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流年纪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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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夏流年纪事 完-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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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要跳下床去。
  我吓得一个激灵,扑到他身上,抓住他,搂住他,死按住他,怎样都好,就是不让他跑开,我的声音发颤,“不准……我不准……”。
  对……对不起……我还是哭了……
  我埋在他脖根那儿流泪,“你要是也听不见了,以后,我说话给谁听呢?你是我的耳朵,你以后是我的耳朵,不准聋,不准去找奶奶。”
  渐渐地,他的身体放松了,两只胳膊牢牢箍着我的脖子,声音离我似近还远,低低哑哑的,“楠楠,我心里有恨……”
  《春琴抄》的故事里,春琴被人弄毁了自以为傲的容貌,她自知貌丑,为了不破坏在佐助心中的姣美形象,她对他避而不见。而痴恋的佐助为了能够继续呆在春琴的身边,用针自残双目,再不见满目风光,与春琴一道沉溺于黑暗的世界,终于心愿得偿,伴在春琴左右。
  我和可青,不是春琴与佐助,所以,聋的只有我一个就好。
  聋的,只有我一个就好……

  第四十三章:那年那月那事……

  走在过道,身后是客厅的欢声笑语,前方的厨房里传来菜下油锅的“刺溜”声和抽油烟机的声音,我的听力不行,这些本来应该很大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都变得悠远了。
  推开厨房门,我探个头看里面,魏阿姨的锅铲正在锅里翻炒,旁边的菜台子上放着一溜做好的美菜,春卷、麻辣蹄筋、糖醋排骨、米粉肉……等等,色、香足够,看得人垂涎欲滴,想必味道更是上佳。
  魏阿姨是本地人,三年前到的程家,奶奶伤了脚,行动不便,魏阿姨一面料理家事……另一面照料奶奶的起居,后面,奶奶腿脚好以后,魏阿姨也没离开,而是一直留下,成为奶奶的帮手。魏阿姨烧得一手好菜,逢年过节、宴请客人,都是她大显身手的日子,今天也不例外,因为今天是年三十嘛。
  厨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是魏阿姨从中午做到下午的成果,因为她自己也要回家过年,做完这些菜,她就可以放假休息了,所以,她做菜比平时利索很多。
  “魏阿姨。”我叫了她一声,“可以把菜端饭厅了吗?”
  魏阿姨侧头一看,瞧见是我,满面笑容招呼我,“楠楠,进来吧。我快弄好了,你先帮忙把这些菜放冰箱里,明天要吃的话,拿出来热热就成。”
  厨房的抽油烟机声音不小,再加上炒菜声,魏阿姨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已是听得不太清楚,但是,这个对我没有照成任何障碍。
  记得那时,我的左耳失去听力不久,仅剩右耳的听力,回到班里正常上课,班主任谭老师对全班说了我的“病”,要大家照顾我,给我集体的温暖……
  谭老师是好心,我知道,可是……
  拜托你们大家,能不能不要用惊奇、探究等等的另类眼神看我呢?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用很大很大的声音说话呢?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小声议论我呢?
  我不是全聋,我听得见!!!
  我不是动物园的展览动物,也不是完全没有听力的聋哑人,请收起你们将我勒得难以喘气的“关爱”目光,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请你们尊重我,将我当成一个与你们没有区别的正常同学看待。
  “关爱”目光的其中,就连赵菁云,也是一副怜悯、施舍、同情的眼神,好像我已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似的。不仅是她,她妹妹小兔子赵乔云、田继戎、田莉,还有大院里的其他伙伴,他们看我的眼神全变了……
  对我态度改变的,不止是周围的同学,还有少年宫合唱团的老师们。
  当我说想继续唱歌的时候,合唱团的黄老师面露遗憾,且无不婉转地告诉我,按我目前的条件,已经不再适合进入合唱团继续唱歌,要是自己爱好,自娱自乐唱着玩还是可以的。
  那是继医生叔叔告诉我一只耳朵聋了以后,我第二次那么傻愣,整个人都没反应了,如果不是程可青拉着我回家,我肯定不知道怎么走回去。
  那天,天气极好,好到我流泪。
  走出少年宫的大门,抬头仰望,高高的蓝天,惨白白的阳光刺到我的眼睛里,是不是从一开始我的世界原本是一片惨白呢?是我的胡思乱想,给它涂上了颜色吧,自以为是的颜色,果然,没父没母的孩子,是得不到好东西的。
  我决心再不来这里。
  警卫员小郑叔叔开车搭我和可青回家,少年宫的大门在后视镜里印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嘁……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连最后一眼,也不要看它,滚吧,离开我远远的!
  一路相伴,有程可青温暖的怀抱,对我来说,足够了。
  回到家,吃过饭,洗洗澡,快要睡觉,却不见程可青。
  没有他陪我,我怎么睡得下?
  我摸出房间,去找他。
  楼上楼下都找遍,出人意料,我最后是在奶奶的房间发现了他。
  耳聋以来,我心里很抗拒经过奶奶的房间,所以,我也没有去看望过奶奶的伤势。晓得他在奶奶的房间,我踌躇地想了几分钟,直到隐约听见虚掩的门里传出说话声,我才想着躲在门外,偷看程可青在奶奶房里做什么。
  透过门缝朝里看,房间里的景象令我吃惊,不晓得经历过什么事,奶奶素来整洁的房间,东西乱了一地,碎的碎,坏的坏,连衣柜的衣服都被翻了出来,全散在地上。
  一室混乱的景象,奶奶躺在床上,她的一条腿吊着简易的石膏牵引,并不像程可青告诉我的只是崴了脚那么简单,看起来的伤势比他告诉我的要重得多……
  可青,当时,你是用了多大的劲儿去弄伤奶奶的啊,奶奶那么大年纪伤了腿怎么行,她从你小照顾到大,打心眼里疼你、爱你,给你零花钱,好事都想着你……
  不觉,眼中泛起泪雾,因为可青,也因为奶奶。
  门内,奶奶的声音虚弱而颤抖,脸上是受到惊吓地害怕,看得我好不忍心,“可青……你这是怎么了……”
  可青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见到他的动作……他……他竟然照着奶奶的床头,猛然一脚踹了下去……
  那一脚带着忿然和狠厉,以至于整个床跟着轻轻晃了一下。
  他的口气阴沉得让我害怕,“方奶奶,楠楠的事情,您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她怎么了?”奶奶神情变得有点紧张,“在山上吹了那么久的风,是不是病厉害了?”
  “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左耳朵,声音逐渐尖厉,像一支箭射了出去,“您的一巴掌把她这里打聋了,聋了,听不见声音了!知道我陪她今天去哪里吗?我们去少年宫,她嗓子好好的,可老师说她不能进合唱团了,因为她耳朵不好。您每天清早起床的时候,听到她练唱了吧?那么好的嗓子,以后再也不能登台表演了。您怎么能打她那么狠?”
  倏地,他停住了,不说话,也许是因为他和我一样见到了奶奶的眼泪……
  一颗浑浊的老泪,自老态垂垂的眼角滚下……
  他霍然仰头,我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方奶奶,我说这些,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为不为楠楠流眼泪……”
  听不下去了,实在听不下去……
  我的心中好像有一把小刀在戳,一下一下地戳,好疼啊,那把小刀一点儿不锋利,是把钝刀子,仅凭一刀戳不伤我,就反复地戳,直到我疼得翻滚、流血为止。
  回到卧室躺着,不一会,程可青进来了,他溜进被子里抱我睡觉。
  我假装懵懂醒了,迷迷糊糊问:“去哪里了?”
  他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我刚才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我肯定信了他,他无比自然地说:“爷爷找我说话呢。”
  “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让我好好照顾你呗。”
  身边即使有程可青陪,和我说话,逗我开心,我心里依旧郁闷。我们活在不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我们的周边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知道我是一个半聋的人,投向我的目光,和强加给我的怜悯,令我不胜厌烦。
  另一方面,我的耳朵捕捉声音的灵敏度迟钝许多,假如处在声源嘈杂的地方,想听清楚某一个声音,对我难说相对困难,光看得见别人的嘴皮子动,可具体说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如此种种,我渐渐变得沉默,变得不爱说话。
  一天下午,首长爷爷把我叫到书房,他没问别的,一开口就问我香山秋游和程可青闹别扭跑开的事,他问我为什么跑开。
  我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小兔子,支支吾吾一阵,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首长爷爷的目光通透,是一双饱经世事的眼,他见我不说话,转而谈起别的,闲聊似地说:“小丫头,你是个小机灵鬼,爷爷和你说的话,你肯定能明白大半。刚则易折,柔能克刚,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你听过吗?”
  我点点头,这几句话,我在书上看见过的。
  “听过就好,不过,这其中的意思,你肯定还不能明白。爷爷呐,给你说说说意思,你多学学其中做人的道理,对你将来有大好处,不吃亏。”首长爷爷语重心长地望着我。
  首长爷爷是为我好,我赶紧说:“爷爷,我听您的话。”
  首长爷爷笑得圆融而智慧,“听爷爷的话,要记到心里去,才算是听进去了,要不然都是耳旁风,吹过就算了。爷爷给你说的这个,是要你不管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过于要强,否则吃亏受累的是自己。适当的妥协,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嘛,性子稍微柔和婉转,事情反而能超出你的预期。这好比是那山上的竹子,百转千折,韧性如一,山上的风刮得再大,竹子看似快被吹断,只要风过去,那还是一根直挺挺的竹子,没有任何改变。相反,越是坚硬的东西,越容易折断,因为太脆了。你性子随你爸,犟脾气,放在男孩子身上还成,搁女孩子身上,吃大苦头。你呐,应该多学学你妈那性子,是个精灵柔和的人物,要不然你爸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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