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第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一(1)
 
  1
  很多年没回来了,过去他的家就在附近,二十四年前,这里很清静。现在到处是人。跳舞的,练拳的,打网球的,踢毽子的,放风筝的,滑旱冰的,一脚踩进来,就像被按进了粥锅里,喘口气,冒出来的气泡都黏糊糊的。
  关守家裹在人流中,耳膜朝外鼓着,像飞机降落的时候一样憋得难受。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掌,这才发现他走进了秧歌队的锣鼓阵中。唢呐手的脖子像眼镜蛇一样朝两边奓着,鼓乐声震起的灰尘在眼前飞舞。关守家的鼻子里突然蹿出来金属的甜腥气,他觉得有点晕,转身想往外走。这时,场子里的秧歌队突然转换队形朝他包抄过来,领舞的石若玉猝不及防地堵在了他的面前。
  世界顷刻间变了颜色,左边黑,右边白,关守家两腿发软,脊梁上冒出来一层鸡皮疙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回北京的第一个回合应该是她。这么想着,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他还是蒙了,耳朵里飞进去苍蝇似的嗡嗡乱响。
  石若玉没有看到他,她在秧歌乐中扭得眉飞色舞,花枝乱颤。她的皮肤细致紧绷,几乎没有什么皱纹,头发很浓密,腰身也没有往枣核的形状上憋。可是她明显地老了,她的老是从身体的角角落落,旮旮旯旯里散发出来的。年轻的时候,她皮肤细白,毛发漆黑。年纪大了以后,她的皮肤黯淡了许多。头发和眉毛也掺杂进去了很多白色。原本的黑和白往相反的方向搅和了一下,石若玉的脸模模糊糊地柔和慈祥了起来。
  石若玉是红队秧歌的领军人物,她打头的红队以强有力的势头压倒了绿队。伴舞的老耿比她还高兴,一个锣鼓点里能把身子扭出八道弯来。老耿喜欢扭秧歌,更喜欢看扭着秧歌的石若玉。这女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裹着一股烫人的火苗子。老耿被这股火苗子烤得又热又躁,这滋味老耿没尝过,就算尝过,也早就被他忘了。石若玉是他脊梁上的一块怎么使劲也挠不着的痒肉。使劲这个词,让老耿觉得前面有视野了。
  老耿这个人的打扮,总是着三不着六的。头上戴着礼帽,礼帽上插着一只带弹簧的小鸟,脑袋一晃,小鸟就跟着摇头摆尾“吱喳”乱叫。红绸长褂外面挎着一条黄缎带,缎带上绣着“我为你狂”四个字。这个“你”半遮半掩欲盖弥彰的,老耿要的就是这个含糊劲。石若玉看不上老耿,老耿在她的眼睛里,是一只爱抖搂尾巴的公孔雀,顾头不顾腚的,看着就替他臊得慌。石若玉不相信男人,生活更不靠男人。她不到四十岁就离了婚,靠着自己,让三个儿女都受了高等教育,儿子关键还读了硕士,已经娶妻生子。大女儿关海黎也结婚十几个年头了。小女儿今天回来,准备完婚。石若玉是个幸福的母亲,是个有成就的母亲。石若玉心里高兴,手里的扇子和绸帕抖成了两团红云,招来了观看者的一片掌声。石若玉耍了个扇花,她的目光和关守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她听到胸膛里“嗵”的一声巨响,眼前一片炽白,接着就黑了。石若玉使劲瞪大了眼睛,她看见地平线歪了,扇子无声地掉在地上,弹了两下展开了。
  老耿一把扶住她。
  “老石,你怎么了?”
  石若玉的汗涌出来,身子软得像被吸干了元气。她哆哆嗦嗦地靠在栏杆旁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老耿模糊的脸渐渐清晰了,他瞪着眼睛关切地问她:
  “不舒服了?用不用上医院?我陪你去。”
  石若玉没有说话,她抬起头往人群里看,关守家已经不在那里了。
  2
  石小余和杨旭排在长队中等候安检,两人为离开上海去北京的事,整整忙了一个星期,弄得疲惫不堪。石小余捂着嘴不停地打着哈欠。
  “唉,怎么都把行李票贴到我票上了?”她问。
  杨旭抹搭着眼皮说:“又不是我贴的。”
  石小余顶不喜欢他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她转过身盯着杨旭的眼睛问道:“我说是你贴的了吗?”
  “我爱丢东西,你拿着吧。”石小余把票塞到他手里。
  “还是各拿各的。”杨旭不买账,他把票扔回来。
  石小余生气了,她说:“好,有本事你就把AA制进行到底。”
  石小余和杨旭就像是两只刺猬,冷了知道抱在一起暖和,可抱在一起了,又被对方的刺扎得直跳脚。抱着肉疼,离开心疼,不是扎得疼,就是想得疼。杨旭说过,爱情给他的主要感受是疼痛。钝疼、酸疼、刺疼、绞痛,没有一剂止痛药能止了这个疼。石小余说他有严重的疼痛癖,没人用刀剜他,他也会自残。石小余翻了杨旭一眼,转过脸去。前面一对恋人脸对着脸,鼻子尖对着鼻子尖,缠缠绵绵地说着听不明白的车轱辘话。男人伸手把女人滑下来头发撩上去,女人抓住男人的手,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像只猫一样地蹭着。
  杨旭知道石小余肯定是一只眼睛欣赏着他们,另一只眼睛瞄着自己。在爱情这个问题上,她敢于创意,勇于攀登。永远这山望着那山高。杨旭经常被她搞得腿肚子发软肝发颤。
  杨旭垂下眼皮看着脚面,浓密的睫毛给熬青了的眼眶上又添了一层阴影。杨旭是个英俊的男人,高鼻梁,大嘴巴,结实的下巴中间有一道欧洲人一样的浅沟。石小余常常捧着他的脸,叹着气说:“狗杨旭,你知道你长这张脸,占了多大的便宜吗?不管你多么不是东西,我一看你这破下巴,就没有办法不原谅你。”

追赶我可能丢了的爱情 一(2)
 
  杨旭和石小余的关系很奇怪,看上去石小余嘴不饶人,处处占上风,可她占了上风以后,常常心软。结果最后的主动权,永远在杨旭的手里。石小余讲不清楚这个理,就把书上看到的话挂在嘴上:“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说爱的地方。”
  石小余相信爱情,为了爱情,大学一毕业,她就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跟着杨旭跑到上海来了。两个人好了恼,恼了好,纠缠了整整四年,石小余最终笑到了最后。这个笑是用多少次哭换来的?她记不清了。反正闹腾一回,他们房间的墙上的合同条款中就会多出来一项。合同中,甲方石小余,乙方杨旭,甲方永远以压倒乙方的优势占着上风。比如条约中的三项五款:甲方生气,乙方一定要耐着性子开导,直到甲方高兴为止。如果哄劝失利甲方离家出走,乙方一定要出去寻找。但是必须在甲方离家两小时以后方可去寻找,如果在家门口就被截住,走得太不过瘾……
  杨旭经常违约,不违约的时候,甲方和乙方也经常莫名其妙地互换位置。想起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石小余的心里滋润得能下起一场连阴雨。
  马上要回北京结婚了,看看这个狗杨旭,他没有一点做新郎官的意思。脸色发青,无精打采的,衬衣的领子还一半在里,一半在外。石小余皱着眉头去给他拽,杨旭像被电打了一样迅速闪开。石小余吓了一跳,她硬把他拽回来给他整理好衣服,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石小余心里别扭,凭直觉,她觉出了不对。这个不对藏在哪儿,她还没有确切地看清楚。她劝自己,不要生气,起码不要在今天生气。石小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要调整好心境。对面墙上的镜子里映出了她的影子,那个石小余,脸色晦暗,眼圈乌青。
  石小余吓了一跳:“天哪!我的眼袋都出来了。”
  杨旭目光散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什么呢你?”石小余捅了他一下。
  “啊?”杨旭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
  “你老问这话干什么?你到底希望我怎么着?”
  石小余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别像警察审罪犯似的好不好?”
  “户口本带了吗?”
  石小余的思维太跳跃了,杨旭的脑子一时跟不上,他怔怔地看着她。
  石小余说:“我跟你说,身份证、户口本、缺一个证件,咱俩的婚就结不成。”
  结婚,结婚,莫非她的全部生活是结婚这两个字组成的吗?杨旭腻歪至极,他不想回答户口本之类的愚蠢问题,他皱了一下眉头把脸扭到了一边去了。
  “杨旭,你犯不上魂不守舍,易燃易爆,不就是结婚没房子吗?那也不至于这样嘛!我们到上海的时候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北京好在还有我们家能帮忙呢。”
  杨旭心里发虚,手心里有冷汗冒出来。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石小余关问。
  杨旭用牙齿撕扯着嘴唇上干裂的皮,眼睛都不往石小余的脸上转。
  “别紧张,不就是见见我们家里的人吗?我妈,我哥,我姐,都是善良的人,就算是有点小不善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我妈有点儿爱挑理,可那也是小打小闹地挑,形不成气候。”
  杨旭突然想抽烟,刚掏出来,石小余一把抢过去塞进自己的包里。
  “机场不让抽烟,你忘了吗?”
  杨旭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石小余说:“回北京咱们先住在我妈那儿,结了婚就出去租房子,等攒够了首付,再去买房子。你放心,我妈不是封建老太太,不会跟你较真的。领了结婚证咱们请家里人吃一顿饭就行了,该省的钱咱们省,不该省的你必须得花。”
  “哪个是不该省的?”
  “我嫁给你一回,你总得给我买个带钻的戒指吧?”
  “钻戒?俗气不俗气?”
  “俗翻天了我也要,我喜欢钻戒,哪怕那上面的钻石小到用放大镜找都没关系。记得电视里的那句广告词吗?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那钻石代表恒、久、远这三个字,杨旭,你娶了我,就得恒久远地爱我。”
  杨旭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盯在石小余的脸上。
  “探照灯似的扫什么?趟雷呢?”
  “我在看前景。”杨旭说。
  “你和我的?”
  “我们有前景吗?”
  石小余愣了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