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第一部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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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犯(第一部 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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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柿崎老师在狭窄的里屋坐下并为自己的突然来访道歉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谈谈和明的事。”此时和明已领着由美子到区里的游泳馆去了,并不在家里。
  学习成绩、运动能力、朋友交往,老师对和明的事,有说不完的担心。文子绝望地心想,在她心目中这么可爱的儿子,难道老师又要责备他了吗?虽然转到游泳部才将近一年,但与在软式网球部的时候截然不同,和明不仅对俱乐部的活动感到愉快,而且有时说起来,和明都跟母亲说,柿崎老师可是一位好老师。然而儿子这么信任的老师是不是又来告状,不想要他了呢?文子一味地苦思冥想,不等老师把话说完,便嘀咕道:
  “老师,和明是不是在游泳部呆不下去了?或许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柿崎老师愣了一下,然后那张由于整天与水和阳光打交道而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摇摇头说:
  “对不起,也许我特意跑来家访,让你们受惊了吧?但我今天不是为什么事才来的。和明是个好孩子,又努力又老实,我觉得真是一个好学生。”
  听了这一席话,文子放心了,同时又忍不住眼泪汪汪的了。以往从未有人,有哪位老师这样评价过和明。一直光听他们说“麻烦”啦,“能力差”啦,“影响别的孩子”啦,听到的尽是不好的话。
  “可是这孩子在学校里好像还是拖大家的后腿……”
  文子一面把眼泪咽到肚子里,一面说。柿崎老师未等她说完,继续说:
  “所以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你们一直观察和明的日常生活,有没有觉得过他的眼睛有什么毛病?”
  文子和伸胜面面相觑,少言寡语的伸胜默默地望着妻子,歪着头。
  文子说:“如果说是近视什么的话,我想没有。检查视力,一向都很好,而且听说也没有散光什么的。”
  老师点了点头,说:“是,这些我也知道。但你们看和明,本来应该视力很好,可他却读不好写在复写板、黑板上的文章,而且是不是他也不擅长计算?”
  文子有点伤心地点了点头,说:“在小学的时候,就总是记不住九九等于几。”
  “可他并不是偷懒,而是做事非常努力。”
  “的确如此,”伸胜第一次回答说,“他做作业很认真,很努力。”
  “问题就在这里,”柿崎老师往前探探身子,说,“这让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看他在游泳部的活动,我觉得和明的智力一点也不低。他能听懂别人的意见,而且能够针对别人的意见提出自己的意见,比方说,清扫游泳池和修理一些工具,他会想出一些有效的分担办法,能够让大家一起分工去做。我觉得他不仅不是智力低下,而且他的判断力和想象力在一般人之上。”
  文子抬起脸又望了一眼丈夫,伸胜则盯着老师的脸。他的缄默不单是少言寡语,而且整个表情都是缄默的,但现在那张板着的脸下面,似乎有了一些活动的迹象。
  “我有一位当医生的朋友,”柿崎老师继续说,“上大学的时候,我和他在一个兴趣小组,但不久他就去美国搞研究了。上个月他回国后,我们才见着面。他现在不是临床医生,而是一名研究员,现在在东都医大八王子校舍的研究室,专业是视觉障碍。”
  “视觉障碍?”
  “对。简单地说,就是研究眼睛的异常。所以呢,我们东拉西扯的时候,他就开始谈起了非常稀奇的事,准确地说应该是在日本非常稀奇,而在美国则被看作出色的视觉障碍,甚至为此设立了专门的治疗机构的一些病例。据说,他的主要目标就是研究这种病例。”
  “是……”
  看着高井夫妻俩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柿崎老师微微笑了笑,说:
  “我们不谈高深的专业用语了,因为我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用得准确。简单地说,这种病例就是双眼视力都高于平常人或平均值,但眼睛就是看不清,准确地说,就是不能正确地看东西。刚才我也说过,在美国二十多年前就承认存在这种病例,而且一直对它进行研究。虽然现在患者大多是孩子,但这并不是说大人就没有这种病例。兴许是因为大半即使有也没被发觉,甚至连本人也未注意到的情况下长大成人了。总之,从历史上来讲,人们最近才发现了这种功能障碍。”
  文子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那么,这是一种什么眼病呢?”
  “不是一种病,因为视力并没有异常。应该说,是一种‘功能异常’。”
  “功能异常?”
  “对。您知道我们都有两个眼球,对吧?”
  “对,两个……”
  “而且我们用两个眼球看东西。可是据说有一种极罕见的现象,有些人明明两个眼球都很健康,却只能用其中的一只看东西。也就是说,有一只眼睛天生就没有用过,根本不起作用。”
  “那是……”伸胜故意咳嗽了一声说,“是不是得了针眼什么的,带眼罩?”
  “不,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听说这种情况是,有一只眼球的视神经和控制它的那部分大脑完全停止发挥功能了,比起单是用眼罩之类的东西遮住视线的状态,会产生更加复杂的不好影响。”
  

模仿犯 第一部(下)3(2)
柿崎老师抬起手,屈指计算起来。
  “最为严重的是,有这种疾病的人认不好字的形状。比如,同样的字,他们看见的与我们看见的却不一样。他们看见的文字和数字的形状与我们所看到的不一样,所以他们记不住,也记不下来,即使记下来了,也不‘正确’。”
  “有这等混账事吗?”文子欲言又止,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所以有这种病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往往字都写得非常不工整。听说,和明字写得不好经常挨老师训斥,是吗?”
  文子赶忙点了点头:“甚至他妹妹由美子都比他写得好。笔记什么的,连我这当妈的看都根本不知道他写的什么是什么东西。”
  “你们父母小时候怎么样?是不是像和明一样字写得不工整?”
  “我也字写得不太好。”
  “但并不像和明那种程度吧?”文子说,“所以我总是觉得奇怪。就是和明怎么说呢,字差得出奇。”
  柿崎老师点了点头。“还有,刚才说过的,和明算术和数学不好的事。这也是有现在说的那种眼病的人的一个特征。他们看见的数字的排列和形状与我们所看到的排列和形状不一样,所以他们自己认真地按要求去做,可结果却不一样。然而一般人很难知道,他所看到的东西和周围的人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就连有这种疾病的本人也不明白这一点。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对他来说,他认为自己所看到的是现实的东西。自己看见的字与旁边座位上的同学看见的字完全形状不一样,排列方法也不一样,他当然想都不会想到,所以有这种疾病的人,尤其是学龄期的儿童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倒霉地被认为是智能低下。”
  文子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盯着柿崎老师容光焕发的脸,她终于领会到了老师的意思。
  “那老师的意思是,和明也是这种症状?”
  “是,我想有这种可能,”老师干脆地点了点头说,“我跟我的朋友谈起这种情况,他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我想是不是把和明带到他的大学研究室接受一次检查看看。”
  听说检查,高井夫妇突然露出一种害怕的神色。老师见状慌忙说:
  “虽说是检查,一点不用做什么难的事情,就是给和明看各种各样的东西,问他看见的是什么样子,让他写下来,获得一些数据。还有,我反复讲,这不是一种病。我的朋友也说得很清楚,并不是病,不用吃药、做手术加以治疗。所需要的只是一些‘训练’,使他的双眼能真正地发挥作用。”
  文子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希望的光,她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还有,为了慎重起见,我先声明一下,”柿崎老师继续说,“这种功能障碍为什么会发生,到底是什么原因,据说现在还不清楚。只是听说基本上能够确定它不是遗传性的,而且也不是因为小时候养育得不好引起的,所以即使和明有这种功能障碍,父母也没有什么可耻的,而且也没有责任。”
  文子听了这些消除顾虑的话,心情放松下来,似乎得救了一样。伸胜默默地微微点着头。
  “老师,有没有跟和明谈过……”
  “还没有认真谈过。只是跟他讲过,老师并不觉得你能力有问题,学习不好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并不是你的责任。还跟他说过,为这件事我可能要去见一次你的父母。”
  老师又说,如果你们能理解我刚才的话,最好先由家长跟和明谈一谈。
  “而且如果他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你们就说,我会什么都跟他谈的。还有,是不是再跟家长一起商量一下,再决定是否去接受检查?我的朋友说他什么时候都可以接待,用不着客气。”
  高井伸胜对大学附属医院、研究室之类权威的地方本能地感到有点害怕,缩着脖子说:“去这种地方总觉得有点害怕……眼科大夫不行吗?”
  柿崎老师笑了:“很遗憾,我想这种情况,城里的医生不会管的。”
  “要治疗的话,还是要去正规的地方,”文子坚强地说,“不管远不远,怕不怕,都应该去。”
  然后,柿崎老师一面与伸胜夫妇交谈,一面等待和明回家。但此时正是夏天午后最热的时候,孩子泡在游泳池里轻易不会回来的。老师等了片刻,便说反正明天游泳部训练,再联系,说完就回去了。
  由于傍晚五点开始营业,文子一边忙着准备,一边想着刚才的事。她感觉有了希望,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她并不是对自己的孩子偏心眼,但她一直就觉得再没有孩子像她的孩子那样认真老实的人,所以以前无论学校说他怎样,她都能够忍受。果然她没有错。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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