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起火了吧?”
“不会吧?”
“那还有什么事?有小偷?”
……
茶室里也乱成一气。
外面有个男人刚从电梯里出来,气急败坏地吼道:“这是什么酒店啊,一点儿也没有安全感,保安都吃屎去了。”
依莲跑出了茶室,拦住男人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死人了!”
“死人?”
“对。”
“不可能吧?”
“不可能?我也以为不可能。格登大酒店,呵呵,听听这名字,多有安全感啊。”
“什么人?”
“看来你是相信了啊,那我就告诉你,就是像你我一样的酒店里的客人。”
“啊?哪个房间的?”
“908。”
依莲脑子里嗡的一下,就像电流瞬间扩散开去,整个脑袋都要炸了。
这时候,茶室里的人都出来了,那两个有着万种风情的女人的脸上那*的笑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恐怖所笼罩。
908房间的门口已经有警察在把守了,楼道里被吓坏了的女服务员像一阵风一样地飘飘然地来回跑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穿着白衬衫、打着绿条纹领带的瘦高个男人在用不可一世的口气指挥着那些女孩子跑来跑去。也许这种人在这种时候反而把这当成了充分展示才华的舞台了。他的英明、他的果断、他机敏的头脑都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保留地显现了出来。而那些女服务员,也是极为卖力地配合着他,年轻的姑娘们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候更听这种男人的话了,机械地执行着这个瘦高个经理的一切指令。
警察把从茶室里上来的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张辉煌提议想离开,却被好奇而聪明的警察拦住了。这些人被暂时卡在楼道里,不能进退。
当然,这些人也包括依莲。依莲就站在房门口,紧贴着墙壁。接下来一个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你叫雷人?”
“嗯。”
“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
依莲听到这里傻呆呆了,雷人?雷人正在接受同道们的盘问。那么……那么……死者是谁呢?是谁呢?
一种疼痛却又麻木的感觉堵在了她的喉咙,使得她喘不过起来。
该死,这是几队的警察?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依莲想到。
过了几十秒钟,她终于哽咽着问道:“是谁?”
“什么是谁?”一个年轻的警察就像张了一张刀子嘴。
这个警察怎么如此不解人情。
“出事的是谁?”依莲这次的声音低了下来。
“什么是谁?说清楚一点!”
“死人是谁?”依莲感到很气愤,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可她不能,她不能,她是一个卧底的警察啊。
“是一个年轻人,男的。”旁边一个老警察和气地说道。
“让我进去看看他。”
“不行。谁也不能进。”那个年轻警察大檐帽下的嘴在令人憎恶地扇动着。
“请问你认识死者?”老警察和蔼地问道。
“嗯。”
“你怎么知道死者是你认识的人呢?”
“他的右脸颊有一颗黑痣,是不是?”
“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我是他女朋友。”
老警察哑然。
“队长,外面有个女孩子,她说是死者的女朋友。”老警察向房间里报告道。
“哦?让她进来。”
房门开了,依莲走了进去。
一个干练的中年警察站了起来:“你来确认一下,不过,不要太靠近死者,我们的取证工作还没有完。
卫生间的门开着,刚进房间门不远就是卫生间的门。队长让她看的就是这个卫生间。
这时,取证的警察退在了卫生间的角落。
不错!她的怀疑一点都没有错!死者正是段淳一,这个冒牌的段淳一,这个有血有肉的男子汉。虽然这时看不见他的右脸颊,看不到那颗独特的黑痣,可是,这个男人的身形只要一进到她的眼睛里,她就可以认出来了。不知何时,这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依莲的心里。
段淳一跪在马桶的前面,手臂耷拉在马桶两边,整个头都伸进了马桶里。
依莲顿时想到了在低价小旅馆里的那一幕……初次见面时的那一幕……
依莲在心里温柔地说:“你还没有给我画像呢,你忘了吗?不!你没有忘,怎么可能忘记呢,这短短的一天之内怎么可能就忘记了呢?”
“队长,他的旅行包里有一本日记。”一个警察跑进来,有点儿兴奋,这声音里多少有点儿邀功求赏的意思,但是他的样子很认真,一点儿也不讨人厌。
依莲被这个声音惊醒过来了。
队长翻开日记,一直往后翻。
直到最后一页,他的手才停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依莲微微抬起头答道:“依莲。”
“请你看看这个。”队长把翻在最后一页的日记本递给了依莲,“本来这是个人隐私,即便是这样了,也应该尊重他,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看一看,为了他,也为了我们,为了我们能给他一个交待。”
依莲接过日记本,走出了卫生间。
九月二日 星期三 上午11:00
依莲,哼哼哼,好一个动人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样。
我最向往穿着旗袍的女人。
哼哼哼,讽刺!真是个极大的讽刺!
巧合?真是个天大的巧合!
像梦一样,既飘渺又真实。
仙境?
不!不是仙境,仙境恐怕是很无聊的,千篇一律的美好。
所以,我相信,只有现实才会如此动人,如此长久的动人。
而梦,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
还好,我有记日记的习惯,而且还有过当作家的梦,也为此努力过,让我可以以不错的文字马上细腻地表达我的感受,在这用了好多年的日记本上。我当然记得,这日记本是母亲送给我的,在我高考落榜的那一年,为了鼓励我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从此,我知道了日记本是可以宣泄的好地方。哼哼哼,如果母亲有一天偷看了我的日记,知道我在这一天发泄了这样的心情,也一定会替我高兴的,她会偷偷的乐一阵子的,乐他的傻儿子。我曾记得母亲在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件旗袍,是用粗麻布做成的,褶子很多。
我今天看见的这件旗袍虽然质地也并不是上乘,却能让我在心事重重的时候令我心旌摇荡。
她是那么可人。不不不,“可人”这个词并不能真正地描述她的美,我该用什么词儿呢?我想起了母亲送我的那本现代汉语词典,可它不在身边呀。不在也没关系,即便翻开它,又能找出什么词儿呢?我觉得人类还是不能够用语言和文字完美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我想还是试着描述一下她吧,尽量吧,让我想想……
她进门的时候,我正在注视着窗外发生的事情,因为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没有回头注意她。
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我被她的语气、语调、柔柔的声音深深地吸引了。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女人的声音,从来没有,在梦里也没有。
我不想说她的声音像雨露一样甘醇,滴滴洒在我的心间。这样的比喻真是俗不可耐。
她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曲线匀称,趋近于完美。
她的皮肤却一点儿也算不上白净,但是她的容貌出奇的美丽,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位明星。也许正是因为她没有过分的完美,所以才美丽。那种太过完美,没有任何特征的女孩子反而给人留不下任何印象。
我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怀疑过,但我马上打消了我的念头,这么美的一次邂逅,怎么能亲自把它破坏呢?我不想做杀害自己的超然感情的凶手,那样无异于自杀。
她走了,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要不是那该死的女人的来信,我的整个上午都会是平静而美好的。就算如此,这也是我生平最美好的时光了。人对生活是不能过于挑剔的,任何太过挑剔的想法和举动都是在伤害自己。
哼哼哼,现在,我又傻笑了,还发出了声音,不知怎么,我竟会如此,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有这样的自动功能。
她要我这个业余爱好者为她画像,她哪里知道,我已经在我的心里为她画好了。我却对她说没有时间。我知道她那善良的等待是真实的,千真万确的。不管她是做什么工作的(该死的,我又在怀疑了),她的心是火热的,对我给她作画的期望是真诚的,是发自她的内心深处的。因为我看到了她的那双眼睛,我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她内心的一切。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我,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想她的这扇窗户就是为我而开。
我很肯定,我不是自作多情。也许美丽的邂逅也需要一定的机缘巧合,所以即便她是带着什么目的与我邂逅,这个邂逅也是纯洁的、无比美好的。是啊,这个过程是绝对的美好,没有一丝杂质。
这个邂逅是我人生的另一种美好的开始,可我却身处危险的时期。虽然我不留痕迹地除掉了来加害我的大恶女,为社会除了害虫,可我没有那样的权利啊,就算是正当防卫,也是防卫过当啊。所以,内心深深的自责,又为这次美丽的邂逅蒙上了一层罪恶的阴影。
刚开始落笔的时候,我本不想说这些,可是,我又能向谁诉说呢!我只能说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许我还是有些单纯,否则……否则……就不会……还是不要再破坏这篇日记的格调了。如果,再无拘无束地发泄下去,这个美丽的邂逅就会从我心里彻底消失了。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呢?我要抓住它,把它留在这本日记里,永远封存,它是属于我的。
依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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