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话让他不能释怀。什么叫，害死了？他也知道，若非必要，小雨不会自己打电话给他爸爸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冲门而入——一瞬间，如断了弦的琴，在弹奏和静止中不能选其一——小雨坐在地板上。
落日如血，可她的身上的鲜红，并不是因为红霞的渲染。
而是，触目惊心的血！
他往前——躺在地板上，熟悉的面孔——言靖，许晔。
胸口，生命的空洞在蔓延。瞳孔的空洞在自己双眸散发。扫视一室，最后，落在那个——那个又骗了自己一次的，母亲身上——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直向后退。
向后退……他手指发紧。
笨蛋，难道她不知道——当纠葛不能纠葛，就只有两条路——逃避，解脱。
向后退，只能换来情深处的一滴黑点。
……
“医生，你是什么意思？”他低着头，坐在医院的长廊上。
“很抱歉，言先生和许小姐已经无治了，而小雨目前的情况是，间歇性失明和部分性失忆。”医生摇了摇头。
开玩笑，一定是开玩笑。
失明，失忆！他咬紧下唇。
“目前，按照少爷你提供的小雨小姐最主要的记忆，通过我们和小雨小姐的沟通，发现她忘记的就只有，那个名叫小瓶的邻居——”医生扶了扶眼镜。
小瓶？！他猛地抬头。她居然，把他忘记了——矛盾的心理，冲击他的胸口。
“那，就只专门着手治她的失明吧——”
一句话，飘荡在医院长廊的上空。
是爱护的溺爱，还是自私的掩盖？
……
“小雨，你为什么从医院逃出来呢？”刚才护士告诉他，她不见了，他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此时她躲在滑梯下，整个身子都脏兮兮的。
“飞远哥哥，为什么今天的雾是黑色的呢？刚刚有个老婆婆告诉我，现在明明是早上啊？”她那失去光彩的瞳孔迷惘地直对他。
“小雨，别说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她的话语让他心碎。
进医院一个星期，她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开始是扔东西，接着就拔掉点滴……再这样下去，她的病怎么可能好起来呢？
“我不要，我不要！”她疯狂地逃开。
“你为什么不肯回去呢？接受治疗才会好的啊！”飞远尝试抱紧她，不让她乱走。
他真的无法再忍受，她无了踪影的突发事件。
“啊！妈妈就是因为接受治疗，才会离开我的！难道你都看不到的吗？她被那些坏医生、坏护士捉走了！”她使劲地甩头。
“好好……”
他把她拥进怀里，“我们不回去，我们就在这里，等那些雾散开，等星星都出来，我们再一起把星星摘下来，你说好吗？”他轻轻扶着她的背。
“好，飞远哥哥要一直陪着小雨哦！”她的小手抓着他的背，嘟哝道，“不可以骗我。”
“嗯，不骗你。”
那天，他们坐在滑梯下，整整8个小时。
终于，她睡着了。他悄悄地背起她一步一步，走回家。
……
她在他的眼前走来走去——一会是冲咖啡，一会煎蛋，一会去烘蛋糕……
“小雨……”他叫了第三次了。
“什么？！”她擦了擦头上的汗，跑到他面前，“呼……早餐快要好了，你等等哦。”
他温柔一笑，“你弄了这么多，想我变小猪吗？”
“喂喂——”
小雨白了他一眼，坐下来，“你是骂我，如果你是小猪，我就是小猪婆。”
他收起笑容。
今天，十七岁的生日。两年的时间，足以冲淡一段回忆。可，不能洗去……
他凝视她大大的眼睛——淡淡的星芒，流露着愉悦。
随着她的心情平静下来，视力就好了许多。不够一年，视力就完全恢复了。可惜，心理的空洞，早就不能填补了。
她选择逃避——把自己当成男友，到处跟朋友说自己的男友有多好。一改以前可爱的性格，学习各种技能。清新的气息似乎更适合她，可……她的笑容，不再纯粹。
她不愿提起以前的一滴。不愿接受他的好意，硬要自己一个人住。可惜啊，小雨，一切的一切，只能证明，曾经的曾经，还是曾经的曾经，回忆的来路，只是在逃避的疾速中追随其后的一个影子。
“小雨，我有话要跟你说。”他爱怜地看着她。
“嗯？”她饶有趣味地装饰着桌面的花。
“我要去美国留学。”他一字一字地说出。
花瓣划过她的指尖，跌落桌面。
“为什么？”她垂下眼睑。
“留学……”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我说了，留学。”他握紧拳头。
她一定要逼自己说出吗？！
“司飞远，你还在自责。”
她坚定的眼神，死死地锁住他如水的双眸。
他沉默。可能吗？不自责，能吗？就算全世界都原谅他，他也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他能在母亲面前理智一点，不相信她的话——如果，他能多一点勇气，早打电话给父亲——如果，如果……再多的如果，只能如宿命一般，选择逃避。
其实自己，一直在逃避中逃避。
“我说了，我并不怪你！”小雨拍案而立，她的眼神燃着怒气。
他依然沉默。
“叶姨都已经疯掉了，你还要追究这件事吗？！”她的嘴唇发白。
他的心被揪了一揪。母亲，终究要面对命运公平的裁判。她的世界变得简单如一个婴儿的视线。眼神呆滞，不能自制……父亲把她，锁在大宅的最深处。
母亲，她始终是自己的母亲……
“对不起……”良久，他吐出一句话，“我还是需要时间。”
这次换她沉默。
“相信我，我会回来的！”他尽力勾起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
她凝视着他，也笑了。
她的眼眸泛着渗透在心里的相信，他的双眸是不变的深情。
如若有情，怎能无忆？
……
大街上，稀疏的行人。他抬头，望天——下雨了。
雨滴冰凉，点点打在他的脸上。回忆如雨——在行走中忘记，在忘记中，必须记起。行走在伪装和戳痛的交叉口，只能注定无尽头地痛下去。
直到真相的恍然揭开——
他没有打伞，任雨滴在白衬衫上成影。
走进便利店。打开冰箱，扫视——一瓶冰绿茶。
他拿起，准备付钱……
“叮！”便利店的微波炉的响声使他下意识转头一看——黑色的紧身衣，纯银的耳钉，湿透的头发。
他怔住，直到对方也注意到他——两人手中，同是绿茶。
一个冰，一个暖——从一开始，温和冷的感知，就落地生根了。
……
浪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温热的绿茶香抚过干涩的喉咙。
“真巧。”他微笑，擦着嘴边滴落的茶。
“是啊，想不到走着走着，会在医院前的便利店遇到你。”飞远紧握手中的绿茶，嘴角上扬。
走着走着，自己又走回了医院。
其实，浪也一样——不同的出发点，同一个终点。
最终还是走到同一条直线上。
“我们两个真傻，居然在医院打起来了！”两人正坐在医院草地的一张长椅上。
“是啊，其实我们，真的很傻。”飞远会意地笑了笑。
浪不语……爱情傻瓜；这个专有名词已经属于他们好久好久了。只是不肯承认，也不肯拜托罢了。
雨后的青草散发着露水的清新，混合着空气，成为舒畅的鼻息。许久，白衣少年放下手上的冰绿茶。
“我永远都不懂给她一瓶暖绿茶，所以，我应该放手了，对吧。”他的双眸如清澈的深潭，释然地对视浪。
浪微怔，手中的绿茶变得滚烫。他居然，这么容易说出放弃了。
真讽刺——如果他是想用一句放手换来年的逃避，那自己最终也会因他的无奈而无奈。要结束，就要干脆利落！
“赌一赌，如何？”耳钉绽放坚定的光芒，随直线刺入飞远的视线。
“怎么赌？”飞远泛起一个若有似乎的笑容，还有赌的必要吗？
“用一杯酒，换一辈子！”黑衣如夜，带着星芒，如最无际的苍穹。
在生命的十字路口，流畅地划出奔走的路线……
有你的梦伴着花香飞翔，今生因你痴狂。
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只是过往是过往——
此爱，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BY 张靓颖
Chapter 22 最后说一遍
当未来即将要画上开始的时候，你突然冲出来——
用全身的力气，画上一个圆圈——句号。
曾经的结论已经画上句号——
空出的回忆也画上句号——
我们的承诺，也快要画上句号——
医院……拉开窗帘，阳光在折射和发射的交汇，化成溶解死寂的元素。小雨伸展伸展了手脚，打了个哈欠。转头，一脸笑意。
“你好像，有事要跟我说哦！”她的神色清朗。
门前，黑色的T恤，长发披肩。冷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
“听完我说的话，你要，二选其一。”她的眼神坚定得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