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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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 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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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便见黑衣卫们一脸紧张往内张望。石敢回头低声道:“没事。”说完便把车门重新关上,小心翼翼地望着一脸盛怒的王爷。

扔个瓷碗还不足以消解秦雷心头之恨,他又把桌上地笔砚统统扫落在地,再狠狠捶两下桌面,这才仰面靠在椅背上,口中怒骂道:“秦守拙这个狗东西!莫非活腻歪了不成?”却与他老子骂辞如出一辙。

待稍稍消了气。秦雷想抱着胳膊闭目调整一下,却感到胸口硬邦邦的,伸手往怀里掏了掏,便把那份圣旨掏了出来,看也不看的扔到地上,又踩上两脚,这才气哼哼道:“去找那个王八蛋算账!”

看到秦雷的反应,石敢心中不由奇怪道:‘王爷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但此时王爷正在气头上。他心里就是有十万个为什么,也要先憋着。收拾下心思,赶紧打开前车窗,轻声道:“去京都府衙。”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车厢里的味道越来越浓重,见王爷眉头微蹙。石敢便把侧窗开了一道缝。冷风扑面钻进来,秦雷不由打个寒噤,煮粥似的脑子也终于冷静下来。

这些日子着实不顺,事情一件件压在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方才地一番发泄,终让他浑身一阵轻松,自嘲笑笑道:“烦个囊球,一件件解决呗!”说着朝石敢呲牙笑笑道:“其实我是挺温柔一人,不大发火哈!”

石敢勉强笑笑,忙不迭点头道:“王爷平易近人、心平气和。几乎从不发火。”心中却补充道:‘只是喜欢吹胡子瞪眼砸东西罢了。’

秦雷心情平和了。脑子也终于开始转悠,弯腰拾起被践踏玷污的圣旨。看看上面的足印奶渍,不由呵呵笑道:“我要是拿这个去传旨,秦守拙会怎么想?”石敢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鄙视一下这个缺乏幽默感的家伙,秦雷冷笑道:“他会吓死的。”说完便住嘴不语。

日头偏西的时候,队伍到了京都府衙所在的铜锁大街,却没有在府衙门前停下,而是拐去了对面的四合居。

虽然隔了一年,但四合居地胖老板怎会忘记秦雷这样的贵人?笑靥如菊的迎上来,点头哈腰地把他请到楼上包厢,又跑上跑下的端茶送水。

有些感慨地望着去年待过地包间,秦雷微笑问道:“老板去年生意可好?”

胖老板呵呵笑道:“托贵人的洪福,还算过得去。”

秦雷接过他奉上的香茗,淡淡笑道:“这年景,过得去就不错了。”

胖老板感触颇深的点头道:“贵人说得一点都不错,小人前些日子出城走亲戚,看着道边有不少倒毙的难民呢。跟他们一比,俺还有啥不知足?”

秦雷指了指下首的座位,温声道:“你坐下,咱们聊聊。”胖老板连忙谢恩,这才把大屁股挨着椅子沿坐下,只是神色局促的很。

“你放心,我不是官身,全当闲聊即可。”秦雷微笑安慰道,胖老板这才艰难笑笑道:“小人没见过什么市面,请贵人见谅。”

“你对那些被堵在城外的流民怎么看?”待那胖老板的紧张劲儿过了,秦雷才轻声问道。

“这个嘛……”胖老板琢磨半天,才小心道:“俺觉得他们太可怜了,天灾人祸一道降下,也难怪会生不如死。”

秦雷道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城里的民众,愿不愿意让那些难民进城讨口饭吃?”口上这样问,心里却道,多半应是不愿意地。

哪知胖老板却笑道:“那有什么不愿意地?他们不在地时候,咱们京里地百姓。还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秦雷奇怪问道:“不怕他们抢了你们的饭碗?”

胖老板呵呵一笑道:“贵人有所不知,咱们京里跟别处不同,单单大户人家就比普通首府的人口还要多,至于各种活计营生,更是多如牛毛,只要下力气,谁都能吃上饭。”

又不好意思笑道:“还有些掏粪、背尸之类的活计。本地人是不大愿意干的。”他还有一点没说,就是中都的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价格要比外地便宜许多。同样一份钱,在中都可以过下去,在外地则不然。至于土地田税等更深层的问题,更不能指望一个店老板将其剖析出来。

寻思一会儿,秦雷喝口茶,自嘲笑道:“倒是我没见过世面了。”

胖老板赶紧拍马屁道:“贵人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哪能为这些市井乡里地鸡毛蒜皮操心呢。”

秦雷哈哈笑道:“真会说话。老板,我把这三楼包一个月可好?”

店老板立时眉开眼笑道:“那敢情好,您老想包多久都成。”这包一天的费用,就比寻常六七天的收入还高。秦雷一下包一个月,甚至可顶上他半年的收成了,由不得他不高兴。

这时沈冰从楼下上来,朝秦雷递个颜色,秦雷会意地点点头。对胖老板道:“你先去忙,我有个客人到了。”

胖老板媚笑道:“有事您说话。”便点头哈腰的退下了。

待那老板退下,沈冰凑近秦雷,拱手轻声道:“王爷,秦守拙离了三公街后,没有回京都府衙。”

“哦?他去了哪里?”秦雷轻声问道。

只听沈冰一脸不可思议道:“清河园。”

……

昔年秦守拙曾经自诩为‘传声筒、出气筒、泔水桶’之‘三桶官’。自然经历过许多心里发堵、嘴里发苦、比守寡还不幸福的时刻,却也没有吃过像今儿中午一般难受地宴席。

本来他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得罪宫里那位了,总不能连眼前这位也一并忤逆了吧?可心里总是火烧火燎的,根本没法把屁股蛋子稳稳的搁在椅子上。别看他跟文铭礼笑眯眯的谈天说地,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更别提听文铭礼胡说八道什么了。

秦府尹之所以如此失态,原因很是简单——他一下子想明白了。更准确的说是,从他准备认命,跟着文彦博走到黑的那一刻起。终于想明白了。

文家虽然势大。却是建立在秦李两家均势对峙的基础上,而眼下李家长子为皇家所杀。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随时都可能发生倾国一战,文家地生存土壤自然也随时会消失不见。恰如那无根的飘萍,别看它今日绿油油的一片,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就被东风吹得无影无踪。

可笑他一向自诩精明过人,却如那井底之蛙一般,非得上了井台,才知道天有多大、地有多宽,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就是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也万万不能选文家,这个必输无疑的东家啊!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个通透,秦守拙霎时好似一盆凉水兜头浇、怀里抱着冰,心中哀嚎道:“古人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诚不欺我啊!为了点蝇头小利,却忘了人生荣辱百年,眼光还须长远这句古训!我是死到临头了……”

想通这个关节,他便打定主意,即便回去辞官不做,也不能陪着文家一块吹灯拔蜡。对文铭礼、以及终于回来地文彦博的拉拢,自然不甚感冒。就连文相暗示由他接任吏部尚书,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味同嚼蜡的吃完这顿鸿门宴,又被文丞相拉着听了段‘马嵬坡’。听着台上吱吱呀呀的唱词,秦守拙心中冷笑道:‘这老家伙分明是在借古讽今,那昏君明皇指的是昭武帝,他文家一门便是逼宫的忠臣,至于那被赐死的杨玉环……自然是五殿下了。’

‘好一出清君侧啊!只是那如狼似虎的秦雨田,又岂是柔柔弱弱地杨贵妃可比?’一想到秦雷。秦守拙不禁打个寒噤,对文彦博拱手道:“多谢相爷盛情宽待,卑职出来好一段时间,也该回去做事了。”

文彦博看天色已经不早,知道他没法去宫里觐见了。又假模假样的挽留一番,见他实在坚持,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门。临了还放声笑道:“守拙老弟再来啊!”

“一定一定。”秦守拙同样热情地回应着,上了轿子还探出头来频频挥手。

文彦博一直目送秦守拙离去。直到彻底看不见那顶官轿时,才缓缓转身回府。

“父亲,这家伙情绪不对呀!”一直在边上陪着的文铭礼轻声道。

文彦博冷哼一声道:“不识抬举地东西,还没对老秦家死心呢。”

文铭礼闻言咯咯笑道:“没死心又能怎样?秦雨田的手下也撵了、上谕也违了、咱们家地酒席也吃了,就算皇帝老儿能饶了他,秦雨田也非吃了他不可。”

文彦博闻言面色稍霁,颔首道:“不错。昭武帝心胸狭隘,秦雨田简单粗暴。两人虽然一阴一阳,却都容不得别人忤逆,秦守拙除了老实跟着为父,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父子两人小小得意一下,文彦博又道:“这几天不要出门,以免秦雨田被逼急了,疯狗一样乱咬人。”文铭礼深以为然。赶紧老实应下。老大发痴之后,他便俨然成了文家长男,地位飙升之下,说话也分外大胆:“父亲,您就把剩下地八个名额给孩儿吧!”

听他提到此事,文彦博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微微恼火道:“为父千叮咛万嘱咐,最后留下十几二十个名额,也好掩人耳目。”说着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倒好!一股脑都给我卖了,叫为父拿什么去堵天下的悠悠众口?”

见老爷子发火,文铭礼顿时没了气焰,连忙陪笑道:“您不是还有八个名额吗?足够了!”

文彦博冷哼一声道:“要适可而止,知道吗?”大家长的威严尽显无疑,让文铭礼从心底打个寒噤,艰难地点点头,小声道:“知道了。”哪里还有方才的趾高气扬?

且说秦守拙离了三公街。坐在颤巍巍的官轿中。心里也七上八下地盘算开了,下一步到底怎么办——去宫里请罪?肯定不行。陛下并不是正式下旨,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若是我贸然去承天门外跪地请罪,定会把抗旨一事闹得妇孺皆知,陛下颜面扫地不说,我也坐实了抗旨不遵的罪名,实在没有一点好处。

回府当什么都没发生?显然也不行,否则陛下的怒火定会烧过来的。告两天假、甚至直接告病致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做,否则二十多年的奋斗就全成了白费。

前思后想、左顾右盼,竟是没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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