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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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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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没有死。虽然所有的传说都说老祖奶奶在俄国人撤退之后就死了,而且是被太祖父和高祖父活埋了。但被活生生地关在家庙里不也相当于活埋吗?可能关于老祖奶奶被活埋的传说也是根据这个原因才有的呢。”
  这个人是不是老祖奶奶的儿子无法确定,但显然这个人的血管里也流着华家家族暴戾的血液。我也是华家人的后代。一想到我的血管里也流有与他们相同的血液,厌恶感就徒然而生,压倒了我对家族迷雾探索下去的兴趣。
  “这不过是华春你一个人胡乱的猜想。凭这些字就认定他是老祖奶奶的儿子,并且认定是他给华家带来灾难,你也太主观了。反正你总是想在家族里找出那么一个人来,证明他是家族的背叛者,然后你就会在心里对自己说:看,不是我一个人要背离家族吧?这就说明我们的背叛家族是家族本身不好,从而找到你背叛家族的合理性。”华夏很不高兴地说。
  “我的猜想是结合了那些山里的传说推测出来的,可不是胡乱猜的。我也没想过背叛不背叛的事。”我转身往外走去。
  “可你认为我们家族是让你觉得耻辱的根源,这是真的吧?”华夏在我的背后说。
  我没做声,默认了她的话。
  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声吼:“王二姐在北楼好不自由――!”这个没经过训练的男人嘶哑的嗓音刚一落下,众多的人便跟着和:“好不自由――!”
  又是那个嗓子:“想起了我的二哥哥张相公啊――!”
  众人又和:“张相公啊――!”
  …………
  那声音齐刷刷地笔直地贯了出去,立即又被周围的大雪闷住了。充满野性的男人的嗓音就困兽一般在被大雪加了盖的空气中碰来撞去不得舒展。
第二天(上)(14)
  “他们搭完戏台了。”华夏说。“走吧,出去看看。”她是对于阳说的。
  我们就走出了黑洞一样埋着一个人悲惨故事的小空间,加入到外面喧闹的一群人当中去。临走出大石屋子前我去看了于阳和一帮人刚才围着的地方。那地方的地面上画着一个裸体女人――这就难怪围观的那群男人一边说着“坷碜坷碜”还一边舍不得走了,最后不得不走时也没舍得把这个在他们道德观念里认为“坷碜”的裸女画擦掉――那女人的身体以不可想像的姿态扭曲着,虽是寥寥几笔木炭挥就的素描,也可以看出女人脸上痛苦却又不屈的神情。那张脸分明就是华夏的脸。我没想什么几乎只是出于本能,抬起脚蹭了蹭,就把裸女从地上消灭了。
  我一走出门外时,在屋里还听得不太真切的扭秧歌的锣鼓声和男人们的唱戏声一下子在耳边炸开了。我走到华夏跟前。华夏已经坐在雪橇上了。于阳不知去向。我向雪橇坐下来时不禁想:华夏在她的这些追随者面前是不会自暴其丑地站着吧。坐着的华夏的身材看起来不那么丑陋。这个高而大的雪橇还真能帮着她在村民们心中建立起一个完美的形象呢。华夏正专注地看着戏台的方向。搭戏台的男人们把看起来很厚很沉的布檐到戏台的顶上去,想必是用它作戏台的台顶。一帮东北大汉一边用钉子把帆布固定在柱子上,一边唱着地方戏里的唱段。这出戏是说一个女人和她的情人失散了。她被她的父母囚禁起来,被逼等着嫁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后来她的情人在她结婚前回来了,并且当了官。结局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现在村里人唱的就是女人在出嫁前思情郎的这一段。东北的地方戏本就俏皮,就是悲剧也能唱得没心没肺满腔欢喜。原戏里这段唱表现的是女人绝望而悲哀的情感。可是唱腔从演员们的嗓子里冲出来时没有九曲十八弯的愁肠满结,也是空而大的欢喜腔。这些男人唱着却觉得大而空的欢喜里有着无尽的无处发泄的压抑与暗哑着的暴力在声音的背后骚动着不安着互相冲撞。因而唱腔里的欢喜就像戏台上挂起的红布和装饰用的松枝一样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情感却是里面的木棒子,粗硬,丑恶,而凶险。即而我又看到远处那些扭秧歌的人。远远看过去,舞者的舞姿像是要通过肢体的运动使心里的积愤得到发泄似的,动作与动作之间衔接的生硬呆板而又恶狠狠,完全失却了舞蹈那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味,显得别扭毫无章法可言。因此,那些人虽然舞得热热闹闹,可是整个队伍却给人以严肃而凝重的感觉。锣鼓喇叭声听起来也像是躁动不安的闷吼。让人听了忍不住要大喊大叫起来,或是做点纯粹暴力上的事,以解心里的郁闷。
  这感觉引起了我的不安。
  “华夏,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啊。唱的人应该唱得霍亮昂扬才对。舞的人呢也应该舞的舒展欢快啊。怎么这么压抑呢?”
  华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像讲演似地大声说:“他们也想唱的昂扬啊,可是未来的困境马上就要摆到面前了,哪还能昂扬起来啊。要是家庙村都搬迁的话,他们就失去家园了。就算有搬迁费,也有地方重新安家,可是他们对于不能想象的未来还是很惧怕的。你知道这地方的人一向欺生,我们的祖先们到这里可是和当地人争斗了很久才站稳脚跟的。受了多少欺负和排挤啊。现在他们要离开祖先们开垦出来的家到新的地方去,就等于一切都得从新开始,不仅要和自然环境争,还要在新的地方忍受作为外来者所受到的排斥的痛苦啊。这都是村里的那帮说了算的人当初考虑不周留下的后遗症。”
  吼着戏腔的男人们早在华夏开始说话的时候无声了,听了华夏的一番话后就齐齐地叹起气来,并且开始咒骂起来。对于华夏无端挑起众人怒气的表演我觉得很可笑。
  “即成的事实了,还说它干什么。”我用这话来表示了我的轻度不满。
  “即成事实了,难道就不能改变吗?一味地顺从事实那是保守的胆小鬼的作风。我们有能力改变事实。”华夏又借着我的话进行了另一次演讲。然后她叫来娟,让娟跟大家说回家休息去,还告诉大家下午大戏要在戏台上正式试演一次。众人就纷纷地收拾起工具准备回家去了。我忽然发现村民们在怀着宗教般的虔诚神情看到华夏的时候也会把目光向我移过来看看我。我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般的怪异感。即而我发现,村民们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暧昧。我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于阳画在大石头屋子里地面上的那副裸女起的作用。那些村民们看到那个裸女时绝不会亵渎地联想到华夏,而会联想到与华夏长着同一张脸的我,所以他们在看到我时就会产生了我与那个裸女相关的联想,又在脸上挂上了他们所联想的痕迹……那么说于阳画的人有可能是我,而不是华夏。这么一想我心里竟没来由地轻松了很多。
  “于阳去哪了?”我问一直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华夏。
  “他去看秧歌去了。――华春,你是一点也不关心村里人啊。对于村里人来说你真是个背叛者。就算不是背叛者的话,你也是一味的事不关已就不闻不问的逍遥派。从来都不想为村里人作点什么,尽管这些蠢笨无比,又目光短浅的村人可能不值得让人帮他们。可他们生活在我们家族祖先生活的地方,就算他们幸运。”华夏低声说。
第二天(上)(15)
  “那是因为我不像你一样是根植在这里的。我都没有根,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要为什么人做点什么。我现在只有你这么个妹妹,我想的只是能为你做点什么就行了。”
  “那么于阳呢?”
  听了妹妹的话我不禁一呆。我的并不怎么积极的关于未来生活的幻想里从来没有过于阳的位置。于阳对于我来说就像个难以把握的梦境一样若即若离。而且于阳也说我们在一起和爱情无关。在我生活的那个大城市里男女之间这种脆弱的感情是被人接受的。但生活在乡村的华夏可能很难理解吧。我无需回答,华夏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
  “真是冷漠的城市里来的人啊。那么要想让你有为村人们做点什么的想法就是更不可能了。”
  这时于阳向我们走了过来。他的身后扭秧歌的人也准备回家了。
  “我跟他们学扭秧歌了。还挺有意思的。”于阳非常孩子气地说,“村民们过的这种简单纯朴的生活才是接近生命本质的。我们那里太复杂了。复杂的累得慌。”他说着向我看了过来,想要得到我的认同似的。可他像触须一样的视线刚触摸到我的脸就移开了。同时脸上带着不想听却已经知道了答案的失望神情向雪橇上坐了下来。我也确实不知道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生命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样的生活是应该的。像我以前和丈夫的生活我觉得幸福,充实。可后来的事实表明,那不过是一种假相。丈夫根本不爱我,所以才在我生了畸形婴儿后,迫不及待地弃我而去。我也曾把写小说视为我生命的目标,然而我的那些小说被朋友生前斥为“垃圾”。“我们写小说,可是我们写的都是些什么呀?假话,完是假话!这样的假话,连垃圾都不如啊。它们是精神鸦片,比垃圾还有害呢。我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是说假话制造精神毒品吗?”我的朋友说这些话时激愤而痛苦。和于阳在一起尝试了所有玩乐的刺激之后,忽然我们一同感到了疲倦,而放弃了所有的欲望陷在更深的虚无感当中。在于阳决定跟我来乡下的时候,于阳还说他要静一静,看看能不能找回他以前的心态来。他说他从美院出来后,画广告挣了不少钱,可当他忽然觉得画再多的广告也没有意思,而想画点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他忽然什么都画不出来了。“在城市里除了本能的肉欲和残酷的竞争外还能找到什么呢?根本城市的本质就是苍白而虚无啊。”他感慨说。于阳能不能在这安静的乡村里找到他的目标而从巨大的虚无感里挣脱出来还未可知。我却知道我在这里的寻找是失败了。我对这里的一切在感情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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