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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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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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许多秘密,驾驶员也代为收藏。凡是具备了配备驾驶员资格的官员,宁可没有一个好秘书,也得有个好驾驶员。怎么样才算好驾驶员呢?官面上的要求是技术精湛、政治清白、身体健康,但实际上每个领导都有私下的用人标准。比如卢晨光,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他就要求驾驶员也要体面整洁,走出来不像司机,简直像个公司的白领。左君年调动的地方多,换过的驾驶员也多,所以对选驾驶员很马虎,只要人老实不多嘴多舌就行。贺仲平的驾驶员是自己的家乡人,用了十几年了,等于半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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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案(9)
老板情绪异常,该不该关心一下呢?不问候一下嘛,显得太冷漠,问候一下嘛,没准就拍到马脚。吴非掂量着,车上了马路又下了马路,也快到家了,他把握时机,才随随便便地问了句:“贺书记,今天婶子休息在家啊?”
  贺仲平“哼”了声,没有回答。
  吴非赶紧闭嘴闷头开车。
  车到了小区门口,贺仲平下车,吩咐:“小飞来了让他赶紧上去。你在这等着,不要走开。”
  说完上楼去了。吴非眼尖,一眼看到楼下停着贺小英的山地车,贺小英原来也在家呢。看这阵势,八成又和儿子较上劲了。
  贺仲平按了按门铃,他没有带钥匙的习惯,反正任何时候到家,妻子都在家等候着。门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丁桂芳打开里面的门,再打开外面的防盗门,开门的时候,一双手直打哆嗦,嘴唇也哆嗦着:“可回来了,先别气,这事得好好跟他说……”
  “他人呢?”贺仲平眼睛落在儿子的房门上。
  “在里面书房……”丁桂芳料着势头不善,扯住丈夫的袖子,“先好好问他,这事不能急。”
  贺仲平却已经怒从心头起,甩开妻子的手,鞋子也不换,直冲书房。书房门闭着,隐约听到里面讲话的声音,他拧了下门锁没拧动,抬起脚“哐”的一脚踹过去,一声巨响,门锁带着把手被踹飞了,坐在书桌前的贺小英愕然抬起眼,手里还握着电话。
  贺小英做梦也没想到母亲会偷听自己的电话。
  上午他到单位绕了一圈,就溜回了家,按照约定,上网去看左昀报道的反响,结果发现所有网站都已经把这个文章删除了,他赶紧打电话找左昀,无论怎么打都是用户不在服务区。到他快绝望的时候,他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冲到电话机前一看来电显示,是左昀的手机号码。可拿起来一接,竟是赵根林。
  “喂?左昀呢?”一拿起电话他就脱口问。不知为什么,从左昀的电话里传来赵根林的声音时,他整个心都乱了一下,一丝怪诞的想法掠过脑海:也许赵根林凶性大发,把左昀也杀了呢?
  “她昨天晚上来把稿子给我看了,然后把手机留给我,就走了。”赵根林安静地说。
  “为什么我刚才打了好久都是不在服务区啊?”
  “我刚才一直在洞里,可能信号不好。”赵根林说,“难怪刚才反复打你手机都是忙音,只好冒险打到你家了。”
  “她人现在在哪里?”贺小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喂,”赵根林沉默了一秒钟,开玩笑地指责道,“你能不能分一点关心给我啊?”
  隔着话筒,贺小英的脸烧了起来。
  “我想和你说点正事呢。”赵根林沙哑着嗓子说,“说真的,我准备去投案自首了。你知道,左昀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也等不到和她告别了,你也别来和我告别,我现在就怕看到你们……”他声音低了一低,“真的,你千万别来,我怕我会受不住的。我动手干掉那个人渣时心里抖都没抖,倒是这两天,一看见你们,心里就乱得不行,又想哭又想笑……我不怕死,我就怕这么个七上八下的折腾。”
  “根林,你先别乱想,千万别去自首!”贺小英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他甚至没有听到母亲买菜回来进门的声音。
  “我已经想清楚了。”赵根林在那头长长吸了口气,“我家里那个情况你也知道的,俩哥哥都在外面,又要娶媳妇,我爹妈靠他们是靠不到什么的,我这一去,看我们哥们儿一场的份上,有空了就去看看他们,当替我尽点孝心。”
  “别胡说了!”贺小英急得嗓子眼都往外冒火了,“江勇他爸是公安,你这一去自首,不等进看守所他家里人就能把你折磨死,更指望自首从宽了!相信我和左昀,我们俩一定有办法帮你远走高飞,咱们设法去西部,去边疆,去海南,跑得远远儿的,躲他个10年,你才32岁啊!就算躲20年,42岁也能重新回来了,到时候我也该混个出人头地了,咱哥们再好好一起干点事业……”
  “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己担当。”赵根林喃喃地说,像是要说服贺小英,却又更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偿什么命?”贺小英嚷道,“他江勇的狗命能和你的命比吗?他无恶不作,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数学天才……如果不是高考那次该死的档案,也许你现在在念数学硕士,也许现在媒体在报道数学新星……”
  “喂,得了啊小英。”赵根林被他逗乐了,“还记得高一时王老师讲的笑话不?”
  “那个语文老师?”
  “是啊,那个饭勺子和粪叉子的故事。”赵根林声音里透着苦笑,“你知道的,同是一块铁,打成了勺子,一辈子吃饭;打成了粪叉,一世吃屎。我们农村孩子生下来就是被打成一把粪叉的命,惟一的一次回炉重铸的机会就是念大学,现在,连念大学这样的机会也都被剥夺了,我呢,也挣扎过,总不相信自己一辈子就是一把粪叉子,不过,现在我已经认命啦,我这个粪叉子亲手叉掉了一个人渣,很满足啦,我要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作为一把粪叉子死去。”
  

立案(10)
贺小英茫然地应着,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好容易才抓住赵根林说话的间隙插进一句:“根林,你先撇开这些别想,你得想想左昀的脾气,你真进去了,不定这大小姐闹出什么吓人的事呢,劫狱都能干得出来,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我们仨想想。”
  “为我们仨?”赵根林轻轻地笑出声来,“那我更得乖乖地去死了。小英,好好照顾左昀,不管以后你能不能追到她,都要好好照顾她,当哥们儿也好,当梦中情人也好,这么好的妞,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啦。”
  “还有两件事,要是有可能的话,帮我照应一下李三爱。经历了这事,估计她是家也回不去了,江勇家也不会要她,你要是有门路的话,给她在城里介绍个工作,有口饭吃,她太弱了,没个人保护,一下就不知道落到哪个阴沟去啦……”
  “哐当”一声,书房的门被踢开了,看到父亲凶神恶煞般的出现,贺小英下意识站起身来,手还握着话筒贴在耳边,赵根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最后一件事就是……以后要是有可能的话,你和左昀一起,爬爬咱们以前常爬的那棵槐树,替我看看星星吧。我肯定会在那颗星星——火星或者长庚星上瞅着你们……”
  看着父亲疯子一样朝自己扑过来,贺小英冲着话筒大喊一声:“等我!”“哐当”扣上电话,他手还没落定,一记重击就落在他耳郭上,头部顿时“嗡”的一声,眼前闪现出晕眩的漆黑,漆黑里还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眼冒金星吧,他昏沉沉地想,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不过他没时间品味疼痛,新一轮的打击像美英联军对巴格达的轰炸一样,密集地俯冲下来。
  

父与子(1)
是母亲尖利的哭叫声把贺小英从昏沉中唤醒的。
  丁桂芳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抱住儿子,贺仲平见巴掌多半都被妻子的身体挡掉了,而最初的猛力打击已经宣泄了狂暴,手也就逐渐软了,终于,他鼻子像狂奔的公牛般翕张着,喷着气,站直了身体,手半举着,上上下下瞪着被妻子护在怀里的儿子,像在琢磨换个地方下手。
  贺小英不敢抬头,恨不得自己再缩小几号,完全躲到母亲的胳膊底下才好。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都是拳头教育,母亲虽然不赞成这个管教法,但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从来不会直接阻拦父亲动手。即使长大了,贺小英从骨子里对父亲还是十分畏惧的,毕业时他死活不肯分回家乡,可父亲一到学校,两只细长的眼睛一瞪,他心里就怯了,吴非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收拾行李,他虽然嘟囔着表示抗议,却不敢清楚地说出声来,父亲冷冷地说:“有些差不多的东西不要收拾了,拿好毕业证书就可以走了!”他一百个不情愿,最后还是乖乖地上了车。有次他在网上看到泰国人驯养小象的技巧,在小象很小的时候,把它栓在一根很结实的铁柱子上,小象无论怎么挣扎都拽不动柱子,便渐渐形成了心理定式,即便长大了,有万钧之力,只要链子往柱子上一挂,就不会四处挣扎了。贺小英边看边叹息:象犹如此,何况人呢?
  “畜生,抬头,看着我!”贺仲平大喝一声。
  贺小英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躲闪着不敢看父亲的眼睛,那眼里都快喷出火了,要是眼神有温度的话,他脸上的皮都能给烧没了。
  “你朝我看清楚!”贺仲平怒吼道,“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供你上大学,要钱给钱,你就这样报答我们?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败类啊?”
  贺小英硬着头皮往下听——这都是老生常谈,要等充分阐述了父母的功勋之后,才轮到对比儿子的不肖呢,乘这个间歇不如想一想父母亲到底是为什么事发难。看样子笃定是为赵根林的事了,那么对这事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呢?他们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贺小英垂着眼,尽量让自己进入选择性耳聋的闭关状态,可母亲呜呜咽咽的抽泣数落还是一直钻到心里:“小英,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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