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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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上之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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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坝。堤坝顶端宽约一米,沙粒从海岸与国道两边乘风而来,因此上面总是布满沙粒。
    因为日晒的缘故堤坝顶上的温度会升高,夏天的时候烫得几乎无法触摸,但是到了冬天和初春却有一种从内部渗透出来的令人怀念的温暖。
    此时我常常像翻单杠一样,将手压在河堤上用力撑起身体,然后转个方向坐下,一股股暖意渐渐从裙子底下传上来。
    很多人都坐在堤坝上,大多都是面朝大海,这也很自然吧,偶尔也会有人在那里作画。
    但是我总是背对着大海和太阳,很奇怪吧,或许我看起来像在等人。
    我每次坐的位置都不同,有时会看到一旁的水泥中露出了像粗竹笋般的钢筋。
    钢筋经过海风无数次的吹拂,变成了红褐色,有人将钢筋往下拧弯,以免造成危险。钢筋宛如一条沮丧的蛇,一从地底钻出来便筋疲力尽地弯下腰去。钢筋的四周并不光滑,有好几个突出的结,手一摸,指尖便会有铁锈味。
    那股像血的味道,海水的气味以及从背后传来的海浪声,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在我的脑海中苏醒了。
    啊,但是我却忘了眼前呼啸而过的轿车和卡车的声音。
    记忆真是有趣。
    我将纤细的手指放开钢筋,趴在水泥上,发现空空的、大小的洞。
    洞的形状也像蚕豆,我从大拇指开始依次将手指伸进小洞里,嘴里唱着“DO、RE、MI、FA”,心里却默念着“蚕豆”。这件事我记得十分清楚。
    搅拌水泥时会混入小石子,有些小石子浮在水泥表面上。有人把小石子一挖掉,水泥面上便会形成一些小洞。
    小石子若探出头来,就会忍不住想要将它挖出来,这种心情我十分了解。
    于是只留下了小石子形状的凹洞,我将食指伸进凹洞,掏出里面堆积的沙子,简直就像在打扫小小的房间一样。
    我不厌其烦地一直掏着,指腹意外碰到了里面光滑的墙壁,那种舒适的触感就像是为我的手指量身打造一般。我感觉自己缩小到指腹大小,睡在完全合身的洞穴中,仿佛变成了一颗蚕豆,待在豆荚中。
    我的思绪渐渐飞远了,猛一回神,发现我自己坐在堤坝上,正抬头看着白色公寓的五楼。霎那间,我感觉自己的视线像是飞到了那里的阳台上。
    此刻我宛如坐在大大的秋千上不断地摇荡。
    这种情形在我的梦里经常出现。仿佛自己的视线脱离身体飞在宇宙中,从那里看着这里似的。
    我的眼神如同自己小时候一样,闪着懵懂无知的光。
    看着的是坐在遥远下方谷底里的那个渺小的我,未来的我。
    渐渐地,不知为何我的视线变得湿润,目光忽的转向大海,海浪从海上一波波而来,一浪拍打着一浪。
    随着视线的转移,海浪没人大海,化成浓重的深蓝。
    远处是地平线大海与天幕相连在一起。
    
    2
    
    但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要住在那个公寓里。
    母亲对家里的经济状况头痛不已,但是我却没有强烈感受到家里经济的困难。对于钱我看得很淡,看到别的小朋友有什么也不会吵着要,我并非在压抑自己,而是没有想过那些。
    不过,有时候即使我没有主动要求,也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礼物。
    那六间小房子一天到晚换房客,自我懂事以来,就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但是邻居却换了又换。一对大嗓门的夫妻搬走后来了一名年轻男子,年轻——这是我现在的想法,在小学生看来,大家都是叔叔、阿姨。
    那个人不知从哪里捡回来一条狗,一开始只看得到玄关毛玻璃里头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动。过了一阵子,那个人放了一个旧的狗屋,屋顶的红色油漆斑驳,有些地方都已经脱落了。我终于看见影子的真面目,是一只杂种幼犬,明明个头很小,却一副像是谁得罪了它似的,常常声嘶力竭地吠叫,仿佛吠叫是它的工作一样,汪汪汪、汪汪汪。
    我家和隔壁中间没有间隔,狗屋就在眼前,这么一来就会忍不住想喂它点什么。
    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早早叮嘱我说:“那是人家养的狗,你不可以随便喂它东西。”
    这话说得没错,我明白这一点,但是却无法依着这个道理行事。
    当我从小学放学回家的时候,小狗远远地就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原本它是背对着我的,但会突然回过头来对我吠叫,它的表情十分吓人,龇牙咧嘴,双眼怒睁。
    “汪汪”的叫声中还夹杂了如远处雷鸣般“咕噜噜”的吼声,它是在用喉头发出的声音吓唬我。如果是真正凶猛的狗的话,光是用那种低沉的吼声就足以把人吓到,但是偏偏它的体形那么小,做出那种令人讨厌的举动,反而显得可爱。
    总之,它是铆足全力狂吠,使出浑身解数,仿佛我是恶魔的化身。
    我还记得那时自己做了什么。
    我观察它的表情,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悄悄拿出面包屑,这就是我第一次喂它的食物。我连狗吃什么都摘不清楚,只是吃午餐时想起它,心里想着不知它吃不吃,但还是把面包留了下来。
    我拿面包喂它,它“晤晤”地低吼,闻了闻味道,然后吃了起来。我心想原来狗也吃面包啊。
    它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安静下来,这下子它应该可以稍稍接纳我一点儿了吧,我心想着,谁知它刚咕嘟咽下,又马上恢复成了刚才的“吵闹先生”。
    它桀骜不驯的程度简直令人咋舌。只要我家大门从里头发出开门的声音,它就开始叫。
    如果接着一脚踏出门外,它就会像球一般跳起来,在那里原地跳动吵闹不休。
    我马上给它取了个名字——我才不管它的主人怎么叫它,因为我从来没听过。他相当沉默寡言,我想他应该没有叫过它的名字和它一起玩儿吧。
    你问我替狗取了什么名字吗?我叫它“犬山吠造”。
    
    3
    
    吠造对邮差和查水表的人应该也叫得很凶吧,因为我们家只有妈妈和我母女俩,我们有一次还聊到:“有吠造在,我们变得安全了。”
    是的,母亲并不讨厌吠造,我对此感到开心。虽然我和母亲都怕吵。但是,它是只活生生的动物,只要一看到它的脸,应该怎么说呢,就算它叫得再凶,都很难去讨厌它。
    有天吃晚餐的时候,屋外又传来我们习以为常的狗叫声,一定是住在里面的邻居回来了,我担心着吠造会不会挨骂。
    我问母亲:“它为什么会叫成那样呢?”
    母亲回了我一个谁都想得到的答案:“应该是运动不够吧。”
    我也担心这一点,吠造的主人好像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工作,吠造总是被拴着狗链。它的主人有没有带它出去散步呢?
    第二天早上,我一醒来,不知是因为预感还是心电感应,我穿着睡衣从绿色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吠造踩着舒服的节奏“嘚嘚嘚”
    地从外面回来了。它以轻快的步伐漫步在清晨的空气中,看起来心情非常愉悦。吠造从我的面前经过,然后似乎是乖乖地坐在狗屋的前面了,我只能猜想因为我已经看不见它的身影了。主人帮它套上狗链,它好像也乖乖不动,接着,主人喂它吃早饭。
    我也准备吃早饭了。
    我赶紧将棉被收进壁橱,开心得不得了:“妈妈,妈妈,吠造去散步啦。”
    我话刚说完,在厨房里煎鸡蛋的母亲也说:“哎呀,那真是太好了。”
    “犬山先生刚遛完狗回来。”
    当然,它的主人不姓“犬山”,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隔壁在我们口中便成了“犬山家”。
    那天,我放学回到家,站在吠造前面问它:“你每天早上都去散步,对不对?”
    吠造大概是对我的亲呢感到不高兴,又发飙了。如以往一样,它不断地原地乱跳,最后跳到狗屋上,像风向鸡般站在屋顶边缘,身体前挺,汪汪叫着,表情像是鬼头瓦上的鬼脸。它还焦躁地不停用前爪挠地,弄得木板屋顶咯吱作响,仿佛那是双塑料制的坚硬爪子。
    狗有爪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我似乎豁然开朗:啊,原来狗也有爪子啊。因为我以前总是觉得只有猫才是有爪子的。
    “知道啦。”
    不久,夏天来了,学校开始放暑假了。
    吠造的狗屋放在两户人家中间,但是阳光很坏,竟然还是从缝隙里照射进来。如果是冬天还好,但很遗憾,偏偏一到冬天太阳光照射的角度就会变得很低,狗屋总是不见天日。天底下的事总是很难尽如人意。
    或许是狗屋里没有风,吠造钻进隔壁房子锐角状的阴影里,将身体贴在墙边波浪状的铁皮上,铁皮经过太阳直射,应该会像平底锅一样,但是那里从早就晒不到太阳,所以应该不会有事。吠造就像用黏合剂粘在地面上一样,整个身体趴在地上,连下巴也贴在地面上了。它伸出舌头,闭着眼睛。
    “吠造最近没有什么精神耶。”母亲一回到家便这么说道。
    那一阵子有时候会看见吠造的主人犬山先生用水管替它冲凉。我听见屋外的吵闹声,从窗帘的缝隙间往外一看,便看到了吠造的侧脸。
    它眯起眼睛蹦蹦跳跳,像是心灵获得了洗涤一般开心。水光闪闪,连我都觉得兴奋万分。
    我等不及母亲走过来,便像小狗一样扑上去告诉她,母女两人异口同声说:“真是太好了。”
    入秋后,蜻蜒经常停在狗屋上,吠造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简直像变魔术一样。
    秋天的一个星期日,犬山先生意外地来我家串门,说是串门,因为是邻居,所以不过是几步路而已。但是在那之前,我们两家完全没有来往,所以还是让我们略感惊讶。
    我们家很小,虽说他和母亲站在玄关,但其实他几乎等于就站在我旁边,他和母亲两人的对话我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犬山先生似乎要搬家了,问题是新家不能养狗,吠造该怎么办呢?让它变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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