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婵脸上倒是笑着的,还不忘打趣陆氏:“我记得你未出阁时,有一回自树上摔下来崴了脚,半边脚踝都肿了,都不曾吭一声。莫不是有了孩子,心思亦变得脆弱敏感起来了?”
毕竟是在两个孩子面前,陆氏忙用帕子擦干眼泪,笑道:“我这是为姐姐高兴。”
原以为何永婵的大腿是要截肢的,后来即便来了个公主府侍卫,想必何永婵当时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谁知这一个月下来,大腿断裂处竟恢复地不错,陆氏岂能不为她开心呢?
“来,给我瞧瞧你脉象如何?”何永婵握住陆氏的手,放在柔软的锦被上,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号了半晌脉,脸上亦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脉搏强劲有力,气血通畅,身子康健,胎儿定然也长得极好!安胎药可以停下了。”
陆氏点头,“已有十来日未服药了。”
何永婵点头,将目光转向佟霜,“这些时日多亏了绣绣日日与我作伴,给我解闷儿,陪我消磨了诸多时光。”
陆氏闻言,眉宇间颇有些欣慰之色地看着佟霜,她却垂着脑袋,缩在佟雪身旁,做出一副极为害羞的模样。
佟雪却从她汗津津的小手以及微微轻颤的肩膀感觉出她内心的紧张不安。
“娘,坐了许久,儿觉得有些闷了,我和妹妹去园子里逛逛。”
陆氏像佟雪那么大时,自己便是个坐不住的皮猴儿,见佟雪这般说,忙挥了挥手,“我记得库房里尚有许多未用的纸鸢,你带着绣绣去瞧瞧,今儿天气不错,有风,可在院子里放风筝!”
“哎!”佟雪含笑应了,牵着佟霜走了出去。
春日融融,头顶的太阳洒下一片温热的光,既不太热,又不太凉,仿佛恋人的体温,又像母亲温热的手掌。
佟雪牵着佟霜沐浴在春光之中,看着院子里各种花儿竞相开放,姹紫嫣红一片,只觉得呼吸里都是一阵一阵的花香。
“绣绣,”二人在一片迎春花前停了下来,佟雪望着翠绿色枝条上,一朵朵迎风摇曳的嫩黄花朵,声音极轻地问道:“你可有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姐姐,我一切都好,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呀!”佟霜仰头着头,声音软软糯糯的。
依旧是白皙嫩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小巧秀挺的鼻子上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略带着些疑惑,天真无辜地瞅着她。
眼前的女童,容貌与她的妹妹不曾相差分毫,但方才在屋子里的那股莫名的不安与紧张,已在她身上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且,她唤自己“姐姐”,绣绣只会唤自己“阿姊”。。。。。。
佟雪蹲下身子,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绣绣和姐姐一块儿去放纸鸢可好?”
“好!”佟霜回她一个笑容,明媚地宛如这春日的阳光。
佟雪的心,却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少女,自不会发现佟霜的异样,或者即使发觉妹妹行为举止有些不同寻常,也不会太当回事儿。
但她偏偏不是。
第026章 记忆
二更O(∩_∩)O
。。。。。。。。
牵着佟霜往放着纸鸢的库房里走时,佟雪心中闪过千般念想。
比如妹妹是否被精怪附体,就像商纣时期,祸国殃民的狐妖妲己一样?
或是被冤魂缠身,借助她幼小的身体,完成未了的夙愿?
然无论哪一种都太过匪夷所思。
但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原本就是这世间顶顶不可能发生的。
佟雪只觉得心中乱糟糟的一团,面上却只能假装什么都未察觉,牵着佟霜的手,在院子里奔跑起来。
她不敢确定佟霜身体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那东西寄居在妹妹体内有何图谋,更不知那东西在知晓她已得知它的存在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对妹妹不利的事。
因而,她决定将此事闷在心里,至少要先寻出妥帖的解决办法,才能告知其他人。
二人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风筝,便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佟霜坐在陆氏身边,不时拿起小碗接过陆氏夹过来的菜,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她亦投桃报李,拿起筷子,夹了陆氏喜欢的菜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又盛了半碗汤,给威远将军夫人递过去,乐得威远将军夫人直感叹,“不怪人说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绣绣这般年纪,就知晓体贴人了。”
佟霜被夸,颇有些不好意思,依次给佟靖玄和佟雪也夹了菜。
佟雪对她浅浅一笑,碗里的饭菜吃得颇有些不是滋味,心里的焦虑愈来愈浓。
这一顿,佟霜将将吃完小半碗饭,便停下了筷子。
饭后,佟雪拉着佟霜一起午憩。
佟霜欣然应了。
姊妹二人和上次一样,躺在一个被窝里,身子贴着身子。
很快,佟雪耳边便响起佟霜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她也逐渐放松身体,调整呼吸,做出熟睡的模样。
脑中却有一根弦紧绷着。
屋子里极静,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佟雪耐心地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终究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梦境。
梦中她正跟着父亲学骑马,母亲在一旁观看,妹妹依偎在母亲怀里,对着她和父亲挥舞手臂,咯咯直笑。
那是两年前,佟雪第一次在练武场跟父亲学骑马时的情景。那时她八岁,妹妹佟霜四岁。
初时,她紧张地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马鞍,由父亲牵着缰绳,亦步亦趋往前走。
走了三四圈以后,她胆子变大了些,便让父亲松开了手,慢慢驾驭起那匹枣红色的小马。
梦境至此戛然而止。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佟雪方醒转过来。
佟霜就依偎在她怀里,睡得极沉。
她抬手,动作轻柔地触摸佟霜被柔软的头发遮住的饱满额头。
在她右脸颊靠近太阳穴上方的位置,果真有一道长约一寸的疤痕。
许是被打扰了睡眠,佟霜在梦中嘟了嘟嘴,皱了皱眉,小身子一扭,往她怀里靠地更近了些。
佟雪只觉得心口处似被什么重物压住,一锤一锤地敲打,钝钝地痛,以致有些难以呼吸。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唤采青进来服侍更衣。
堪堪将衣裳穿好,佟霜便揉着眼睛,醒转过来。
“阿姊。”她咕哝一声,迷糊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往佟雪走去。
“小心脚下,莫绊倒了!”佟雪忙伸手扶住她。
“有姐姐在,我定不会摔倒!”佟霜脸上露出一个粲然的笑。
佟雪指尖微微一颤,心尖上仿佛被千根银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痛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迅速席卷全身。
她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舌尖,用力驱退体内那股几乎要将她湮没般的窒息浪潮。
她强自忍耐,方使得自己弯下腰,将佟霜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以避开她那天真无邪险将自己骗过的双眸。
“有我在,你定不会有事儿。”佟雪抬手抹了把脸,语声轻快地说道。
不管妹妹体内藏了什么妖魔鬼怪,她定会想出法子,将它驱离妹妹的身体,不会让它伤害到妹妹分毫!
方才的那个梦境,让佟雪记起一件埋藏在记忆深处险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情。
佟霜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在花园里玩耍,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脑袋碰到石头尖,磕出了一条长约一寸的伤口,昏睡了一日两夜方醒转过来。
那时她刚跟父亲学会骑马,每日里恨不能每时每刻都骑马驰骋,自是不耐烦和佟霜玩。
佟霜年级小,有些黏人,尤其喜欢跟她待在一块儿。
佟雪记得,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在旭日堂用完早膳后,她兴冲冲欲跑回寒梅馆换骑装,妹妹佟霜像条跟屁虫似的扯着她的衣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母亲陆氏也叮嘱她要带着妹妹一起玩。
佟雪于是将妹妹带到花园,把她抱到假山上,跟她玩起了捉迷藏。
她让佟霜闭上眼睛,待她躲好了,再睁眼寻她。
佟霜听话地闭上了眼,她则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对一旁守着的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去了练武场。
骑在马上驰骋时,她还颇有些自得,自己终于摆脱了那条跟屁虫。
谁知,一盏茶后,就传来佟霜从假山上掉下来的消息。
她情急之下骑着枣红小马,穿过小径,赶到院子里去,正瞧见陆氏抱起佟霜,问她感觉如何。
佟霜窝在陆氏怀里,额头上有血沿着陆氏的手指流下,她轻声叫着疼,在见到佟雪过来时,眼神蓦地一亮,继而骤然昏了过去。
因为此事,陆氏罚她跪了半个时辰,她还曾欲半夜偷偷起来,跑到佟霜床边,试探她的呼吸。
她真怕佟霜会不声不响,就这样死去。
谢天谢地,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一天两夜之后,佟霜终于醒了过来。
自那以后,佟雪虽然依旧爱玩儿,却总是不忘将佟霜带在身边,姊妹二人感情甚至比以往还要亲密。
渐渐地,她便将此事忘了,直到今日这个梦,才再次记起。
佟雪重生时恰逢原来的自己大病在身,方才那个梦境是不是就是为了告诉她,妹妹被附身的时间及因由呢?
佟雪只觉得心中似压了块巨石,沉甸甸地使她有些踹不过气来。
待将佟霜放开时,她面上却已换上一层和煦的笑容,如三月里的春风,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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