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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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下留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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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让我帮他担着,说是两人保一人。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就算一般同事这样求我,我也会帮的,更别说我们是爱人了。我就担了。那天晚上确实是我们两人值班,我就说病人来的时候老王不在,是我自己处理的。开始有人不信,为什么不信呢?因为我是医学院的高才生啊!可是后来一看,给了我处分我都没改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小刘呀,为了这个,让我多当了好几年医助啊,就是不给我转正。后来我的学弟都当了我的领导。老王那时还不错,照样跟我结了婚,有了俩孩子。后来上边要求提拔知识分子,他就被提到县里,一步一步提成副县长,副市长……

  刘红卫盛了一碗莼菜汤端给陆冰女。陆冰女点头做谢,手里却仍然紧握着酒杯,她举了举,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她接着说,这一下就坏了——他是家可以不回了,老婆也可以不理了,都有理由了——忙啊!

  刘红卫说,他也许是真的忙吧?

  陆冰女说,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有一天,天热,我在家里就穿得薄了点,他回来,一进门,见了我一愣,立刻大发脾气,说我是不要脸,恶心!小刘啊,我是医生,我能不懂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吗?这么长时间没在一起,他还看着老婆恶心了,这不说明什么吗?

  刘红卫边听边想着自己和高长河,还算好,还时不时地有个一次两次,没有绝到他们那个程度。可是,在她心里也不是没有疑问的,因为高长河做这事时候的态度已经不象以往那么殷勤了。

  这时,陆冰女的手机响了。她接通一听,突然问,老王?!什么事?……哪个主持人?

  再听了两句后,她非常怪异地看了刘红卫一眼,然后答道,好,好,我马上过去。一收线她就说,不好了,小刘,你们高院长有麻烦了。老王让我马上去!

  刘红卫先是听了句什么主持人,再一听又是高长河有麻烦了,心就猛地跳乱了,难道是高长河和哪个女主持人出了丑?

  陆冰女说,医院死了一个主持人,是你们高院长的病人……闹到市里了,市里下来指示,让严肃处理。老王已经去了,让我马上过去。

  刘红卫说,我也去。

  三、

  主持人相当英俊的相貌已经失去了任何魅力。

  陆冰女和刘红卫赶到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特护病室的病床上,即使在白色布单下,他笔挺的鼻梁仍然撑起了一个优美的轮廓。掀起被单,他的两颊交叉贴着宽大的四头胶布,用以固定包扎着厚厚的白色纱布的下巴。配上失去了血色的皮肤,他变得象个尚未完成制造过程的人偶。

  陆冰女和刘红卫进去之前,在走廊里聚集的人群中看到了好几个经常上电视的熟悉面孔。

  一进门,跟随而来的医院医务处长老黄就说,陆处长,认出那个谁来了吗?就是那个……那个……什么莹莹!什么莹莹来着?

  陆冰女一摆手,制止了他,神色有些威严。

  老黄仗着熟悉,继续说,……可真让人不敢恭维,底下这么一看,简直没样儿了!

  院长办公室在医疗大楼的十层。陆冰女的丈夫王副市长坐在院长办公室里主持会议,脸拉得长得变了形。陆冰女进门的时候,他只抬头扫了她一眼,就扭开了脸。医院办公室杜主任把她让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这时,老院长金开复的分析已近尾声。他说,……省里的调查组到来之前,估计停电的原因就会弄清楚了;而我们自己的任务就是要从这三点入手,一是每一个步骤的调查,一步一步来,每个医生、护士、麻醉师的每一道操作程序都要弄清楚;二是病人本身,他的每一个细节,以前有什么病?省城那么多大医院,他为什么不远百里来咱们这儿做?入院前后的每一次检查都是什么?怎么处理的?病历的每一页连页数都要数,一页不能少;三是告知记录,在手术前,谁负责向他说明手术前后的注意事项的?怎么证明他是知道的?证人、证据,都要有……

  院长金开复是全国有名的老一代胸外科专家,但他的右手在三十年前的那场*中被打残,使得他在临床外科的发展就此中断。恢复工作之后,组织上安排他从事行政管理工作,先是回到他原来的省二院做副院长,但是不敌各种势力的倾轧,他就主动要求来到一个市级的医学研究所。在这里,他广收人才,积聚力量,先从癌症病人的术后修复入手,终于成为在全国有相当知名度的修复外科研究基地。在他的努力下,五年前,市整形医院在研究所的基础上成立,他是自然而然的院长。可是那时他就已经是个七十岁的老人了。三个副院长谁接班的问题,一直是一把悬在整形医院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

  金院长最后说,……另外,从现在起,到尸检之前,尸体要妥善保存,专人专管,负责到人。除了亲属,不许外人参观,包括他们电视台的人,任何人也不许!尤其不许电视录象!等待省里的调查组来。

  刘红卫留在了外面。她的身份在此时只是高副院长的家属,属于应该规避之列。再说,陆冰女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带她进去的意思,就连老黄也没有什么表示。

  但是她必须尽快知道事情的基本情况。她乘电梯下到三楼,来到那条安静的小走廊,敲了敲人事教育处的门。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可是里边没人,当然是没人,下班已经两个小时了,这是意料之中的。走廊另一边有个房间亮着灯。刘红卫走近,一看牌子,竟是医务处,真是正中下怀。

  她举手敲了敲门。

  门虚掩着,里边没有人。她犹豫少许,还是走了进去。里边是四张办公桌,每张桌子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只有一张桌子的抽屉是开着的,桌子上摆着一摞写满了字的病历纸。她本能地避开了。

  这时,许蕙云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脸盆,盆里是刚洗过的白丝毯,湿淋淋的。她们不认识,互相看了好久,许蕙云终于问道,你找谁?

  刘红卫说,我是高副院长的爱人……

  许蕙云一惊,随即把头骄傲地一扬,问道,有事吗?

  许蕙云的反应也使刘红卫吃了一惊,因为她以为高长河的名字可以使她得到比较客气的对待。谁想竟然好象得罪了人家。她问道,我没什么事,在这儿等老高,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今天这个手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许一听,放松下来,稍微缓和了一点,说,也许我不能告诉你多少,因为我也不太清楚,而且,现在刚刚开始调查……

  刘红卫好脾气地说,好,能说多少就说多少吧。

  小许放下手里的盆,请刘红卫坐下。她说,我听说,病人在手术中就发生了呼吸停止。后来抢救过来,手术没做完,临时缝上了,马上撤了全麻。进了病房以后还挺平稳的,一直设着特护,医生护士都守在床边,可是一会儿情况又不好了,就再没抢救过来……

  刘红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反复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小许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年华将逝,鬓发花白,肤色暗黄,只有嘴唇是淡淡涂过的,配合着米色上衣的浅棕。想着这是高长河曾经爱过的女人,他们曾经有过的往日,他们至今保持着的保守的性生活方式,他们平静而稳固的婚姻……而你自己呢?你是谁? 

  直想得入了神,却又被刘红卫一句问话惊醒。她问道,这里面谁是主要责任?

  许蕙云说,不知道。

  有老高多少责任?

  小许说,高院长是主刀……

  刘红卫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主刀就是主要责任人。于是,她又问,以前医院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有过。

  也死人了吗?

  有死的,也有的没有……

  以前怎么处理的?

  这个……不清楚,我是刚来的。小许直到这时才后悔对刘红卫说得太多了。她没想到这个相貌并不出众的老妇女竟然头脑如此清醒,如此咄咄逼人。

  记得高长河说起过他的婚姻。他妻子和他都是七七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刘红卫师大毕业后,被分配到医学院教书,偶然与陪着金院长来讲课的高长河相识了。当时高长河已经三十二岁,刘红卫三十,都是大龄青年,都有着上山下乡的经历,好象自然而然地就谈婚论嫁了。高长河是这么解释他的婚姻的,他说,当时只想着要把失去的青春补回来,及早在事业上有所建树,真是时不我待啊,根本不想在婚姻上浪费多少精力;看看差不多就行了——只要长相不是太难看,脾气不是太古怪,智商不是太低,就行了。

  这时,刘红卫看看也问不出什么了,就起身告辞说,那就谢谢你了。我叫刘红卫,在卫生局教育处,有事可以来找我。你呢?你叫什么?

  小许腼腆地说,我叫……许……蕙……

  好吧,小许,刘红卫反应迅速地说,就叫小许吧,谢谢你。她果断地走了出去。她知道自己的反复追问已经使得这个小许为难了。

  白色丝毯已经在盆里泡了好久。刘红卫走了以后,许蕙云把它轻轻拧了拧,抖开,搭在了门后的尼龙绳上。它真是很好看,白色丝绒闪闪发亮,柔软润滑,刚才它在盆里的时候,还引得刘红卫低头看了它好几次。她关上门,从书橱里拿出一本《外科手术室操作规程》的小册子,翻开。

  这是她第无数次地读这本书了。

  刘红卫刚出门,就听到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她紧走几步,出了小走廊,只见手术室门前聚着一大群人。刘红卫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的中心是个年轻的少妇,她看起来已经哭得精疲力尽,衣服虽时尚但却已皱皱巴巴;头发散乱着,几缕额发糊在眼睛上;整个脸又红又肿,完全脱了相。在众人的搀扶下,她使劲拍打着手术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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