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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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几重-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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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草原清冷月色下一匹孤独的狼。

“好听么?”小花在我耳边问,“这是关外的草原长调,算是瞎子家乡的歌。”

黑眼镜的……家乡?我闭了眼睛听:“很好听。这是满语?唱的是什么?”

小花道:“没错。唱的是狼。”他微微顿了一下,合着黑眼镜的旋律,指节敲着地面低声吟唱:“暮春三月,江南草长,人皆饲羊,问谁饲狼?世人怜羊,谁复怜狼?天地苍茫,狼独悲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很像瞎子,他从关外一个人漂泊过来,混出头之前,很苦……”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段让我甚至有点心疼的歌词,看着小花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怅惘。有一点苍凉,但是又很美,联想到之前在巴乃避难的那夜,我忽然觉得黑眼镜去做个歌手也不错,艺术气质很足。

小花和黑眼镜且唱且和,在这样的夜歌中,我渐渐的入梦。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被他俩整到了帐篷里,出去一看他俩正在优哉游哉的聊大天看风景,看我出来给我让个地方儿,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头。

我忽然想起三叔约我在林子里等他,跟他俩说了一声就走了,临走小花给我揣了把枪。

我在树林里呆着,心想等三叔来了要好好问清楚心里那一大堆问题,可是手表从十点走到十二点,还是没看到他那张老脸。我觉得有些不对了,拉上枪栓,在林子里打探起来。

终于,在一处茂密的高草边,我发现了拖拽的痕迹,蹲下身去,却在泥泞的地上发现了一片沾满血渍的布片——是我脱给三叔的外衣!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坏了,然后我就发现,在我身边的一棵古树上,与我视线齐平的位置,有人用血写了一个“弓”字,最后一笔直直的拖了下去,显然还没写完。

弓?我愣了半响,忽的脑子里一声炸响。

不是弓,是张!

张起灵的张!

我整个人踉跄了一步,坐倒在地上,脑海里一遍遍重映着昨晚闷油瓶点头的场景。

心中的最后一道墙,最后一点依靠,轰然崩摧。

张起灵,你怎么能真的这么做。

你怎么能。



【十八】

任时间流逝。

我坐倒在地上,看着三叔留下的那个没写完的“张”,空洞的笑。

张起灵,我佩服你。

不愧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麒麟一笑,阎王绕道。

张起灵,你不光下斗在行,杀人也在行。

假如昨晚没有看到你对陈笑笑点头,我宁可相信这是三叔又一次逃避我的伎俩,也不会相信你是这样。

假如不是三叔巧合问起你是谁,只怕他到死都不会知道你身份真相。

这就是命运,张起灵。

是不是一直以来我想的就是错的,你心里只有你那段真相,那个目的,那是你从多久之前就在追逐的东西。

而我,我也不过是与你恰好次次同路的人。只不过是个同路人。

就像在鲁王宫你能飞刀出手杀胖子一样,杀我对你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吧。

只是没理由也没必要吧。

当我和你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的对我下手吧。

是不是。

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亏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亏我以为我们是生死之交。

亏我拼命救你,亏我想你,亏我为你心疼。

原来你不过是这么一个人,不过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未完成的残字,暗红的血渍刺痛了我的眼睛,闭上眼,酸酸涩涩的感觉,眼泪它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为什么就信任了你。

为什么就依赖着你。

为什么心如刀绞了还在乎你?

我那么相信你,哪怕没有理由没有资本还是逼着自己真心的相信你,而你呢?!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狠得下心杀了我的亲人?

为什么逼我恨你?

张起灵!

我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不同于心底那种钝钝沉闷的疼痛,它强烈到已经成为一种身体上的切肤的痛楚,仿佛一把刀割裂我的胸腔,疼得我无法呼吸,我甚至觉得我会就这样疼死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侧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左手紧紧扯住左胸前的衣襟,狠狠咬着牙,右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为了掩饰自己几乎无法掩饰的恸哭。

好像什么东西在我的心室噼噼啪啪的爆裂,每一下都痛得如同粉身碎骨,可我甚至没有任何办法来哪怕稍微减轻一点这疼痛,只感觉这种潮涌般疯狂的痛苦几乎要将我彻底毁灭。

我曾经以为在你眼里我是特别的。

我以为你对我至少会有一点感情。

原来也许你的保护只是本能,你的接纳只是因为我的逢迎。

换做另一个场景,你同样会为你的同伴拼命,根本与我吴邪无关。

我把你看得那么重,可其实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

对不对,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原来心还可以再痛一点。

我整个人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也终于放弃了徒劳的压抑,鼻端是泥土潮湿的气味,越发刺激的我的眼泪不可抑制。

张起灵。

我可以接受任何人做出这种事,瞎子,小花,甚至胖子。

可唯独除了你。

可偏偏就是你。

这些天所感受到的残酷,内心的压抑,被背叛的痛苦还有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的紧张感,终于让我在这一刻完全崩溃。

我的左手深深的扣进身下的泥泞,再也无法抑制的痛哭出声,牙齿咬破了嘴唇,腥甜的血伴着阵阵的疼和眼泪一起流入口中,那种咸腥让我整个人都在战栗,脑海中狂乱的思想冲撞着颅腔疼得仿佛要炸裂,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已然决堤的泪水。

为什么你能这么无情。

是否真的像你说的,你的事,和我无关。

是否你一直,就把我们当成两个世界的人。

意识全盘崩溃,疼痛锥心刺骨,我听到自己已然嘶哑的嗓音无意识的重复着。

“张起灵,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似乎之前二十多年流的眼泪都没有这一次多,浑身的力气都随着眼泪流失殆尽,心中的某处正在慢慢冰封。

不再开启。

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夜色中万籁俱寂,谁会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发生了多少东西,改变了多少东西,又……

湮灭了多少东西。

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拂却身上的泥土,枪拉上保险,插在腰间。

我靠在树上,闭了会儿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半路上我就碰见了小花和黑眼镜,两人都是手中持枪全神贯注戒备表情,刚打照面,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就齐刷刷对准了我的脑袋。

我乍一开始吓了一跳,看到那副黑墨镜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瞎子,是我,吴邪。”

那边黑眼镜低笑了一声:“哟,小三爷。”便放下了枪,小花也收起枪冲我走过来:“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生孩子去了?”

我道:“爱生你自己生去,我管不着。”

小花笑笑,没跟我较劲:“说正经的,你一下去了三个多小时,老大,上河池谈事儿都能回来了,我俩琢磨着是不是霍家那个死僵尸找你麻烦,或者陈笑笑犯病,但是又一想,一点儿枪声没有,你再不成也不带悄声无息就让人撂倒的,所以估计你们叔侄俩说什么私房话我也不好意思打扰,这还是实在等不及了才上来找你的。哎……你脸色不好,怎么,三爷告诉你你忽然欠了他一百万?”

我勉强笑笑:“你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三叔那边儿有点麻烦事儿我有些担心。”我很惊讶自己竟然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表情还如此自然,似乎在方才的一瞬间我的整个人已经变得和以前不再一样。

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小花笑笑:“三爷他就是爱惹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操心什么,先操心操心咱们这档子破事儿吧。”

我点头,心下庆幸他变了话题:“晚香玉那边怎么样了?”

小花道:“一大早就下去了,现在还没信儿呢,要出来的话最晚估计明天就出来了,不急。”

我一愣:“你这么有把握?”

小花笑笑:“这山不深,他们探过路,不出意外明天肯定能出来。明天出不来的话估计也就没什么戏出来了。”

听他轻描淡写地说别人生死,心还是稍微沉了一下,小花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我:“人都进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想也没用,你现在没那么多慈悲心肠去想别人,他回来不回来的,明天肯定都要开战了,保得住自己就不错了。”

我点了点头,之前那种轻松气氛荡然无存,我们似乎在一夜之间进入了警备状态。

距离拼命,终究不远了。

走到帐篷不远处,忽然听到黑眼镜轻笑了一声:“花儿爷,是不是哪儿不对。”

小花也在同时微微皱了眉:“说不上,很怪……”说着,他已经又掏出了枪,他在前,黑眼镜在后两人夹着我走向了营盘。一路上别无异样,却因为这两个人的动作而让我莫名紧张。

走到帐篷门口,小花屏气听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动静,当下伸手挑开门帘看了进去。

我看到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唰”的就白了,大骂了一句“操!”就抢了进去。

我吃了一惊,赶忙跟进去,看到帐篷内情况的瞬间,我也呆住了。

帐篷里面一切都好好摆在原位,只是在最显眼的地方放的是我们那只紫玉盒子。

盒盖打开着,里面的战国帛书和绢册,已经不见了。



【十九】

说实在的,现在这个场景下,也许我才是最冷静的人。

或者说,这根本在我意料之中。

盒盖既然开着,也就没必要再去找帛书了,这边没有人会闲得无聊开这种玩笑。

而且我几乎立刻就知道了是谁,还能是谁。

小花放置这紫玉盒子的外盒有解家家传的八宝玲珑锁,即使用枪也是打不开的,普通的精通机关之人,想要玩儿开这东西至少要个把天,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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