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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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 第3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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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事情,秦雷也不多留,起身便往外走。此时外面的难民也已经得知秦雷的决定,提起最后地力气。毕恭毕敬的伏跪在街道两旁,用最虔诚的姿态,表达着他们最卑微的谢意。

秦雷紧了紧衣领,沉声道:“都起来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是朝廷对不起你们……”说完便大步走到村口,翻身上马,逃也似的离了这破败不堪的侯家驿。

他的面色一片铁青。一路上都默不作声,只是双手紧紧地攥着马缰。眼神却飘忽不定,透露出内心的纠结。

今天地事情对他冲击很大,这是他两年来虽然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一幕——那繁华都城外的苟延残喘异常的刺耳,那鲜衣怒马下的颓然等死异常的刺目,即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侯家驿的那些窝棚子、那些苦痛的呻吟声。依旧会清晰地直达他的内心……大声拷问他——你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吗?

这种心灵上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他今生从质子开始,虽然没有自由,却也衣食无忧。之后虽然进过齐国的流民大营,但那时,对叵测命运的担忧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幸存者的游戏,赢了便存活下来,输了便到此结束。

他那时根本没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地一份子,或者说没把这世上的人……当成原本世界的那种人。荒谬的不真实感阻碍了他对这世界的感触,自然可以无视那些齐国流民的困苦无助,将他们如草芥般抛弃。直到一年多以后。对这里有了归属感,那道无形地隔离墙,才逐渐消失不见。

再后来,他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王爷,出则千骑相随、入则深宫叠院,即使带兵打仗,也被卫士们团团围住,这样一来固然安全,却将他的视线遮挡,自然无法感受民间疾苦。

虽然在邸报上偶尔看到‘某地饥馑饿死八千人’、‘某地水灾淹死两万人’。也经历过南方那场导致人口锐减百万的动乱。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那凄惨景象,便不会像今日一般被触及到灵魂深处。以至于对自己有没有人性都产生了怀疑。

这不同于战场厮杀,在战场上,即使残肢断体、血肉飞扬,他都觉得是应该的,也早习惯了那种血腥。

但他不习惯这种让千万人走投无路,只能绝望的等待走上黄泉路的残忍,他无法漠视这种残忍背后的自私冷酷。他认为天下百姓以七成产出奉养贵人,贵人理所当然也应该保护百姓,这个交换的过程本身就严重的不等价,怎能连保证百姓生存这条最基本准则也要肆意践踏呢?

而剥夺这些百姓生存权利地理由,竟然只是为了让京都地贵人们过个好年,如此而已。这种赤裸裸的冷酷,让秦雷无比地愤怒,他感觉自己的肺叶里似乎已经着了火,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乐布衣一直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望着前方。

终于还秦雷憋不住了,勒住马缰道:“你早有预谋。”

乐布衣也不反驳,轻声道:“我只是觉得王爷的水桶还差最后一块木板,想给您补上罢了。”

“什么水桶、木板的?”秦雷没好气问道。

乐布衣不慌不忙笑道:“水桶之所以可以盛水,是因为有底有壁,底是基础,壁是条件。”说着掰指头数道:“京山城、政务寺和子弟兵,便是您的桶底;而心胸豁达、御下宽严相济、严以律己、轻财重义等等,便是组成水桶壁的一条条木板。有基础才能起事、有条件才能成事。今天之后,您便具备成就大业的一切条件了。”这最后一句,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有马屁之嫌。

“我哪有那么好。”秦雷果然眉开眼笑起来,抚摸着后脑勺故作腼腆道。看来,乐布衣对秦雷还是十分了解的,知道他是顺毛驴,只爱听好话。

笑一笑,算是把方才的不快淡忘掉,乐布衣轻言慢语道:“凡成大事者,都有一个共同点‘爱民’,无论是汉高祖还是汉光武;无论是隋文帝还是唐太宗,莫不如此。”摘下腰间的葫芦,仰头灌一口,便扔给秦雷道:“唐玄宗前半生爱民恤民。所以有开元盛世,后半生只顾一己私欲,毫不顾忌对百姓造成的苦难,便将盛世糟蹋成了天宝之乱。”

秦雷抱着葫芦喝一口,怪笑道:“你糊弄不了我,天宝之乱是因为安禄山与杨贵妃偷情,后来被李隆基知道了。安禄山又惊又怕。便干脆作乱,这才有了天宝之乱。”说着一本正经道:“要不李隆基干吗在马嵬坡赐死杨玉环呢?”

乐布衣听得眼睛都直了。呆呆问道:“这是那本书上讲地,我怎么没看过?”他无书不读、无所不知,竟然从没听过这说法,不由大为惊奇。

见乐布衣惊奇万分,他便知道自己把在某点某小说上看到的,当成历史了。赶紧岔开话题道:“难道不是因为安禄山吗?”

好在乐布衣知道王爷素来喜欢满嘴胡柴,也没有在意。呵呵笑道:“凭着开元初年的雄才伟略,贤臣猛将,灭一个安胖子还不是在反掌之间?问题还是出在明皇本身,他沉迷享乐、妄杀谏臣,让大唐政乱刑淫、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才给了安胖子机会。”说着正色道:“问题还是出在是否‘爱民’上。”

秦雷若有所悟道:“水能载舟,亦能煮粥。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他说的含糊,乐布衣也没听出‘煮粥’和‘覆舟’的区别,闻言颔首道:“不错,王爷只有把百姓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他们才会把您的事情也放在第一位。”

秦雷肃然拱手道:“受教了。”

乐布衣也正经还礼道:“让王爷卷进来,我却要抽身离去。实在有些不当人子。”

秦雷洒然一笑道:“先生不必多说,若是没见着,我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但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乐布衣拊掌赞道:“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为上善!”

见他那副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模样,秦雷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哀叹道:“难道还有比我这大秦第一负翁更穷地吗?”

两人议了几句难民的处理问题,便挥手作别,一个向西南京山营驶去。一个折回了中都城。

等秦雷进了城。还没进清河园,便看见门房里坐着两个京都府的官差。心中微微一动,但仍毫不理睬的走马进了园子。

待洗去行尘,换上宽松些的衣裳,再吃一碗若兰煮的银耳莲子羹,这才轻声问道:“京都府的官差来作甚?收增容费吗?”

一边侍立地黄召赶紧细声答道:“回王爷,去年攀诬咱们的官司,现在由京都府主审了,好像是要请您过去一下。”

秦雷擦擦嘴,摸着额头道:“送传票的啊!”说着便起身对石敢道:“备马,我们去京都府,老子正好要找秦守拙那个老王八呢。”石敢心道:‘您早说一刻钟,我就不让他们卸鞍去甲了……’赶紧下去准备了。

若兰捂嘴笑道:“王爷还要换衣服吗?”

秦雷低头看看,摇头道:“不用了,你给我把那棍子拿过来吧!”

若兰轻声应下,须臾便从卧室里取出一根绿油油的竹杖,正是秦雷獒口夺食,从太子爷手里抢来的‘驯逆杖’。接过竹杖攥在手里,颇有些天下第一帮帮主的感觉。

见秦雷拎着竹杖便往外走,黄召赶紧问道:“那两个官差怎么办?”

“随便打发了吧!”秦雷头也不回道。

不到半个时辰,大名鼎鼎的黑衣卫便开到了京都府衙前。衙役们一见这群煞神来势汹汹的样子,便感到腿肚子转筋,忙不迭地想把大门关上。

大门还没关到一半,便被战马狠狠一撞,‘轰隆’一声,便把门后的衙役撞飞了出去。两队黑衣卫策马鱼贯而入,完全无视地上或躺或站的京都府官差。

……

接了相府的指示,秦守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正在屋里发愁,就听着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紧接着有人大喊道:“不好了大人。隆魔王来了……啊哦……”喊声突然变成惨叫声,然后便戛然而止。

秦守拙知道,五殿下定然到了门外,顿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四下一看,这间书房中并无密道暗坑之类的容身止住,只有床下似乎……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容不得他再犹豫了,两步跨到床边。扶着床沿便要弯腰钻下去。就在这时,屋门被人一把推开,秦守拙心中哀嚎道:‘丢死人咯……’

门口进来地正是秦雷,看见秦守拙这幅模样,不由乐道:“秦大人这是在作甚?”

秦守拙面红耳赤地站起来,弯腰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干笑道:“禀王爷。卑职的一支湖笔不见了,正在四下寻找。”

“脸咋这么红呢?”秦雷一边往里走,一边促狭问道。

“精神焕发……哦不,弯腰低头憋得。”秦守拙赶紧招呼人上茶,自己则老老实实侍立在一边,轻声问道:“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啊?”

秦雷翘着二郎腿,一掸衣角。哂笑道:“不是你秦大人拘本王来的吗?”说着状若无意地抚摸下腰间的驯逆杖。

见了那绿油油的竹杖,秦守拙地心里一阵阵发毛,顿时叫起了撞天屈:“下官是让那群小崽子,去看看王爷在不在家,下官好前去拜访,哪敢劳烦您老人家。”

秦雷翻翻白眼。啧啧有声道:“能干十年京都府尹的人,就是不一样,相当能屈能伸啊!”

秦守拙讪讪笑着不答话,只听秦雷接着道:“说吧!你找孤什么事?”

秦守拙亲自给秦雷奉上茶,字斟句酌道:“刑部和大理寺把案子转到京都府衙门来了,要求从正月十二开始审理。因为当初朝议定地是三堂会审,下官也不能拒绝。”见秦雷的脸越拉越长,秦守拙赶紧没口子地表明态度:“王爷钧鉴,下官坚决相信您是清白地。也会全力证明您的清白地。”

秦雷打量他一阵。把那腰间的驯逆杖抽出来握在手里,一节一节摩挲道:“这案子孤应下了。但只有终审才会来过堂,你没意见吧?”

秦守拙苦笑道:“王爷至少初审也来露一面吧!不然丞相那里实在不好交代。”只要有一点可能,他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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