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勉强打起精神任由浣碧为我梳妆。浣碧看着镜中的我笑道:“小姐,这个飞云髻最适合你呢。”我苦笑,摇摇头:“随便挽个髻就是了,这样招摇做什么呢。”浣碧指着盘中熠熠生辉的首饰,笑道:“小姐,你今日回宫的首饰、衣裳都是宫里送来的,随意挽个髻,如何戴得上这许多首饰?这么隆重,恐怕回宫后就要进小姐的位分了呢!”我不觉蹙眉,“浣碧,在宫外几年,你就忘了该如何说话了吗?尚未回去就如此轻狂!”浣碧吐吐舌头,不敢再作声。
许久,总算梳妆完毕,几年了早已习惯素面朝天,乍一见镜中人,恍如隔世。依旧是面如桃花,眼含秋水。仿佛还是那一年初承恩宠时模样。依稀想起许多往事,不觉失神。
“小姐,先用膳吧。”浣碧轻轻的说。我抚过依旧光洁的额头,叹道:“浣碧,四年了,我老了吗?”浣碧笑道:“小姐,我只觉得我们在此青山绿水之间,养得皮肤更水灵了呢。”我不觉哑然失笑,我竟如此不自信了。
早膳依旧是清粥小菜,只是比平日精致许多,满满摆了一桌。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动了几样,便放下了筷子。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内监忙跪下道:“贵嫔娘娘恕罪,奴才不便将荤腥之物带入庵堂,请娘娘将就用些,回宫用午膳还要两个时辰呢。”本是心情烦乱,见他说话伶俐,不觉温言道:“起来吧,今日的早膳十分清爽,是用了心思备的,只是本宫身体不适罢了。”
小内监忙退了出去,不一刻又端进来一只描金珐琅的小盅,跪下道:“请娘娘喝一盅鲜奶吧,奴才调了些蜂蜜进去,娘娘尝一尝。”我命浣碧接过,尝尝确是醇香甘甜。喜他心思灵活殷勤乖巧,便问道:“你是哪个宫中伺候的,叫什么名字?”小太监叩头道:“奴才小盛子在御膳房当差,皇上命奴才今日来伺候娘娘用早膳,奴才没有当好差,请娘娘责罚。”我命浣碧打赏,让他退下了。
用罢早膳,便有内监奏道:“已交辰时,请娘娘起驾回宫吧。”
我暗暗叹了口气,命浣碧为我更衣。
浣碧抖开皇帝御赐的礼服,不觉惊呆了,失声道:“小姐!”我定睛一看,也呆住了。这是一件真红色的礼服,用金线缝制,前后亦用金线绣着凤凰及五彩祥云。裙裾上缀满了圆润的珍珠。我心头一颤,这衣裳竟那么眼熟,心中仿似打翻了五味瓶。我木然的更衣,我看到浣碧的手在抖,只作不知。“小姐,好了,看看吧,真的很美。”浣碧轻声说。我抬头,镜中的我真的很美,这件衣裳更衬得我妩媚而不失高贵。
我闭上眼,不堪回首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心中不觉大恸。当日若不来此,今日便不会回去。何来如此多的伤痛?造化弄人,一步错,步步皆错!玄凌,你既待我无心,何必时隔数年又来寻我?你若待我有心,今时今日为何仍将我看作她的影子,你接回的是莞莞,不是嬛嬛!何须如此苦苦相逼,横加羞辱?
心头不觉腾起万丈怒火,浓浓恨意。我回头冷冷道:“起驾回宫。”
走出房门,我不觉一愣。不知何时,门外竟跪着一地的内监宫女。青石板甬道上铺着红色的地毯直至庵门。庵门外是饰着明黄色帷幔的车辇,两侧整齐的排列着各式仪仗,竟是皇后的仪仗!细细一看,却只有六对宫扇,不似皇后是十二对宫扇,其余仪仗却一般无二。不觉心头惊疑。这时一名内监站出宣旨,不及多想,忙跪了下去。只听那内监道:“贵嫔甄氏,温婉贤淑,善体上意,为大周江山社稷自请修行祈福。四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贵嫔甄氏功不可没。着晋封为正二品莞妃,赐住棠梨宫。即刻进宫谢恩,钦此!”
我谢恩接旨,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李公公?”我惊喜道。李公公含笑道:“恭喜娘娘了!皇上日日思念娘娘,今日终于能接娘娘回宫了。”我淡淡一笑,“有劳公公了,本宫这就起驾了。”李长躬身送我先行。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回头。不敢再去看这熟悉的庵堂,熟悉的一草一木,只恐怕忍不住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
天空是那样晴朗,宛若那一年我初进宫的日子。不知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一个噩梦的轮回?
[卷二 番外:番外……眉庄(1)]
乾元十二年;大周朝天下择宫娥。家父乃赫赫一方,治军严谨的济州都督沈自山,妙龄16,待字闺中的我;自然是应选之列!更何况;我眉庄自小便是被赞爲“丽容天成;婉约大方”。就连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爹爹,也不禁在一次酒后兴起对几个同僚不无自豪的说:“老夫之女当配以名门高贵之清名世子方不辱没其芳华!”。
如此,我是不用擔心被“撂牌子”的,若不出意外,我一定会选上~~而且我也一定要入选,这样才不辜负爹爹在同僚面前的豪言壮语,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一介武官也有如此才貌双绝,蕙质兰心的女儿,要爹爹一直以我爲傲!官宦子女若能爲皇亲国戚不就是最大的荣耀了么?至于诗经上的“淑女”与“君子”的爱情,养在深闺守着《女则》和《女训》的我自是洠в谢嵋膊桓胰ヌ逖榱恕N┰复舜嗡忱胙。诠薪崾都父鲋慕忝霉渤韬蠊⒂诓坏怪疲檬沟眉易逡惨虼寺〕璨凰ァU庖彩俏椅ㄒ荒鼙ǖ酶改秆鞯姆绞搅恕
农历八月二十,万花已息,唯有俏菊点点如星含苞待放。天还未大亮,我就被一干侍女和婆子的精心装饰起来,原本容貌娇俏的我更加显得雍容华贵,家奴珠儿说我这身桃红绣雀纹衫加之头上云髻堆翠珠石摇光很是有皇家娇娥的气度,比拟天下又有几人能及其左?话虽如此,我仍不敢大意,仔细审视自己脸上胭脂是否均匀,发髻是否周正不苟,只见镜中人儿:妩媚似靥笑春桃,娇艳如眉颦初柳。稍后滿意地对着雕花铜镜勾角一笑:“嬷嬷,您老侍候过历届济州秀女,算是阅美人无数,眉庄容貌可算几等?”
嬷嬷颔首道:“老奴自三十年前就被济州知府指派专爲济州城入选秀女殿试的梳妆嬷嬷,至此已是第十一届了,唯有沈小姐不仅姿色清丽,且敛容沉静,气质端庄,大有宫廷贵人风范,定能一选即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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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殿面圣之前,我暗自留意了此届的一干秀女,或容颜艳丽却自恃高贵者,或神色紧张小心翼翼者,只有门边袭袭一绿影显得出类拔萃方能入眼――不是吏部甄侍郎之女甄嬛妹妹又是谁?见她只是略加打扮却如清水出芙蓉,在繁花迷眼中有着独特的欲拒还留醉人魅力。我知她性子偏生不爱热闹且心思高洁又怎会钟意和众多女子共侍一夫呢?这次选秀只不过走走场而已。我当然是希望她也能入选,我们姐妹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只是人各有志,不好勉强。
果然我入选了,并且是此届晋位小主位份最高的――从五品小仪,没想到更可喜的是嬛妹妹无心插柳却也被封为正六品莞贵人。
在驿馆教引期间,宫里的姑姑赞我是此届15位小主中最得圣意,最爲优秀的了。然后她见四下无人便咬耳到“小主请恕奴婢直言,此届入选的15位小主中,唯有莞贵人甄氏可以与您抗衡,她容貌虽不及您华贵端庄,却也清丽脱俗,且眼角含笑,待人可亲,足见其心思慎密,是大贵之相也”她见我若有所思未生反感之貌,继续道,“小主若能和她结成同好自然是有利,只是,如若不然,不如设法让其这辈子无法面圣――”
好个教引姑姑,这就是你的职责所在?今日你明的是在帮我,暗的挑拨离间,恐怕也是宫中某位后妃的心腹,好让你真正的主子来个鹬蚌相争坐收渔利吧?好在我与嬛妹妹自小便交好互爲知己,岂能容你三言两语就能决裂的?
脸色微凛,然教引姑姑身份不同一般奴婢,且我还未入宫侍驾,不应得罪,转而不作可否道:“姑姑此话休要再提,得天子宠爱也属缘份,莞贵人若真如你所说有大贵之相,岂是‘姑-姑’和我能阻止得了?”
教引姑姑闻此言脸色大变,“唉呀呀,小主休要羞煞奴婢也,奴婢怎敢去阻止莞贵人得圣宠呢?奴婢只是提醒一下小主也。”
我不再理会她,独自走到院子一丛还是小小綠色蓓蕾的菊花前方住脚,晚夏的风瑟瑟如秋。悲从心来,前几天我还豪情满满,但而今未入宫波涛暗涌就已如此,不知今后还会生出怎样的事故。
正思索著,突地旁边箭一样冲来一只鸦雀,吓得我还来不及回神,它已从菊上叼下一颗蓓蕾含著便飞了不见,最顶上的花枝已突兀,光自摇颤,不禁暗自神伤。仿佛就似这最高的那枝菊蕾,遇到惜花人静静等着绽放倒也罢了,如若还未开放便已被蹂躏致死不见其华是多可悲啊!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从我当选、入宫到受宠封为惠嫔不足一个月。
秋,已款款而来,满个存菊堂内宛如盛春,菊花开得姹紫嫣红好不热闹。想是那天无意对贴身侍女采月提了一下济州家中的菊花“隽美多姿,然不以娇艳姿色取媚,却以素雅坚贞取胜。”那丫头听到了心里,第二天醒来便只见整个院子包括回廊两侧立着,屋檐半空悬着的都是各色怒放的菊花。存菊堂这下可真就个名副其实了,绚烂多姿,全然不像冬天将至。
花衬得整个人心情舒畅得只想尽情歌舞。恐叫人看去啐我轻狂,故收起此念头叫采月取来皇上赏赐的‘九霄环佩’琴,抚着迟迟不知道做何曲好。
宫内不比家中,弹曲幽怨的恐人称之矫情,弹曲欢快的又擔心人称你得宠侍骄不自重。这样想着,剛才的那几分惬意便去了大半。
放眼后宫,皇后温顺端庄,母仪天下自是不会去刁难我们。纵然有进宫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的狠辣华妃,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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