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寒?我停下脚步脑袋“嗡嗡”地作响。负责跑路的同学脸上摆着“小题大做”的神情,但这一秒,我几乎与屋里的那个母亲感同身受。
就在昨天,寂寒还从书包里拿过一袋牛奶塞到我的手里,用低沉却温柔的声音说,给。我冲下楼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猜不透的结局,未知的惶恐。
路上我脑海里飞快运作着,想来想去,平日里唯一与寂寒关系亲密的,也只有许皓而已。终于气喘吁吁的冲到许皓教室里,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许皓不怀好意的抬起头望着我,冷冰冰地说,“干嘛?难道还想再来扇我一个耳光?”
身边立刻有女生捂住嘴巴发出惊呼,男生们看着我的目光也变成了崇拜。我尝试让自己不要太过失控,露出恳求的神色,“你知不知道寂寒在哪里?”看着许皓满面的惊疑,然后失落的补上一句,“寂寒失踪呢!”
“他失踪呢?”许皓露出戏谑的神情,托着下巴,“他还真会玩耶!这个点子不错,下次我也玩次失踪。看会不会有人会和你一样像个疯子四处乱窜!”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里!”语气几乎带着哭腔,许皓愣住了,良久才一字一顿的吐出,“他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嘛关心他在哪里!”
我转过身不再理睬,迅速冲出教室。
不知过了多久,许皓的脸色变得阴沉。他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手机,翻到电话薄按下拨号键。手机里始终重复着那句让人咬牙切齿的话语“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许皓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敲了敲在认真复习功课的学生的桌子。那个戴眼睛的女生眼里戴着些受宠若惊的意味,这位与她老死不相忘来的帅哥,竟然主动找她搭话,难道是终于发现她自己的魅力呢。
“待会班主任来了替我请个假!”
说完,许皓便不回头的冲出教室。他疯了?泄气的女生望着许皓仓促的背影,轻轻摆动着鼻梁上的镜框,于是便无奈的叹口气,依旧认真复习着功课。
许皓在风中不断奔跑着,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随风飘入眼眶的雪花,还是眼泪呢。
脑海里只剩下寂寒昨晚给他传来的那条简讯。上面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我想死!”
──我;想死!
唯一(五)
更新时间2009…9…17 23:20:31 字数:2533
就像夜里真实的梦魇。为了逃避某种无形的追逐,在错综迂回的道路上奔跑。不知道追赶在身后的是什么。
却清楚心里焦灼无助的恐惧。在慌不择路的奔跑中,一次次陷入迷途。最后发现自己始终是在兜一个圈子。我对自己说,停下来停下来。
我真的跑不动了。如果它要让我死,就让它来捕获我。
泪水顺着两颊缓缓的落在地面白垠的雪上,立刻灼烧出几个空洞洞的坑洼。是从未有过的恐慌,就像在你感觉刚刚听见幸福的敲门声,等到你起身去开门时,却发现幸福已经被其他人捋走。那么,是不是只能对着屋外的空地,放声的哭吼呢?
我依然一路狂奔着,渴望在拥挤匆忙的人群里找到一个和我相似的面孔,她和我有相似的命运。我可以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命运的参照,何去何从,不再那么仓皇。
心里有思虑过。也许是自己小题大做,也许现在寂寒已经躺在舒适的家中,也许,还有无数个也许。但手机那头依旧是冷漠到几近割断幻想系统自动的回复声。
偌大的城市几乎能够让你无地自容,仿佛街道上每一个巷口延伸的尽头处,都是寂寒的身影。
其实我是相信世上是存在一种叫做感应的东西的。其实你的名字早印在心里,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你。用心去感应。相近的灵魂,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那个少年站在河畔边,凝望着静止的流水。他的睫毛是春天树枝上翠绿的叶子。我想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它们。于是,张了张嘴轻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寂寒!”
他的神色有些惊疑,但看得出分外憔悴。流露出的欣然,让人觉得并没有那么的颓废。
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还有奇迹这回事。只要相信就会存在,难道不是吗?
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寂寒艰难的张了张嘴,有些惊慌失措,像个傻傻的可爱孩子。唇微微蠕动着,“你为甚么会找到我!”
“我以为你真的失踪了!为什么一声不啃的离开,你的家人很担心你!”
寂寒怔了怔露出微笑,轻轻拍着我的后脑勺,“其实,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我与他找到一席长凳便坐下。寂寒垂着脑袋,眼神是迷离的,却又是那么的孤独。我张了张嘴巴,鼓起勇气问道,“是因为你父母吵架的缘故吗?”
没有反驳是不是就等同默认。我撩了撩头发,然后靠在椅子上,出神地望着天空,“你相信吗?我其实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寂寒抬起头轻轻抖动了下,可能没想到我会对他说出这些话。我望着他,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甚至已经记不得我父亲的长相。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甚至是发疯的嫉妒那些有父母照顾,可以无忧无虑成长的孩子!”
曾在心房上筑成高高的自我保护的碉堡,终于在这秒彻底的崩塌。那天,我亲手将自己用晦涩的灵魂包裹好的心脏,毫无保留的充满信任的放在了眼前这个男子的手中。
童年。伤痛。家庭。姐姐。
寂寒始终没有多说话,而是轻轻将我揽入他的怀里。然后口中哼唱起了一首很好听的旋律,他低低的歌声好象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在夜色中,就象一只流浪的鸟,飞到它可以停留的地方去。
后来我知道,那首歌的歌名叫做,可惜我是水瓶座。很好听的名字,但笼罩着层淡淡的感伤。
“你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家里,父母的争吵是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吗?”寂寒望着我茫然的时候,苦笑着说,“因为母亲跟我的父亲隐瞒了她家族遗传的先天性耳聋的病史,然后嫁给了他并生下了我。得知这件事的真相也是在父母日渐反复的吵骂声中,被我悄悄无意揭发的。”
寂寒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睫毛上沾染了几滴晶莹的泪珠,“我妈不是聋子,可是在医生肯定的判断,这种疾病会隔代遗传后。她对我愧疚的泪水就灌溉满着我成长的每一个足印。”
“我知道这并不是我妈的错。可是我爸却以这个为他放纵的借口,有意无意的便向我妈借题发挥。因此,我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和睦家庭带来的温暖。我变得孤僻,自闭,害怕接触任何陌生人。从小到大,也就只有许皓一个朋友!”
“性格并没有因为成长而带来改善,反而愈发将自己隔离在另外独立只属于自己的惶恐世界里。我的主治医师曾对我妈说过,由于这种遗传病根治的几率几乎可以小到忽略,只能控制着它让潜伏期尽量长一些,让我能够再多听听这世上美好的声音。主治医师在业界里很有名望,他断言这种病很可能会在我的青春期发作。”
“也就是说,在下一秒,可能我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寂寒哽咽住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我心疼的替他抹去眼角的泪痕,原来在他冷傲的外表下,同时也隐藏着外人看不到的,充满伤痕的灵魂。
我想,自己大概能读懂他眼神里的惶恐与无助。同时也懊恼的责难自己,为甚么没有早点明白,每个冷漠的人背后其实都包含着一段对他们来讲可能难以启齿的秘密。漠然只是他们的防护手段,就像曾经的自己。
哪个孩童生下来不是天真无邪,对世界充满着阳光抱负的呢?但我们没有太阳。这个太阳是很多人的,但不是我们的。温暖遥不可及。
我们是晦涩的容易感觉幻灭的人。有时是敏感的。也很麻木。需要极致的感受。所以会冷酷绝然。
我拉起寂寒的手,朝附近的公园奔跑过去,终于来到公园里的喷泉池边。池里的水还没有完全被冻结,寂寒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从口袋里搜出一枚硬币,然后将它在捂在手心放在胸口上,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希望寂寒的病情早日康复!希望这个世界永远充满着各种动人的声音!”
末了,便将手中的硬币投入了喷泉池中。寂寒干涩地笑着,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哀伤,“如果真的因为将硬币投下就可能收获愿望,恐怕真的要等到奇迹发生呢!”
“当硬币缓缓沉入水底,就像一个美好的心愿被珍藏了起来。当有太阳的时候,硬币在水底也会闪出小小的光芒;当喷泉快乐飞溅的时候,就好像硬币中的心愿也在歌唱。或许,只有硬币是无法让心愿实现的,可是,当你把它投入喷泉就有了希望,为了这个希望,你会去努力去加油,然后,心愿就会真的实现了!”眼眶里积满了厚厚的泪水,我握住寂寒的手,真诚地说,“既然你不相信,那么就要我们去创造第一次奇迹。能让我在茫茫的人海中遇到,我们凭甚么还需要苛求。因为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呢,难道不是吗?”
寂寒捂着脸哭了。他第一次任由泪水逆流在这张孤傲帅气的面孔上。路往的行人纷纷好奇的探出头张望着,也有不懂事的小妹妹走上前,用天真的口吻问,“这位哥哥为什么会流眼泪啊?”
“哥哥没有哭。那些只是他手掌心的汗液。”望着小妹妹似懂非懂雀跃离开的神情,我走到寂寒的身边,从背后伸出手环抱住了他。
我们都要面向太阳,骄傲的活着。更要虔诚的相信,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希望!
唯一(六)
更新时间2009…9…18 7:51:24 字数:2012
回到学校附近那条熟悉的街道,站在对面是许皓的面孔。
不断有大客车经过,活生生的遮住马路那头的世界。
从焦急到激动。从松弛到痛苦。每一辆客车缓缓的驶过,可以清晰的看见许皓脸上表情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