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夫让邙僮坐下,亲手给他解开鞋带,脱下皮鞋,梅瑰的芊芊玉手竟有神奇的止痛作用,病人完全忘记了脚掌上的剧痛,目光如舞台追光跟定了白天鹅一般,一秒钟也不肯忽略。
大夫处理伤口的手法娴熟,细致,但邙僮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药救了。因为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同时心跳加速,血压升高。
三十八岁的邙僮,也曾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但却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体会。仿佛青春少年特有的情愫从那一刻起重返心田。
寂寞岁月,既有丈夫又孑然一身的梅瑰只能想到一个继续待在生存下去的方式。
继续经营〃河语梅瑰〃。 生活以她自己独有的方式宁静而有条不紊的继续者,她知道,不想打破这种宁静生活,她必须与所有来访者保持距离。
她尽量设不去看那个男人,那男人的英俊令人不安。
虽然朱颜未改,毕竟已经年过三十,梅瑰早已见惯了各式各样男人的目光,事实上,因为身为医生的缘故,梅瑰眼中所见到只有病人,没有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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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断桥(2)
她从浓密的睫毛下方谨慎地瞥视那个英俊的陌生人。这个脚底被铁钉扎穿的求医者,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目光的灼热程度又犹如纯真少年,差点害她双手发抖。
他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伤口在女大夫精心照料下,没有演化成破伤风,很快就康复了。但一向身体健康的小伙子从此变得弱不禁风,今天感冒明天肚子疼,〃不得不〃三天两头往〃河语梅瑰〃跑。
小院后墙仍是一堵青岩石墙,夏天过去了,连绵秋雨渗透青石,墙上布满水渍,几乎每天,水渍都深深浅浅的映出小伙子灼热的目光。
他俩很快从医生与患者的交流转换为朋友与朋友的交流,梅瑰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这些话题无疑为寂寞的日子带来快乐。
但是,快乐过后,梅瑰的心却象苔藓在墙角蔓延,潮湿而阴郁。
梅瑰瘦了。
一份情感随着时间膨胀,影子却日渐消瘦。,每次邙僮来访又告别,梅瑰都觉得自己象城墙缝隙里一株被狂风拽出的残菊,根须已经无力抓住泥土。
不过,那种近乎狂躁的悲痛并不像预想的那么长久,梅瑰的心很快就可以平静了下来。
她回走近卧室,坐在丈夫声旁,轻轻唱起歌谣。再把新鲜的花瓣儿整理好,放进微波炉里烘焙。
邙僮常常站在门口,身体靠着老墙,侧耳聆听院子里隐约传出的歌声,嗅着一丝丝飘出的花香。
冬天即将来临时,一座心灵桥梁正从试图从两处心岸延伸梁架,只可惜水深浪急,河心还有一块巨大的暗礁,他们无法为桥墩奠基。
国庆过后,邙僮赴外地参加一个桥梁建设工程。
雪中芳华
那年冬天,桂林下了一场特大暴雪,风停雪住那天,邙僮从工地回到桂林,手捧一束鲜红的玫瑰,走进〃河语梅瑰〃。
这一次邙僮参加的工程远在海岛,那是一个四季鲜花不败的海岛。
白雪覆盖着一排排的房顶和墙头,古城墙上而暗褐色的酸枣树木只剩下枯枝,挂满冰凌。
小院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书〃暂停门诊〃四个字,字迹娟秀得令人心痛。
按响门铃,无人应答。
再按,门锁自动弹开了,有人。
门边的迎春花还在白雪覆盖中坚强的绽放着,花瓣及花枝上都覆盖积雪,庭院中央的,玫瑰、杜鹃、与月季都已经凋谢了,枝头硕大而沉重的积雪把残枝压得微微下垂,有的积雪甚至覆盖在盆沿上,不见花枝,不见了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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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断桥(3)
整个院子都覆盖着一片纯净的白色,从院门到厢房的小过道上没有一个脚印。
一阵寒风袭来,邙僮突然觉得有一阵阴森森的寒气只逼心脏,全身一阵颤栗,手捧的鲜花差点没掉地上。
〃梅瑰,你在家吗?〃邙僮大声问道,声音在小院中飘散,四周安静得可怕。
门开了,弥漫出一股白色暖雾,湿雾中夹着玫瑰花香。
梅瑰穿着厚厚的绵睡衣出现在厢房门口。
色彩越绚丽、开得越灿烂的花儿,其凋零往往更招人垂泪。两个月没见梅瑰,她似乎变得憔悴,虚弱了许多。也许是第一次看见梅瑰不穿白大褂的形象吧,邙僮觉得她变了一个人。
两个月来,邙僮无数次想象过和她再次见面的场景,无非是再见到那幅友善,温和但保持一定距离的微笑,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和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眼前的梅瑰却向邙僮展示了一副全新的形象……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胸前,厚实的睡衣包裹下的身体显得那样软绵无力,
梅瑰接过鲜花,笑笑说了声〃谢谢〃,插在在桌子上花瓶里,领着邙僮,穿过诊疗室,走进里屋。
邙僮还是第一次进入除诊疗室之外的另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起居室。起居室布置得相当简朴但不失雅致,宽大的沙发,色调柔和的长毛地毯。左边是一间小餐厅,右边是书书柜,中间有还有一扇门,紧闭着。
梅瑰看见了邙僮盯着卧室门的表情,说:
〃里面是卧室……大河睡着呢。〃
邙僮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大河,是这家的男主人……世界上最能睡的男人。
雪眠
梅瑰给客人沏上一杯花茶。
暗红色的花瓣漂浮在蒸汽里,透明的水杯中可以看到茶叶和干花瓣半悬半落。花朵在水中由漂浮到沉底,由干燥紧缩到润泽绽放,最终变为残渣。
喝一口,一股暖流遍布全身。
〃这花茶,如同一个女人的生命历程,所谓〃从来佳茗似佳人〃……〃。热茶暖身,邙僮谈兴上来,预备来一番关于花茶与女人的演讲。虽然邙僮学理科出身,但读书涉猎广泛,有足够的聊天资本。
梅瑰喜欢听邙僮说话,这男人身上的味道深深地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女人的心弦,这个家伙是谁?她感到好奇。更重要的是,他想要什么?离别三个月,她想念这个男人,又害怕再见到这个男人,此刻,她又可以仔细近距离看邙僮那张风采依旧的脸孔。她心底最害怕的事情很快将变成令人恐惧的现实。
◇欢◇迎访◇问◇。◇
第7节:断桥(4)
她的腹部肌肉开始收缩,她的面颊开始着火。 不,不行,她思忖着,不是这里,不是现在。
邙僮的话题却被突然打住了,打住他的不是女人的语言,而是女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邙僮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深不见底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被穿透灵魂。
〃梅瑰,我想你……。〃邙僮喃喃地说。
〃是想跟我在一起,对吗?永远?〃果然,梅瑰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开口,直逼主题。
〃是的,永远……〃
女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柔和得很模糊,渐渐的,女人的整个脸庞都模糊了……甚至,女人的身体,身后的窗,窗外树梢的积雪都模糊成一片迷茫。
〃好吧,我成全你……〃隐约听到女人这么说了一句,邙僮也搞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只是觉得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向深渊。
尸体上的红玫瑰
邙僮坠落在云端,红色的云层托住了他的身体,柔软而舒适的云朵,鲜红色的云朵,散发着芳香的云朵……云朵不是红色的,只是云上开满献花,是红玫瑰,鲜红艳丽的玫瑰从云层上绽放出花朵,芬香袭人。
邙僮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看见被刷满红油漆的天花板。
〃这是哪儿呀?谁会把天花板刷成红色呢,莫非我刚才看到的红玫瑰就是天花板……也不对啊,分明有花香嘛……〃邙僮抽动一下鼻翼,顺着香味侧过脸,果然,看到了一片绽放的玫瑰,从白云上绽放出的玫瑰。
不,那不是白云,是一具人体,高挺的鼻梁,浓密的黑发,雪白的脖子、肩膀、胳膊……是一个侧影英俊,肌肤细腻的男人,鲜花挤破他的皮肤,从身体不同角度往外绽放。
邙僮使劲眨了眨眼镜,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四肢已经被皮带禁扣在床铺四角。
这是一个没有封闭的房间,也许有窗户,但被拉上了厚厚的暗红色金丝绒帘子。
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两张床,那个(不知该说那〃具〃还是那〃个〃)开满献花的男人在一张大床上,而我躺在一张医用床上。
床边有个活动医工作台,白色搪瓷盘上整齐地摆放着手术刀、钳子、镊子、酒精灯、木签和脱脂棉等医用工具。
房间活脱脱是一个手术室,寂静得又如同地狱。
珠泪催情
耳畔传来开门的声音。
〃醒来了?亲爱的。〃梅瑰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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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断桥(5)
梅瑰还是穿着棉睡衣,进来后关上门,伸手摸摸邙僮的面颊。她的手柔软湿润,绵若无骨,男人的血一下子涌上来,他真希望那手再稍稍用力一些,好让他感觉到她的真实存在。
〃你不是说想永远跟我在一起吗?我成全你……〃梅瑰幽幽的说。〃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大河,我老公……他说要一辈子给我种花,我成全他了,你呢?你想一辈子为我作什么?〃
邙僮眼前闪现出一座大桥瞬间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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