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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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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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像前四菱商社员工会说的话。”
    冬绘的表情在刹那间僵住了。
    糟糕!我心想。
    祸从口出,就是这种情况。


近朱者赤

    “——原来你知道那里的做事方法。”
    冬绘的语气毫无抑扬顿挫,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出声回答:
    “在这个业界很有名啊。”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这样不是没办法保证我会按照你的指示工作吗?”
    “无法保证这一点,雇用谁都一样。”
    “可是,也不需要刻意找在那里工作的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讲完之后,我觉得这不是个合适的比喻。
    冬绘过去工作的四菱商社是个恶名昭彰的侦探事务所,任意破坏侦探事务所应有的职业道德,员工各自中饱私囊,毫不在乎地做出最差劲的行为。
    说穿了,就是勒索。
    举例来说——某男性客户委托四菱商社调查妻子外遇。此时,四菱商社的人会先依照委托内容,调查客户之妻,拍下她的外遇现场。如果是正直的侦探,这时候就会把证据照片及写好的调查报告交给客户,收取报酬,结束本案。然而那些家伙并不这么做,他们会将到手的证据照片,丢给原本被调查的妻子,勒索金钱。当然,他们不会告诉对方是其丈夫委托调查的,在这一方他们只会扮演随机的恐吓者。妻子付钱,买下这些照片。侦探事务所结束与妻子的交易之后,才写调查报告给客户,也就是这位丈夫,内容是妻子没有发生外遇,然后再从丈夫手中,收取约定的报酬。也就是一件案子,领两次报酬。
    听说被要求买下证据的另一方,并不会报警或告诉丈夫,因为四菱商社要求的金额并不多。这个部分,那些家伙拿捏得很好。这种作法除了用在夫妻之间,也用在譬如女儿结婚对象的信用调查、新招募员工的信用调查或企业的纠纷等等。而且这不是个人的假公济私,是有组织的做法,勒索到的部分金钱还要缴给公司。在东京都内的侦探事务所相继倒闭的同时,只有四菱商社的业绩不断成长,这种情况要说是理所当然,也真的是理所当然。
    今年入秋,发生了一件新闻。一些经常在东京都内宾馆偷情的男人,纷纷收到了勒索信,内容都是“我们知道您的秘密,在○月○日,我们拍到您在宾馆里的照片。如果不想让这段关系公诸于世的话……”这没什么难的,只要找出车子停在宾馆的车主,寄出同一封勒索信就行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听说每十人就会有一人真的汇钱。汇款帐号是利用户口名簿违法开立的户头,警方到现在还无法掌握特定犯案者。然而,在侦探业界,人人都知道那是四菱商社干的好事。
    “我很想离开……”
    过了一会儿,冬绘轻声说道。
    “很久以前,我就有这种想法,不想再干这种事了,不想再陷人于不幸了。或许你并不相信……”
    “不,我相信。”
    为了掩饰尴尬的气氛,我拿起筷子捞起锅里的食物。从混浊的汤底捞出来的是煮得过久的蒟蒻丝,不过一吃进嘴里,却发现非常入味,真是好吃。冬绘则在已经没什么雾气的另一端,用那双眼睛仔细地观察我。
    “你要离职时,四菱商社没有为难你吗?”
    现在想一想,做出这种流氓行为的侦探事务所,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员工离职。因为这些员工多少都握有不能外泄的情报。
    “我是逃出来的。”冬绘回答,“我想,他们应该找不到我。我为了随时逃脱,原本就用假名在那里工作。”
    “假名——是什么?”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冬绘无言地摇摇头,或许她并不愿意回想那里的事情。
    “我们用剩下的红豆饭来煮稀饭吧?”
    “应该不好吃。”
    “也对。”
    于是我们隔着火锅,沉默了。
    “对了,她是怎样的人?”
    在夜更深的时候,冬绘再度提起秋绘的话题。
    “为什么问这个?”
    “不为什么,只是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地上放着我们后来又去买的八罐啤酒。
    “她是普通人。”
    “没照片真可惜。”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拿起丢在沙发上的钱包。
    “其实有一张。”
    冬绘看着我从钱包里拿出来的照片。我已经不需要看了,一闭上眼,眼底就能清楚地描绘出影像——秋绘站在圆形邮筒旁,左脸朝向这边,望着鸽子微笑,一头清爽的棕色长发笔直地垂落腰际。
    “真漂亮……”
    冬绘轻声说道。
    “又高又窈窕,真羡慕。”
    后来,冬绘将照片还给我,直视着我。
    也许这时候我能说出口——我突然这么觉得。
    也许我能说出接近冬绘的真正原因;说出其实要她帮忙是假的,我接近她的真正原因。
    然而,最后我还是说不出口。
    因为冬绘缓缓地移动上半身,然后印上我的唇。
    这世上,真的无法预料何时会发生什么事。


东平的神技

    在天色微明,还有点昏暗的时候,冬绘走出我家大门。我说要开车送她回家,可是她拒绝了。
    “你今天一早不是得去谷口乐器?”
    “送你回去之后,还来得及。”
    “不行,睡眼惺忪开车太危险了。”
    “好吧。那我今晚开车去接你。”
    “今晚?”
    “是工作啦。我想再潜入黑井乐器一次。”
    “可是,今晚……”冬绘别开脸,戴起墨镜,“我想把家里整理好,能不能改天?”
    “调查到现在完全没有进展,所以我想尽快进行……好吧,如果你这么说,那就改天吧。”
    我发现自己的业务最优先主义动摇了。这不太好,可别让帆坂察觉,他太认真了。
    冬绘微笑着说“对不起”后,稍微瞄了左右两边。
    “在被你朋友发现之前,我最好赶快离开吧!”
    “是啊,如果被他们撞见,又不知道会说些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我们看到一个体型庞大的壮男从走廊彼端靠近。不,其实以逼近来形容比较恰当。他穿着短裤、黑衬衫,打着鲜红领带,还套着一件紫色夹克。
    “哦,是东平。”
    “东平——你是说很喜欢扑克牌的那个人吗?”
    “对。他不会乱说话,所以没关系。别看他那样,他还蛮可靠的唷。”
    东平摆动着短裤底下那双宛如圆木的粗腿,在走廊上走着,突然抬头看向我们这边,满意地笑了,露出全是蛀牙的门牙。在剪齐的浏海下方——宽阔的额头正中央,写着一个黑黑的“神”字。那是他自己每天早上用麦克笔写上去的。
    “早,东平,晨间散步吗?”
    东平像是在脑海中反覆回味我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张嘴并点点头。不过,他好像后来才理解我的问题,接着发出粗犷的嗓音说了声“啵”。听惯的人就知道这是表示“没错”的意思。
    以前,老天爷在东平的脑袋里稍微动了点手脚,从此让他丧失了几种在日常生活上的灵巧度,但也让他得到了两种很棒的能力;一项是扑克牌魔术,另一项就是在狗屋上贴黑桃J,在我家门口贴红心K的能力。或许可以说是……预知能力吧,反正就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才能。
    “东平,这位是我的新员工,她是冬绘小姐。你来得正好,帮我们算一下今后的运势吧。”
    “好。”
    “哎呀,你干嘛……”
    东平突然弯腰,将手伸进冬绘的手提包里,因此吓了她一跳。当东平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副完整的扑克牌时,她更惊讶了。
    “东平很厉害哦……你注意看。”
    我后退一步,一副看戏的模样。
    东平大大地张开双手,用中指和大拇指捏起右手的扑克牌,一直到扑克牌变成U字型。接着,微妙地抖动大拇指,让扑克牌连续弹到左边。扑克牌在空中飞舞,扬起的风足以吹动站在一旁的冬绘的浏海,弹出来的扑克牌一直线地弹到东平的左手,如同被吸入般收进他的大手掌里。所有的扑克牌都移过去后,这次从左手到右手,以相同的方式移动扑克牌,扑克牌就在瞬间来回移动了三次。冬绘惊讶地张着嘴,目不转睛。
    “这家伙的占卜还挺准的哦。”
    就在我这么说的同时,东平发出“呼”的一声。这次,右手的扑克牌如同彩虹般在他面前划出弧线,移动到左手。这个动作结束后,在他的厚唇上衔着两张扑克牌。
    “只有两张……用嘴叼的吗?”
    冬绘以半信半疑的口吻问道。东平“啵”地点点头,将两张扑克牌递给我。
    鬼牌和黑桃A。
    “这是我的运势吗?什么意思?”
    不过东平并没有回答,改盯着冬绘看。他慢慢举起右手,朝着冬绘比出食指。
    “啊,什么……”
    东平轻轻挥动右手,空中便出现一张扑克牌。冬绘双手接住飘然而下的那张牌。
    是钻石(注:扑克牌的方块花色,日本称为钻石。)Q。
    东平就这样不发一语地朝着走廊彼端走开了。
    冬绘一脸呆然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钻石Q……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也不懂。东平好像是以他自己独特的感觉在卜卦。大多要到后来才能了解他的意思。”
    “那就不能算是占卜了啊。”
    这样说也没错。
    “该怎么说呢……比较接近预言?”


红心K

    当天晚上,我被刈田叫去,当然是在其他员工都下班以后。
    “三梨,黑井乐器今晚可能会有动作。”
    “怎么说?”
    刈田身上的西装似乎是高档货,他双手交抱胸前,上身靠着桌子,低声说:
    “其实……我今天中午在附近的咖啡厅,看到他们的企划部部长,一个叫村井的男人。”
    “村井吗?”
    我没见过,不过声音倒是很熟悉,他说话语气很冷淡,没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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