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水猛地灌下,浅川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半是自嘲地叹道,“这块烧饼,我肯定终身难忘。”
冲田反倒心有余悸地瞪着他,“哪有你这样的吃法的,幸亏我跑得快,不然以后我姐的烧饼哪里还有人敢吃?”
浅川顿时无语。半天才迟疑着说道,“话说,你关心的重点,错了吧?你姐烧饼的名誉比我的命重要?”
冲田眨巴了一下眼睛,若无其事地说道,“啊,是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命赔在我姐的烧饼上太不值了。”
浅川黑线地看着他,明智地转移话题,“我叫浅川羽,今天你救了我,今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发话。”
冲田眼睛一亮,“我姓冲田,你叫我宗次郎就可以了,看你带着木剑,你很厉害吗?如果真的想报答的话就跟我比一场吧。”
以“救命之恩”来衡量,这个要求其实十分简单,或者说冲田根本没把这“一饭之恩”放在心上,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切磋一下罢了。因为他刚刚开始学剑不久,热情十分高涨。
浅川也很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那个时候武士之间要切磋程序十分复杂,二人虽都不是武士,但对于比试上,还是想要正式一些。于是二人便来到了冲田所在的“天然理心流”的道场——试卫馆。
馆门口有一作仆役装扮的人,正在仔细地擦拭大门,见到冲田回来,便扬起手中的抹布打招呼,“哟,宗次郎,回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门还有哪儿不干净?”
冲田仿佛早就习惯了他的问题,一边随口答道,“干净了干净了~”一边有些急切地问道,“阿源,小胜在吗?”(注:近藤勇原名宫川胜五郎,此为大家的爱称。)
那人也习以为常地答道,“少师傅被阿光小姐拉出门去了。听说你又偷了阿光小姐的烧饼?刚才她可是在厨房发了好大的火呢。”
冲田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成功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嘛,不要紧。我想找小胜给我当裁判呐~”
被唤作“阿源”的人显然已是司空见惯,笑着问道,“怎么,这次又找到了什么样的对手?”
冲田一指跟在后面的浅川,“就是他,看起来蛮厉害的吧?”
其实浅川根本不算系统地学习过什么流派的剑术,只是他天分高,在多年的实战中不断地摸索,养成了一种凌厉的气势,看上去就给人“此人有两把刷子”的感觉。
阿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浅川,才一脸和善地说道,“在下井上源三郎,宗次郎给你添麻烦了。”
浅川无所谓地摆摆手,“他救了我,这是应该的。”
井上似乎想要发问,但还是没说什么,把抹布往后随手一扔,转身带二人进了道场。
而浅川在他身后直直地盯着那块以极其精准的抛物线落入盆中的,心里大叹“高手啊高手”,当即觉得这道场内真是卧虎藏龙,神情也立刻变得肃穆起来,紧紧跟上井上入了道场。
换好护具,浅川和冲田摆好了架势,开始比试,而井上便跪坐在一旁充当裁判。
浅川的剑术属于实战型,当然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实际上他的实力都是平时去到处挑人练出来的,虽然有点蛮干,经常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让他的反应力和突击力都有了相当的水平。
比较有趣的是,冲田所在的“天然理心流”也是强调实战,说白了跟浅川的调子差不多,大家都是草莽出身,剑道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干架,犀利而狠辣,突刺斩击,奋不顾身。
既然现在双方都是攻击型的选手,那分起胜负来就相当快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浅川向前突刺的木剑突然向右侧击,打偏了冲田的剑后又借力弹回,劈到了他的侧脸。
井上立刻宣布比试结束,浅川获胜。双方面对面跪坐下来,取下面罩开始对刚才的比试进行反省。冲田努力撑着表情,一张小脸却僵硬得很,显然很是委屈。看他别扭的样子,浅川有点想笑,但顾及他自尊,只得苦苦忍耐。
冲田看到浅川扭曲的神色,越发愤愤,终于忍不住圆睁了一双眼睛,不服地说,“我本来也是要用那招的,只不过你力气比较大而已!”
正当浅川准备说话时,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眉眼开阔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进场馆,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面目十分俊秀的男子。
那个青年先是赏了冲田后脑勺一个锅贴,“又去挑事,输了就要认。”然后才面对着浅川,笑容闪亮,“我是这里的少馆主近藤勇,”又指着身后的俊秀男子,“这是土方。宗次郎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打得还痛快吧?”说完又仿佛有些调皮地眨了眨单眼。
他的一连串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将庭院里的阳光瞬间带入,让人忍不住就会跟着他舒展了眉眼。
浅川也弯起了嘴角,“浅川羽,请多指教。打得很痛快。”然后又看向冲田,眼睛里满是促狭,“冲田姐姐的烧饼真是十分神奇,我才吃了一块便拥有了无穷的力量。”
“哟?阿光的烧饼还有这种功效,难怪觉得自己最近力气大了,原来是吃多了阿光的烧饼~”近藤大笑出声,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冷风刮过,全场皆寂。
冷场三秒后,一直跟在近藤身后默不做声的土方才一脚踢上近藤的小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淡淡地说道,“那烧饼不要多吃,脑子会坏掉的。”
看着这两人的表现,浅川表情有点无语,不知该怎么接话,一旁的井上立刻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之前浅川君刚才提到宗次郎有恩于你,冒昧问一句,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浅川的脸色变得十分感慨,“为了成为武士,我本来是打算上京都看看有什么机遇的,哪知道后来落魄到连续三天都没饭吃,冲田的那块烧饼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近藤也立刻严肃了表情,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土方说道,“岁三你看,烧饼在关键时刻也会发挥巨大的作用的,所以对待任何事物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土方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无比淡定地吐出四个字,“饮鸩止渴。”
这时冲田仿佛才又想到要维护他姐姐烧饼的名誉,一脸天真地望着土方,“我姐最近又在试验第101号作品了,阿岁你说这些话,是想又尝尝鲜么?”
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土方立刻沉了脸色。
看到又有冷场的趋势,好人井上连忙补救,对着浅川发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被抢?以你的身手应该没这么轻易吧?”
浅川的神色突然变得肃穆,安静的氛围蔓延,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我迷路了。”半晌,他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在空气里久久回荡。
“哼,还没吃烧饼就脑残掉了。”土方显然对烧饼的怨念已深。
“阿岁你这是偏见。”冲田还是执着地维护。
“阿光的烧饼是很好的,补脑又补身,岁三你不要执迷不悟了……”近藤爽朗的笑声又回荡在空气里。
“哎哎,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嘛,你们不要太强求了。”这下连好人井上也被强大的三人牵着话题走了。
浅川站在一边,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没来由感到一丝寂寞,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咳一声唤起那边争得正欢的四人,“很高兴能够遇到大家,不过我也该走了。”
冲田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着急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要走呢?留在这里不好吗?”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刚刚认同的人,就这么说走就走了,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看到他眼睛里的不舍,浅川有些为难地微微蹙眉。正想着该怎么回绝,旁边的近藤又发话了。
“就是。大家相逢就是缘分,况且现在即使去到京都也很难成为武士的,不如先留着我们道场当门徒吧。”
听他说得有道理,浅川已有些心动,但还是为难地说,“可是,学费……”
土方立刻出声,“只要你负责吃完阿光姐的烧饼学费就不要你的了。”
想到他们之前形容得恐怖,浅川立刻变了脸色,艰难地扯着嘴角想要推辞,冲田却拉着他的衣角,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我姐的烧饼真的是很好吃的,阿羽你不要嫌弃……”
看见冲田这样一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明明察觉到事情的逻辑有点不靠谱,浅川心里还是不由得泛起了罪恶感。
见他神色间已有些动摇,土方叹了一口气,突然说道,“浅川君你提到要成为武士吧?你原来是平民出身吗?”
有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换话题,浅川收敛了神色,平静地说道,“是的。怎么?难道平民就不能成为武士了吗?”
“天真。平民和武士的天渊之别,难道你不知道?”土方的冷静的声音里却透出莫名的愤愤。
一旁的近藤却笑了起来,还是那样的爽朗且亲切,“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平民出身,只是有幸被父亲收作养子,才有机会拿到这把佩刀。”轻抚了抚腰间的武士刀,近藤神色间满是感慨珍惜。很快他接着说道,“母亲看不起我的平民出身,说我一辈子也无法成为武士的。可是我真的觉得不甘心,如果不能成为武士,我就要拥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更像武士的心。浅川君,你也是怎么想的吗?”
近藤眼神灼灼地看着浅川,眼底的火光是浅川再也熟悉不过的。
这一刻,浅川心底升起一股感动,他知道,他终于找到同伴了。
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转脸对土方说道,“我从来认为,武士不是一个名分,而是一颗心。”
土方也柔和了表情,嘴角牵起温暖的弧度,“我也是知道的啊~我们都曾那样地不甘心呐~”
浅川真心地微笑起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从今以后,我们要作一起追求理想的同伴。”
似乎不满自己被忽略,冲田挤到他们中间,“我也是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