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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3月18日那天，全体员工严阵以待。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出现了。”
“是这个叫‘凯蒂’的女人？”
“不清楚。合同上倒的确是写的这个名字。”
“讲讲那天的情形。”
“晚上七点半钟，她出现在餐厅里，简直就像一个幽灵飘进了门。她穿着一身黑衣，一副同样漆黑的墨镜把她的大半个脸庞都遮住了。这套装扮实在和她不太相称，因为谁都感觉得出，她实际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小姑娘。
“她一进门就要求把所有餐位上的蜡烛全部点上，我们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又要求把背景音乐换成U2的，我们也照办了。于是，那个夜晚餐厅里烛光摇曳，U2的音乐如凄如诉，情调非常迷人，就是过于凄凉了。那个女人挑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在所有人的服侍之下，独自享用了一顿晚餐。我记得她选择的菜式十分丰富，可是她每样都只吃了一点点。”
“然后呢？”
“在她用餐完毕后，她慢慢地走到了‘记忆墙’的旁边，在上面寻找着什么，然后，她伸手把你想找的那张照片拽了下来，放进了她的手提包里。再后来，她恋恋不舍地在餐厅里徘徊了一阵，就离开了。”
“你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清她的相貌？”
“是的。”
“也没有看清那照片上的人？”
“警官先生，在她取走照片之前，谁也不会留意它。等到我们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好奇心，它已经不见了。”
“好奇心？员工们怎么看待她的举动？”
“他们议论纷纷，说她一定是一个阔气的电影明星，来缅怀她和情人前一年相聚的日子。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她包下整个餐厅来避免碰上人多口杂的场面。为了不想把她的恋情张扬出去，她取走了可以作为物证的照片，只留下了一个假名挂在‘记忆墙’上。”
“连员工都知道‘凯蒂’多半是个化名。”
“对。”
说到这里，楚戈和经理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神秘的晚上。
“最后一个问题。”楚戈突然抬起头，“她是用信用卡结账的吗？”
“不。”经理盯着他的眼睛说，“是现金。”
“于是，那辆游荡在W市的牌照为X7681的出租车最终无可挽回地成为他们伤心的见证。”
（——摘自周宁海的博客《小新的成人生活》）
“你就是X7681的车主？”楚戈和颜悦色地问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五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用力地点一下头。他身材瘦小，和所有成年累月以开出租车为生的司机一样，有一张疲倦的脸和一个隆起的肚腩。挂着X7681牌照的红色富康出租车就停在他身后五米远的地方；楚戈约他见面的地方是一个空旷的停车场。
“你的车收拾得挺干净。交警最近推行的新型防抢护栏效果怎么样？”
“还没派上过用场。一般我从不在晚上11点后出车，也不跑外地，就是害怕遇上抢劫这种事。”司机一边回答，一边紧张地望着楚戈。楚戈猜测也许在他开出租车的生涯中，没有发生过比乘客偶尔遗落手机和钱包更大的事件。
楚戈准备直入主题，他掏出周宁海的照片递给他：“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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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血 第三章（3）
司机捏着照片的一个角端详半天，说：“他是谁？电影明星吗？”
“他一年之前的5月17日坐过你的车，和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
“一年之前？警官，你是开玩笑吧，一年前的顾客我怎么会记得？我们一天要拉几十甚至上百趟生意呢。”司机搔了搔他的秃头，咧开嘴笑了。
楚戈没有感到意外，他原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再说，牌照为X7681的出租车很可能只是爱情小说里一个随意编造的细节——更何况爱情小说的作者还是周宁海。对于周宁海天马行空式的想象能力，他早就领教过了。
“再想一想，那一天是5月17日，在晚上8点到11点的时间段内……”
车主突然恍然大悟：“你说日子我就记起来了。5月17日是我女儿的生日，因为两个乘客的争吵，我几乎没有时间去给她买生日礼物。”
楚戈睁大了眼睛。女儿的生日？两个乘客？他顿时兴奋起来。
“乘客是一男一女，我还有印象。”
“一男一女？把你记得的情况都说出来。”
“也许是晚上的九点多钟吧，我已经考虑收工了。因为这天是女儿的生日，我一天都惦记着该买点什么礼物送给她。你知道，青春期的孩子想法是让人猜不透的，再加上是独生子女，家长只有献殷情的份。所以我送走前一位乘客后，就把车开到了最热闹的新风街，那里的店铺集中了所有中学生喜欢的东西。我只要问问老板现在孩子们中间流行什么，就不难选择给女儿的礼物。”
“还是说说乘客吧。”
“是的，说说乘客。我的车刚在新风街停了下来，就有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拍着车门要上车。在她旁边，好像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小伙子。那天他戴了一副眼镜，所以我光看照片没记起来。他们刚刚从从鱼头王火锅城出来，我看到火锅城里灯火通明，生意好极了。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的生日，对于我们开出租的来说，这里倒是一个守点的好地方。
“我摇下车窗，示意我的车已经收班了。可是话一出口，小姑娘就嚷了起来，说我拒载。我好说歹说她也不愿意，她拿出手机要打投诉电话，连小伙子也劝不住她。我害怕了，只好让他们上了车，开车之前，我还看了看新风街上的店铺，心想再跑一趟大概他们也不会打烊。”
“他们去哪儿？”
“反正一上车后小伙子让我往东城开。至于那个小姑娘，一上车就趴在男的腿上了。难怪她的脾气那么恶劣，原来她是喝多了。一开始他们挺好的，我一门心思想把车开快一点。后来男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女的就和他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说什么呢？”
“不太记得了。两个人都说的是些年轻人谈恋爱的赌气话，好像出现‘结婚’、‘分手’这样的词。我听得出，男的是个有文化的人，句句话都说得特别伤人，把小姑娘气得够呛。到了最后，她几乎有点歇斯底里了，高喊着‘停车’，一边想要打开车门跳下去。
“我吓坏了，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是在东城区的湖南菜餐厅‘湘香馆’的旁边，我记得餐厅挂的红辣椒形状的灯笼，印象非常深刻。他们在路边扭打了起来，小伙子一直想让姑娘安静下来，可是她怎么也不听。我只好也跳下车去劝他们，因为如果他们这么一直闹下去，是不会有人想到把车费给我的。说实话，我还没有见过如此野蛮的女人，她借着酒劲大吵大闹，不到一分钟，就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后来呢？”
“等到女人自己也觉得闹得太过分了，就扔给我一张大面额的钞票，两个人匆匆地走了，在黑夜里看不见了。”
“你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吗？”
“当时是在晚上，我什么也没看清。何况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
楚戈点点头。“还有什么可补充的吗？”
“补充？”车主认真地又想了想，说：“没有了。”
撒旦之血 第三章（4）
“那么你女儿的生日礼物呢？”
司机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沮丧：“这两个年轻人把我的时间全给耽误了。最后，我只好用那个女人给的钞票买了一盒巧克力。可是女儿从标签上认出我是在我们家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的，结果一个月她都没有理睬我。”
“K在极短的时间内租下了这套有两个房间以及两个阳台的房子，并预付了三个月房租，完全没有给小新留下商量的余地。”
（——摘自周宁海的博客《小新的成人生活》）
丽景榴园是东城区最大的一个居民小区，常住居民有五千人，整个小区有七个出入口，光保安就有一百多个。当楚戈走进小区的门口，在十余幢粉色系的塔楼之间穿行的时候，他立刻体谅到了郭仙在一千多户中找到把房屋出租给“凯蒂”的房主有多么不容易。
根据牌号为X7681的出租车司机的描述，楚戈在W市区地图上标出了去年5月17日晚周宁海和“凯蒂”乘坐的出租车的行车路线。既然他们顺着沿江一路行驶，并且在路边的“湘香馆”湖南菜餐厅门口停了车，那么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居住地应该距离“湘香馆”不远，并且是在沿江一路自西向东的方向，而沿江一路正好通向丽景榴园。更加碰巧的是，楚戈发现，在周宁海生前的电话通话记录中，不少餐厅和便利店都分布在距离丽景榴园不远的地方。
几分钟后，楚戈站在了9号楼3楼B座的门口。房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郭仙安排他在门口等着他。
楚戈首先走进房间内巡查了一遍。这套房有两室一厅，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正对着楼下花草繁茂的小花园，这个格局恰好和周宁海的博客中“两个房间以及两个阳台的房子”的描述相吻合。
楚戈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房内空空如也，除了地板上积下的一层薄薄的灰尘，显得出奇地干净。如果不是拼花地板上留下了隐约可见的磨损痕迹，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居住过。看得出来，每一样拿得走的家具都被拿走了，每一个角落也都被仔细地打扫过了，一件物品、一张纸片也没有留下。
“在去年3月底你把房子租给这个叫‘凯蒂’的女人之后，还租给别人了吗？”楚戈问房东。
“没有，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别人住过。”房东满脸不高兴地说，“我倒是想快点租出去，可是有谁来租呢，现在靠一两套住房坐收租金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