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医院便不承担任何责任了？”
男医生见记者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切都要经过商议以后再作决定。”
镜头再一次回到学校，而且是在人体标本室里。
女记者指着电风扇说：“半个月前，与小殷、小刘同寝室的俞某便是在这上面上吊自杀的，现在这里已经被学校关闭。至于同一寝室的三起伤亡事件是否有牵连，本台会继续关注，也希望警方能尽快查出真相。”
晚上有大课，我和殳倩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讲台上的教授大侃特侃弗洛伊德和他的《梦的解析》。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枯燥的讲座。
这时石磊突然在窗前拼命向我招手。
我告诉他自己忙着听课，他要么进来一起听，要么去超市买块雪糕吃完了来我这报销。
石磊没辙，只好打我电话：“你快出来，有人找你，最好和殳倩一起来。”
也不等我问明白，他就将电话挂了。
我和殳倩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石磊说：“有记者找你们，就在那边的露天冷饮店里。”
在他的指引下，我和殳倩见到了电视里的女记者，想不到才一顿饭的工夫，我们就再次见面了。
女记者名叫赵琳，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打扮得非常简单干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的缘故，我发现她的嘴巴总是微微张着，仿佛一连串尖锐的问题正在她那洁白的牙齿后面酝酿。
我在暗自庆幸她没带摄像师，这就意味着这只是一次私人性质的交谈。
等我们入座后，赵琳叫了一些饮料和小吃，看来她是要先收买我们的胃。
殳倩毫不客气地接过赵琳递过来的蓝莓露，而石磊经过下午的治疗，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正有滋有味地喝着啤酒。这对于我，一个需要克制饮食的人来说是莫大的痛苦。
赵琳问我怎么不吃点东西，我说自己最近有了啤酒肚，所以必须控制热量摄入。殳倩听完哈哈大笑，赵琳问她干吗，我说喝蓝莓露的时候必须笑一笑，这样就不会觉得太酸。赵琳知道我在开玩笑，也跟着笑起来。
这样一来，气氛就融洽了很多。
我问赵琳为什么要找我们。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和石磊是陈军的室友。
想不到这个女记者还真有些门道，连陈军这些细枝末节都查到了。
她拿出一本小小的笔记本，问我们陈军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自从看过那盘监控录像后，我和石磊就深信俞小露的死跟陈军无关，因此对此类问题很反感。赵琳见我们回答得勉强，转换话锋问：“你们认为陈军跟这一连串的伤亡事件有关吗？”
我本来想说：“我又不是警察，怎么知道有没有关系。”但出于礼貌，我只得摇了摇头，将自己装成典型的书呆子。
赵琳又问：“陈军之前有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
出于礼貌，我又摇了摇头。
赵琳不解地问：“你是说没有还是不知道？”
我想不能再摇了，否则真有些戏谑的成分了，于是点了点头。
可是她不知道我在回答上一个问题还是下一个问题，于是非常无奈地转过身去问石磊：“你觉得呢？”
石磊是个性格直爽的人，见赵琳这么问，就说：“好像有点。”
“能不能再详细一点？”
石磊下面的话让人爆笑，他说：“你是在说陈军还是在说蓝莓露有点酸？”
赵琳差点气背过去，但还是强压怒火，脸上笑容非常甜美地说自己正在谈陈军。
其实石磊倒不是故意捉弄她，只是最近真的有些魂不守舍。
我怕石磊会问“你说陈军什么来着”，便提醒他说陈军有什么变化。
石磊想了想，“他那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跑，有时连上课都迟到，其他变化倒谈不上。”
赵琳问：“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石磊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我当时听其他室友说他好像在查什么资料。”
赵琳似乎抓到了关键，忙问是什么资料，哪个室友说的，他叫什么名字。
石磊将412寝室的人名一一报上，至于陈军到底在查什么资料，他说自己真的不知道。
殳倩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听着，这时她突然问赵琳：“你认为陈军有什么问题吗？”
赵琳神秘兮兮地说：“最近江滨市出了好几件原因不明的死人事件，搞不好都是同一个人策划的，不过我可以肯定不是陈军干的。”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殳倩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你认为陈军是他们一伙的？”
赵琳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
殳倩向我吐了吐舌头，样子俏皮可爱。
我在心里想，难不成她在耍我们？如果她说的情况属实，这个人倒不简单。
也许赵琳觉得从我们口中也挖不出什么新鲜材料，何况一条新的线索已经摆在她面前，所以急匆匆结了账，跟我们道别。
第二天一早，我被隔壁寝室的嘈杂声吵醒，心里非常懊恼，捶着墙大骂：“人家伊拉克搞汽车爆炸，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难道癞蛤蟆冲上高速公路，硬要充当迷彩小吉普不成？”
没过一会儿，何飞走进我们的寝室，一脸正经地说：“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们要住到校外公寓去了。”说完后低头走了。
我从床上跳下，发现石磊已经醒来，他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跑到412寝室，里面已经一片狼藉，地上扔着几张李孝利的张贴壁纸，想必是杜义留下的。
在走廊里，我碰到了回来拿东西的岳明和陆小强，他们只是埋头收拾衣服。至于我和石磊，好像并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在走的时候，陆小强说：“你们也赶紧搬吧，这地方不能住人，从入住到现在不断发生事情，听人家说这里原来是片武斗场，死了很多人，所以阴气重。”
岳明离开的时候连声招呼也没打，或许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在他的心里这里除了噩梦便是冷漠。
石磊一直不知道自己曾经在睡梦中谋杀过岳明，我想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在412寝室的一伙人外迁半个月后，我听到了岳明意外身亡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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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哭泣的撒旦（1）
1
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我和石磊站在岳明的灵堂前，无法相信半个月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却躺在冰柜里成了一具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以前和你一起吃住的人，突然有一天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你怎么呼喊也不会睁开眼睛，然而他生前的种种却不断在你脑海里浮现，让你在睡梦中都难以平静。
岳明的尸体是昨天晚上运回来的，今天凌晨就要运去火化。
石磊呆呆地站在灵堂门前，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眼神是那么复杂，看不出任何情绪。
其实他和岳明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从搬进新宿舍楼开始便不断恶化，到最近一个月，几乎到了谁也不爱答理谁的地步，这之间的隐秘让人无法揣测。
412寝室的人和陆小强是昨天晚上来的，在岳明家已经待了整整一夜。此刻灵堂前人头攒动，将他们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岳明的家在闽西县渡北镇上，这是个人口稀少的小镇。因为有恐怖山村野岙村的存在，这里鲜有异乡人来。但是此刻，在一个年轻的身体即将彻底消逝，来送他最后一程的同乡还是站满了偌大一个院子。
岳明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嗓子经过这些天的哭喊，已经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想到了奶奶，她去世的时候不像岳明这么突然，而是在病痛中一天天消耗，最后油尽灯枯离开了人世，这样的离别方式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空中布满了乌云，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一刻不停地下着，仿佛回到了梅雨季节。
送葬的人群缓缓从院子里走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只是低着头，排成一条长长的人流，跟在灵车后面。
我和石磊走在人群中，眼前黑压压的雨伞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葬礼很像人的一生，看不到前方，也无法预测未来，只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迈步、再迈步，不知疲倦地朝着一个约定俗成的终点走去。
人群中的陆小强在偷偷抹眼泪，他和岳明的关系最要好，即使以前住在老宿舍楼里，他也是岳明最铁的哥们。现在岳明走了，他是我们这些同学中最伤心的一个。
身旁的许洋和岳明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他们是游戏上的玩伴，我之所以经常光顾412寝室，便是因为许洋的缘故，如果不是他和岳明关系特别好，412寝室的人也不会和我们寝室打成一片。相比之下，411、410寝室的人就不会经常和我们来往。
石磊撑着雨伞，脸的上半部分被遮住了，雨伞的阴影使他的下半部分脸看上去有些神秘。他和岳明在刚刚进校的时候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都好酒，因此常常喝得面红耳赤、互开玩笑。记得有一次岳明和他在酒后打了个赌，称两人谁先追到戴紫芙，另一方就得承担对方在恋爱过程中所有的开销，否则便是龟儿子。结果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石磊和岳明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两人的正式决裂是从石磊梦游谋杀岳明开始的，这之前石磊还为对方买过啤酒。
人群缓缓步入火葬场，最后集中在一个大厅里。
里面已经聚集了另外两支出殡的队伍，因此显得非常闷热和拥挤。我和石磊坐在椅子上，眼睛紧紧盯着墙上的电视屏幕，岳明火化的情景将从这里即时播放出来。
电视画面和姜邵俊播放的监控录像一样，感觉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人的模样。只见几个穿白衣服的工人将岳明的尸体放进火化炉，大约过了十分钟，有人拿着一个盒子匆匆出现在屏幕上，又匆匆消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