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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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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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么?”一个扎着很多小辫子的女仆粗声粗气地问。

    赵瑗一面看着周围的地形,一面低眉顺眼地解释道:“我……想要……想要小解……”

    “快一点。”女仆在她身上踹了一脚。

    赵瑗依旧低眉顺眼地说了声是,慢慢朝寺庙中唯一一口古井边挪去。寺庙中血迹斑斑,估计死了不少僧侣和香客。她轻轻说了声“得罪”,小心翼翼地扶起一具女尸,趁着夜色和她交换了衣服,又用吊桶小心翼翼地送进了井底。

    尸体上有刀伤,很明显不是溺水而死的。

    所以,这是一场性命的赌局。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刚才的女仆开始大声叫着柔福帝姬的名字。

    赵瑗紧紧缩在草丛里,连呼吸声也几乎要停止了。好在今晚她运气不错,没过多久,就有一大团乌云缓缓飘了过来,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一场夜雨,已经足够抹去一些奇怪的痕迹,稍稍拦住金兵的脚步了。

    她咬着牙在雨中趴了半个时辰,直到金兵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渐渐靠近,雨势也渐渐笑了,才闭着眼睛咬着牙,沿着桶绳慢慢爬到了井底。

    她怕,很怕,非常怕。

    任谁在一个冰冷的雨夜,和井水中浸泡了半晚的尸体呆在一起,都会吓得魂不附体。

    她尽量在地面上多呆了一些时间,尽量给自己做着自我催眠,尽量……尽量一字一字地对自己重复着:这是一场性命的赌局,要么逃,要么死。

    她在冰凉的井水中瑟瑟发抖,听着金兵在井沿上狠狠劈砍了几次,听着一个娇柔的女声惊叫着“这是嬛嬛的鞋”,然后就没有了下文。鞋,是她故意留在地面上的。已经有了一次自杀的经历,没有人会怀疑柔福帝姬会自杀第二次。

    有人大声咒骂着,也有人请金兵将帝姬的尸体捞出来,安葬在黄河边上。

    她眯眼看了看天色,颤抖着翻动着身边的女尸,让那张惨白的脸对准了井口。

    浸泡了整整半晚,即便是再精致的面容,也已经浮肿得难以辨别。更别说金兵向来不把这些后妃帝姬当成一回事,眼看着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嬛嬛!”被强行拉起来认尸的洵德帝姬疯狂地哭嚎。

    在那一瞬间,赵瑗也很想哭。

    活活被吓哭的。

    她特么的也是一个女人啊!

    她也怕鬼也怕冷也怕被金兵一刀剁了啊!

    就算她胆子大了一点、知道得多了一点、对鬼神的敬畏少了一点……她特么的也想哭啊!!!

    井口的喧嚣渐渐远去,昨夜那场透雨也终于停止了。马踏泥地的声音在晨曦的微光中分外清晰,赵瑗手抖脚也抖地举着那具女尸,一字一字地给自己打气。

    这是一场性命的赌局。

    你赢了。

    你可以做到的,赵瑗,嬛嬛,靖康二年的柔福帝姬。

    她握着滑溜的井绳,沿着沾满青苔的井壁,吃力地从井里爬了上去。

    身后有什么,她不愿去想。

    这个时代对女子有着怎样的束缚,她更不愿去想。

    爬出去,留下命,去拿回被夺走的一切。

    拿回,这个时代的希望。

    她颤抖着踩在了井口边沿上,用僵硬的手指头抠着泥土,用力爬了出去。

    锵啷。

    两把锋利的朴刀,交叉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3章 南渡
    朴刀在晨曦中反射着寒光,倒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赵瑗知道那是自己。不,是柔福帝姬。

    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恐慌,彻彻底底是一副亡国帝姬的景象。赵瑗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若不是身在宋朝,说不定她还能去捧一捧奥斯卡小金人。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声音,要她去偿还前世的债。

    前世的债?

    柔福帝姬?

    就算她前世是柔福帝姬,也绝没有需要偿还的债。

    相反,她还要向人讨债,讨还那一桩桩一件件,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恶债。

    “大胆逃婢,竟敢戏弄于某家!”声音尖尖细细的,应该是个宦官。

    赵瑗抬头,看见了一张“面白无须”的脸,还有一位戴着缨盔、脸上刺着字的军士。不,不是军士,普通的宋军只有毡笠,没有资格戴缨盔。他是……他是一位军将?

    她在宦官眼中,清晰地看见了一抹浓重的无奈与悲伤。

    宫廷内侍没有理由认不出一位帝姬,那位带刀的军将也是。

    赵瑗来不及想太多,微微低垂着头,用纯正的宋朝官话说道:“请大人训示。”

    “大,胆,逃,婢。”宦官虽然极力在用一种严厉的口气训斥她,却依然掩饰不住声线中微微的颤抖,还有那已经渐渐哑了的哭音,“逃婢当死,你不知道吗?”他刷地一声,将赵瑗的长发割下了长长一绺,“断发……即,枭,首。”

    他一字一字地哭喊出声来,最终扑通一声,跪在了赵瑗面前:“帝姬快逃,快往南逃!康王家眷已经尽数前往临安,康王也已经调兵……从今往后,您不可再以帝姬自居。那本要命册子里,柔福帝姬已然薨了,册子是老奴亲笔写的,一笔,一划,写的……”

    宦官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泪滴顺着皱纹滚落在了野草尖上,混着露珠,重重打在了黄泥里。

    “我明白。”赵瑗低声叹息,“从今天开始,再没有柔福帝姬,只有宫中一位逃婢。”

    那位宦官,是来帮她掩饰身份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跟着金人北上,也不明白身边这位少年究竟是谁……

    “老奴会将井中的‘帝姬’好生安葬。”宦官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一点光芒,“老奴身边这位,是老种经略相公的嫡亲世孙,可护送帝姬南归。恳请帝姬……不,逃婢切记,南归之后,恳请康王立即出兵北上,迎回二帝,也不枉老奴一番心意了。”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吃力地向井中投了木桶,将身穿帝姬服饰的女尸拉起,背负在身后,踉跄着朝北方走去。

    “金人的车马已走出二里开外。”身边的军将沉声说道,“你能骑马么?”

    赵瑗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那可有些麻烦。”

    赵瑗低头看看自己一双“纤直”的小脚,咬咬牙,从外衣上撕下两片布条,将脚牢牢裹住,试着跑跳了两下,斩钉截铁地说道:“走!”

    军将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点点头,说了声好。

    那位军将姓种,只让赵瑗叫他种十三,说是在家族中排行十三。种家军抗衡西夏一百余年,早已变成了北宋最最强大的西军,如今金兵南下渡河,西军被抽调过来拱卫京畿,他也就一起跟过来了。

    据种十三说,那位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殿下,已经纠集所有能用的兵马,在黄河南岸一字排开,准备和金兵决一死战。

    康王有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名字,叫赵构。

    但现今的赵构骨子里还存着几分血性。

    他在河北集结了西军、京营,以及各路厢军,预备痛痛快快地金兵打一场。就算抢不回靖康二帝,能把金兵拦截在黄河以北,也是好的。

    但就在这种紧要关头,宋军阵营里又出了个遗臭万年的宰相,李邦彦。

    如果说秦桧是盘踞在大宋宫梁上的臭虫,那么李邦彦蛀掉了整座宫殿的白蚁,还是最大的那只。

    西军夜袭金营,李邦彦连夜给完颜宗望递了情报,夜袭小队全军覆没。

    西军将金兵打残之后,李邦彦在黄河南岸竖起了大旗,严令西军不准越过大旗半步。

    西军要屯兵黄河,李邦彦痛斥“浪费军资”,将西军最强大的将军、种家家主种师道活活气死。

    ……

    这位大宋相公的生平,唯有短短四个字:罄竹难书。

    赵瑗一面跌跌撞撞地跟着种十三往回走,一面听着他咬牙切齿地数落着李邦彦的生平,直到说起“严禁西军渡河”时,这位军中小将的眼睛红了:

    “我们一路从西边打回来是为了什么?平白送了这么多弟兄的命,竟然告诉我们不准渡河!西军已经将金人打残了,已经将金人打趴在地上狼嚎了啊!他们竟然给了金人最最宝贵的喘息之机!相公拿了枢密院签发的文书,生平头一回哭了。不准渡河!不准渡河!不准渡河!”

    他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三次“不准渡河”,那副凌厉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

    赵瑗默默地想着,种十三口中的“相公”,应该不是妻子对丈夫的爱称,而是西军的最高统帅,如今已经溘然长逝的种师道。

    李邦彦这家伙的确应该千刀万剐,但现今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应该怎么渡过黄河去?

    黄河上的浮桥,已经被人一把火烧断了。

    “该死。”

    种十三咒骂一声,从黄河边一艘船的残骸上,拆卸了两块木板,丢了一块给赵瑗,“绑在手上,我们过河。”

    他说着,挑衅地望了赵瑗一眼。似乎只要赵瑗说一个“不”字,他立刻丢下她就走。

    赵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破木板,无奈地耸了耸肩:

    “已经赌过一次命了,再赌一次又何妨?”

    事实证明,赵瑗命硬得很。

    她竟然真的只凭一块浮木,凭着前世带来的、并不娴熟的游泳姿势,慢悠悠地漂过了黄河。等到她真正站在黄河南岸时,已经吐得七荤八素,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白浪滔天,洪流肆虐,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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