“若无人从外接应,是决计出不去了………”白玉堂语气稍黯,叹道:“刚才我已察过,这祠想是以前富家子弟为先人筑建,泥筋石栋坚固的很,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根本是蜻蜓撼柱………”
“总会有希望的………咳,咳,如此说来玉堂你早就醒了?”展昭突问道:“刚才你是…故…意…的?”
白玉堂干笑,上前拉他,却觉触手冰凉,脉象虚浮人也摇摇欲坠………忙扶他坐下,自己盘膝坐在他身后,抵住他背运气用功以助他调理内息。
展昭渐觉胸口闷塞微有松动,从白玉堂掌心中传来的热气缓缓散入自己周身百骸,伤痛竟也稍减。约莫半个时辰,两人体内之气已在小周天转了两转………
“典沛那班人不会如此脓包吧………竟还未寻来!”白玉堂皱眉,心中一沉………展昭伤势颇重,况几日里受尽折磨,未得调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此时急也于事无补,见他眉心略展,昏昏欲睡,忙打起精神引他说话………
“猫儿,那蒙面人你心里有数?”
“。。。应该是他………初时只是怀疑,后来从他的反应可以确定……”展昭说出名字,白玉堂不由吃了一惊………
“他………”
“他是万岁的人………我也。。。”展昭眼神有丝迷惘,没说下去。
白玉堂也未再问,缝隙里射进几缕如丝光线,照在红衣上,竟映衬他苍白面容如斯柔和………揽过他身,鼻端还是清晰的药草馨息,触手更觉他零乱袖下裸露在外的手臂温融入骨,胸中微微一荡,忙敛摄心神,手却控制不住滑到他指间轻轻摩挲按揉………
展昭竟未再推拒,与他十指相扣,息息相偎………
二人数度同经患难,背负扶持,肌肤相接,亦非止一次,但过去皆为不得不然,这一次却是情至浓处,自然而为………霎时之间,只觉便是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热血上涌,情思百转绕徊,却又似什么都记不太清,唯有充实暖融的感觉漾满心臆
“与你这猫一同在火里跳过,水里泡过,现下又。。。哈哈,次次少不了你,还真是老天注定白爷爷我要栽在展小猫手里。”
“我还是那句话………”展昭坐直身子,看着他缓缓道:“能与玉堂生死相惜,展某了无遗憾!”
“猫儿………”四目相接,竟不能再移。良久………
“若白玉堂一人,什么龙潭虎穴生死危难,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瞧了展昭一眼,低低笑道:“现下有了只猫儿,我还要陪伴你走一辈子,白爷的性命,那就贵重的很了”
习惯了平日里斗嘴使气的相处,此时听他似正经告白又似玩笑温存的语气,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也不做声,握紧了他手倚在他肩上,背心却微微起伏。
这只薄脸猫儿,一向严谨自持,想是极少有现在的至情流露,听到此等情人间温存笑语也会不甚自在你道白爷只懂斗气耍狠么,那是以前只把你看做对手,劲‘敌’,是与我一般叱咤江湖铁铮铮的男子,现在,却不一样
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心中竟一片平静温暖。思绪飘了几回,渐渐冷凝下来,思路也略略整齐:毕竟二人前路未卜,凶险难料,即便逃过此劫,赵祯那边自己也是吉凶难测苦笑一声,白玉堂啊白玉堂,今日竟这样沉不住气………是了,以往独来独往,无牵无挂,今日心中却多了一个展昭。嘿,这真叫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心绪如潮,口上却不停讲述自己少年时趣事,逗他开口,自己本也有伤,此时亦乏意略涌………
怀中人听到有趣时间或插上几句,或是开心而笑,或是低语取笑,只是声音渐弱,后来竟了无声息………
“猫儿,猫儿………”白玉堂大惊,一手抱住,一手轻拍他脸。
“不要睡,猫儿……”忍不住蹦起,手中拿剑疯了般向四周乱石断壁上发力砍击,口中吼道:“外面的人都死光了么?!”
耳中突来一丝异动………白玉堂呆了一呆,倏然扑上紧箍展昭腰身护在身下,‘轰隆’声响乱石碎泥扑头彻面盖了下来!
16
。。。。。。
玉堂………
谁?是谁在叫我?
。。。。。。
你的脸好脏,头发好乱,可是………我就是喜欢。
让我记得你的模样,下辈子………
下辈子。。。。。。
不,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理………
只求你醒过来,哪怕只跟我说几句话,对我笑一笑………我保证以后不再惹你生气,不再跟你拌嘴………
你要我做什么都好,你要喜欢谁,都可以………
只要你醒过来………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不能这样对我………
云海苍茫人远,清绝丽影已渐不见。镜花水月,都成空幻,那撕裂心扉的痛,却是真实如斯。梦魂一惊,犹似闻低唤。。。。。。
白兄,玉堂………
双眸粲粲若星,语音低回如梦,含笑的温润容颜似就在眼前,只是,那一身的红是衣,还是血………
猫儿………
大叫一声,手臂死命收紧………我,不许你走………
那种天人永隔,死别恨离的痛,一次也就够了。既是一路相知相持,患难与共,为何不再继续下去………同样的遗憾,白玉堂不会让它有第二次,捉住揽紧,死也不再放手………
“老五,老五………”
“怎么昏过去力气还这么大………五弟!快松手,不然展小猫的命玩完了!”
激泠泠似耳边一声炸雷,白玉堂彻底清醒过来
“四哥,三哥………你们都到了………”尚未完全从迷惘中脱离的白玉堂下意识地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抬眼望向四周………
“喂喂,五弟你放心,这里是开封府………有哥几个在,典沛那帮人都打发不了?先养好伤,其他的等包大人来了再做商议。”蒋平摇摇扇子,嘴里可也没闲着。
“展昭呢?”
“还说呢老五,那展小猫伤的可比你重,你又死掐着不放………刚才你一松手,开封府那帮人就抢房里去了,大嫂也刚赶过去………哎,哎,三哥跟你说话呢。”
徐庆扬着大嗓门兀自吆喝,白玉堂却已冲了出去………蒋平小眼中一丝微芒闪过,走过来敲敲摸不着头脑的徐庆:“走吧,兄弟………”
展昭房内。
“卢夫人,怎样?”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早沉不住气,不待卢大嫂诊完,张龙便搓着手急急开口,几双眼睛齐刷刷从床上昏迷的人身上移到她面上。
“旧伤未复,心脉淤阻,又兼连日奔波未经调养,新创之下气血逆乱………若晚些,恐怕便有性命之虞。”沾了湿巾轻轻擦拭,试图松解与干涸血迹粘连难分的红衫,卢大嫂竟也暗暗揪心………江湖上刀口舐血在所难免,不过,自家兄弟的事没摊上几回,给这展昭倒是诊了不止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重,也不知他是怎样撑过来的………
“如此说来,这猫现在是没事了?”王朝等刚要上前,白影已自门外卷进,接过卢大嫂手中物什:“大嫂,让我来………”
“我以飞针渡穴之法为他打通血脉,又喂了雪参玉蟾丸,小命算是保住了………走,让大嫂看看你的伤如何………”
“大嫂,你何时见过玉堂为这点小伤皱一皱眉?”白玉堂笑笑,手下动作却未有停歇:“外用的药我都熟悉,这里有我就行了………大嫂若需其他药方,请王朝几位兄弟帮忙好了。”
卢大嫂闻言看了眼白玉堂,眼波微转,回身向聚在床前的王朝四人道:“也好,我还有几味方子要用,你们就帮我去抓药煎药吧!”
“哎………”赵虎还要说什么,却被王朝一把拽了出去。
。。。。。。
望向床上蹇眉昏睡的人,白玉堂竟一阵恍惚………
还是那只猫么………就是那经常与自己针锋相对绷着脸皮说‘不’的猫么?就是时时被自己戏弄得跳着脚反唇相讥的猫么?就是为了太子沉默着面对自己和哥哥们的误会始终坚持前行的猫么?就是自己为弥留的苏虹悲痛欲绝之际只身法办罪魁的猫么?就是。。。。。。
原来他一直就在身边,时间太久,竟不记得了。
说起来,枉我白玉堂自诩‘风流天下’………竟未早发觉这猫不简单的心思。察觉些了却又私心作祟,一味逼他………毕竟,白爷的面子还是要的,若是表错了情岂非滑天下之大稽。可惜可惜,终究是自己沉不住气啊………废墟内情景恍然若梦,头脑一热话是出口,只是今后可要被他吃得死死地,想要套话是难上加难了。
猫儿猫儿?你自何时开始倾心于我?自语出声,又不禁哑然失笑………两个大男人,何需这许多废话?你知我知,那便行了………
至于苏虹………非我忘情,椎心之痛怎会一日荡尽?只是不想再次错过,是对是错,此番再不放手!我白玉堂与你有诺,但愿来生………来生
气息微微一窒,不意牵动伤处,跌回床旁木凳上,抚胸闷咳几声………撑在床边的手腕却被轻轻攥住。猛一回首,正对上一双温玉黑眸。
对视半晌,白玉堂方眯眼笑道:“猫儿,早醒了吧………怎样?看五爷在这自言自语很过瘾不是?”
“玉堂,伤势如何?要不要………”
“啧啧,猫儿,声东击西这招用老了………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言罢邪笑交搓双手,做势恶狠狠扑上………却只伸指轻戳他肩。
“白五侠的爪功果然名不虚传………”不由扯出一抹笑容,视线顺他手指看去倏然面色一僵………
白玉堂眸光微扫,挑眉笑道:“怎么?对这身新衫不满意?白爷平日里连自己的床都懒得弄啊,今日却一个人跑前跑后的替只臭猫敷药换衣………”
嘴里调侃,手指却微微攥起………幸好自己早醒一步,若让众人看到他身上那般伤痕,今后他却如何自处………我怎会不知,那一身温文尔雅淡若春风的皮相下是与白玉堂一般的倔劲与傲骨呢?
“玉堂放心,展昭并非拿不起放不下之人。”
沉默半晌,展昭终是开口,微微嘶哑的声音虽是淡定,眼皮却习惯行地垂敛,遮住了眸中情绪。
“猫儿,白玉堂虽一向狂妄,却也明白万事非我所能掌控的道理………”白玉堂转身步回桌旁:“况且,那混蛋也未得多少便宜,你又何须自苦?”
他末一句说得含糊,展昭却是听个清楚,呐呐喃道:“你……怎知道………”话一出口已觉不妥,倏然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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