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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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吃一惊-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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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肺都吐出来才能爽出一口气。
  

第一部 唐(3)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邻床有一个铁塔般的男人咳得仿佛就要背过气去了。
  这是呼吸内科抢救室。
  “醒了。送他去病房吧。把004推过来吧!”
  “医生他到底什么病?”乔的声音。
  “看他身上这张片子是肺炎。”
  “肺炎?那晕倒跟肺炎有关吗?”
  晕倒是因为移过性脑干缺血!”
  乔推我出去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那个铁塔般咳嗽不止的男人。
  病房里正在用紫外线消毒。
  乔推着我停在廊道里。
  廊道里暴土扬长的。可能是病房里的厕所正在进行改造。楼上楼下被凿的山响。不断有施工的工人灰头灰脑来往穿梭着。我感到呼吸紧促,且鼻息里布满了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粉尘。
  我说:“乔,跟医生说说,我能不能不住院?”
  乔说:“你的肺上有大面积阴影,医生说必须住院做一下全面检查。”
  我说:“乔,医生瞎说,我根本没有一点得肺炎的症状。”
  “你不信医生,你总得信片子吧?”乔说。
  “片子?还兴是拿错了!还兴是把另外一个人的片子错给了我!”
  乔说:“人家会给你做全面检查的。不是肺炎最好。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我得查案子去了!”
  “等等,乔,我问你,尸源找到了吗?那女的,到底是干什么的?”
  “……妓女。”
  乔看了我一眼,话说得吞吞吐吐的。好像还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知道乔是什么意思。我说:“你们是不是都怀疑我跟那女的,不,是那妓女,有染?是我杀的那妓女?你们他妈都这样想,这院我不住了,你们谁爱住谁住,我他妈的要是不把杀妓女的那小子给揪出来我就不叫唐。”
  我一挣,窝针了,血在管子里回流。乔把我按那儿了。
  乔说:“不是别人不相信你,你瞧你遇这破事儿。你呀,还是在这儿踏踏实实治病,你要是因病死了,更说不清楚了……”
  乔走了。
  我仰面躺在床上,盼着案子能够早早的破了。只要案子破了,我就能够得到彻底的澄清。
  跟我一个屋住的三个人全是肺炎,输的液也都一模一样。然而我们的症状却是各不相同。靠窗边那个小伙子已经住了20多天了,高烧一直不退。中间上点岁数的是呼吸急促,越躺着越呼吸急促,所以夜里他也总是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在当天夜里出现浑身瘙痒,半夜里痒得实在受不了就跟值班护士要了抗过敏药。我确信是他们的药造成了我的过敏。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认为他们的药不治我的病。
  果然抗过敏药抵抗住了瘙痒。
  我仍然睡不着。
  远处,另外的病房里,或许就在长长的廊道的尽头,剧烈的咳声在这暗夜之中,比施工队凿墙更具穿透力。那咳声像某种锐器一下一下地进入你的病肺。
  我闭着眼躺在我自己的病床上,可是我分明看见了那个在急救室跟我并排躺着的那个铁塔般的男人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管子,一个人,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已经不咳嗽了。他走路像燕子的飘飞。我奇怪他那么粗大的身躯从长长的廊道里飘过竟没弄出一点声响。他好像推开一个病房的门又推开一个病房的门,我不知他是在跟病友们告别呢还是在找人,我正猜测间,他风一样把我病房的门给推开了:我不知他来干什么,我想跟他说话,我想劝他回到他自己的床上去,回到那些正救他命的管子们中间去。可是,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我的身体,然后,在我床头柜的那面墙里隐遁不见了……
  我被他惊出一身冷汗。
  凌晨,我听见了外面一片哭闹。许多的病人都踱到门外看动静。我想起夜里的那个梦,直觉里感到,那个铁塔般的男人死了。
  护士进来抽我的血时,证实了我的猜测。
  早上一上班,例行查房的大夫一个都没露面。那个出来进去闹着出院的发高烧的小伙子说:“人家死人的家属不干了,那人进来时就是肺炎,家属不相信是肺炎夺了亲人的命。他们认定是医院的医疗事故。连院长都过来了。我也得赶快出院,我再不出院,也会活着进来,死着出去!你睢睢咱们用的药,一模一样,谁进来全这一套!反正在我身上全无效果。”
  那天上午,医生们在办公室开会,小伙子就一趟一趟地去看会是否散了,他要求出院。
  中午时分,他沮丧地回来了,一定是医生不同意他出院。自那天起,他就不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了,以往只是晚饭出去吃,后来的几天,中午饭他也出去,而且一走就是一个下午。回到病室也不跟我们说话。
  

第一部 唐(4)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星期,终于,小伙子在一天上午跟医生大吵了一架然后走人了。医生说:“是你自己非要出院的,你签个字吧,一切后果自负。”那一切的后果里当然包括死亡这件事。
  小伙子走了后,即刻就有人要住进来。两个小护士收拾床的时候,可能是从小伙子的铺底下翻出几本书,两个人叽叽喳喳你争我夺的,都要抢着看。被进来查房的主任李林看见了,李林说:“你们不好好收拾床,这书,我先没收了!”
  李林大模大样地走出去。两个小护士无奈地在李林的背后冲他做鬼脸。
  中午,乔和我的同事举着大抱的鲜花来看我。乔说:“尸检出来了,那个妓女是被人从背后刺死的,被刺之后又走了一段路。直到抱住你。”
  我忘了我的手背上还有输液的针头,我迫不及待地用手使劲抓住乔的臂膀不解地问乔,“不可能,她被刺了怎么能不喊叫?怎么还能……”
  乔说:“你激动什么,看又回血了吧。你该高兴,虽然案子没破,但已足够洗清你了。法医说了,那个锥刀是从背后直刺进肺里的,肺破裂后人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但意识还有,也还能走一段路,只是,人是没得救的。”
  乔说话的时候我想起了女人大张着的嘴大瞪着的双眼。女人,她一定是想追上我,告诉我她发生的不幸,女人期望在她前边行走的我能救她一命。可是我一点也没查觉在我身后发生的不幸。这时我感到我的肺有一种被穿刺的痛。
  同事说:“你快点好了吧,头儿已经正式决定把这个案子交给你跟乔了。”
  3
  鲜花真能安慰人的心。我可以长时间的面对着那些花朵发呆。长这么大,我一直无视花朵的存在,我以为花朵是女人的一种爱好,它们脆弱易折。现在,于病榻上的我来说,心灵比花朵还要脆弱。那些灵性的暗香浮动的花朵,可以直捣人心的脆弱。它们,让你的一颗被病痛困苦的心流出眼泪。
  我流泪的时候就被查房的李林主任看到了,他说:“哟哟哟,一颗善感的心,感时花溅泪呢?这么漂亮的鲜花,女朋友送的吧?”
  我笑着说:“你喜欢就送给你。”
  李林浅浅地笑了一下,那浅笑里透着一个英俊男人无比的洒脱,那笑有点像发仔。
  他说:“我可不能夺人之爱。我是想问你花儿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我不知他问话的意思,就照实回答说是上午同事送来的。
  “哦,那就不是花粉的事。有的人对花粉过敏,听护士说,你昨天夜里皮肤瘙痒,我刚一进来看见鲜花,我想如果鲜花是昨儿送来的,我就得考虑你是不是对花粉过敏。”
  就这一件事,一个很小的小细节,使我一下子就对李林有了好感。
  人和人,有时候就是因为一句话或一个小细节,使得彼此陌生的两个人一下子就亲近起来。
  我说:“我怀疑是我对你们给我用的药过敏。能不能给我换换药?再有,我得的到底是不是肺炎?”
  他又笑笑说:“你CT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右肺上部大面积阴影。不是肺炎是什么!”
  我说:“那我是怎么得的?即不感冒又不发烧还不咳嗽?”
  他说:“正在查。”
  我说:“对了,我还要请教一个问题,你说,一个人的肺部要是受了伤,比如,一把尖刀插进一个人的肺里,那个人会怎么样?”
  “只呼不吸,不能够说话,不能够叫喊……”
  “会不会马上就死?”
  “一般不会。有的人意识和头脑都很清楚,只不过无法求救和表达出来。大多数人还能前行一段路……”
  真是这样,和乔说的一点不差。
  当时我不知,这只是我跟李林探讨的开始,此后,他成了我有关肺部问题的咨询专家。妈的,人跟人,有时真的说不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我后来常常怀疑,我们认识的许多人,我们经历的许多事,都是人生命运的一种铺垫,包括我得的这场莫明其妙的肺炎,它们都是上帝在暗处操纵的,好让我们打开我们无法发见的那些个神秘莫测的犯罪的缺口。上帝是要假我们的眼和手,捕捉一个又一个对人类犯下滔天罪行的坏蛋。
  我是怎么得的肺炎?这是我常常追问自己的一件事情。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起我常去的那个图书馆,图书馆里那个年久废置的仓库。仓库里堆积着经年的旧书,一度,我曾整天扎在那个旧书库里,翻看那些被历史的尘埃深埋着的旧书,书里泛着陈年的霉味。那些霉味,有时呛得我不得不发出深咳。我仔细回味过,那种深咳于一个无病的人发出,是很舒服的。它们被尘埋了多少年?那些霉味是不是一些菌类?我的肺炎是细菌造成的?什么样的细菌?我把我的各种怀疑和推测告诉李林的时候,他总是露出像发仔一样很宽容的浅笑。宽容我的无知?我不跟他计较。
  

第一部 唐(5)
发高烧的小伙子一走,就住进来一个肺栓塞的病人。医生要给他在腿部的一个血管里放置一个过滤网。病人问:“它会起到什么作用?”
  李林的解说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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