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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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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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心中一窒,再说不出话来,青儿以他为重,以她自己为轻,心甘情愿被卫少儿看低,连墨家的规矩都破了。

“待我回了楼兰,自当遣人送银两回来,十倍偿还给她便是。”他道。

“嗯,好。”

子青应着,神情始终怔怔的,心绪并不因为这话而有什么变化。

她一直以为还能再与将军见上一面,想不到事出意外,不得不提前离开将军府。此去天涯,路远风急,日后已是相见无期,一想到这层,她心中便怅然若失。纵然早知须有这日,然而到了这刻,痛楚还是比料想中地难熬。

骤然间,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子青迅速回过神来,匕首自袖中抖落在手,将车幔撩开一条小缝,问车夫道:“何事?”

车夫没好气道:“你不走官道,偏走小道,这路上坑坑洼洼是难免的,再往前还要难行,你们且就忍忍吧。”

子青侧耳细听片刻,周遭并无异常动静,再看那小径,确是比不得官道,只得陪笑道:“辛苦大哥。”

车夫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阿曼在车内听见,冷冷一笑,伸手自卫少儿所赠的钱两中摸出一锭金饼,捅了捅子青:“把这个给他,再告诉他,到了渡口还有一锭。”

子青遂依言而行。

那车夫本道他二人穷酸,此行定无甚油水,着实没料到他们出手这般阔绰,立时换了一副脸面,连连笑道:“我尽量行得慢些便是,不至于颠得太厉害。”

“不不不,颠些倒不碍事,只是一定要快!”子青忙道。

“两位有急事?”

“是。”

“那你们坐稳了!”

怀中金饼沉甸甸地坠着,极有分量,想到到了渡口还能再有一锭金饼,车夫精神大振,马鞭刷刷刷在空中连打几个空响。马车在小路上横冲直窜,子青与阿曼面带苦笑,随着马车上下颠簸不止。

黄河岸边,一处颇为偏僻的渡口。

风自河面上吹过来,带着河水的腥味,让人不甚舒服。

阿曼疲倦地靠着马匹身上,眉头皱着,模糊不清地听着不远处子青与船夫在说话……

“此处偏僻,往来的人甚少,我看就在此处渡河吧。”不多时,子青折返回来与他商谈,“过了河,便是金城郡,再往西走,出了关塞,便可进大漠。”

阿曼点了点头。

子青便取出一个金饼,便要依来时的约定,将金饼给车夫,阿曼在旁忽按住她的手。

“嗯?”子青不解。

阿曼的手牢牢抓住她,头深低着,半晌,似乎才下定决心,深吸口气朝她道:“青儿,你随马车一同回去,我想霍将军在等你。”

闻言,子青只楞了一瞬,缓缓转向河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道:“我不会回去。”

“我知道你担心我被匈奴人追杀,现下我们已到了渡口,想来他们已经追不上了。你实在不必再陪我走下去。”阿曼柔声道,“你回去,告诉霍将军你其实是个姑娘,我想他定欢喜得很。”

“我在信牍中已经告诉他了,”子青声音很低,“我不想再瞒他,我欠他太多。”

阿曼点头,他几乎可以想象出霍去病的心境,苦涩笑道:“这样很好。”

“阿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子青低头,似乎踌躇着该如何将此事说明白,“我与将军虽有情义,但今生今世也只能到此为止,相守倒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心里明白得很。即便我不去楼兰,我也不会再回长安。”

“青儿……”

“莫再说了,我们还是赶快渡河要紧。”

子青不欲再谈论此事,急急返身去找车夫,将金饼给了他。车夫自是千恩万谢,帮着子青将行装自马车上取下来,便驾车走了。

看着马车行远,阿曼轻叹口气,道:“日后,你后悔了怎么办?”

子青将行装拎到小船上,道:“我爹爹说,要紧的是眼前的事情,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无须多想。”

阿曼只望着她。

“……到了对岸,咱们就该买马了。”子青想起雪点雕也留在霍府,微叹口气,而后又一想,雪点雕在将军身旁总是比在别处强些的,也无甚可惋惜。

船篙一撑,小船缓缓滑进河道。

水波荡漾开来,船儿翩然若叶,与岸边渐行渐远。

136第一章离别苦(二)

金城郡,焦阳县。

此地距离汉匈边境己不远,常有商旅在此地歇脚,也常有匈奴人来此地贩卖马匹羔羊兽皮等物。自春夏两次出征之后,来此的匈奴人己然少了许多,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

为了稳妥起见,行走在街道上,阿曼仍是用布巾蒙住头面,弯刀掩在衣袍之中,微垂着头,与子青缓步而行,捡了家偏僻的店家歇脚。

因为了赶路,连日来在都是在马车内啃得硬馍,阿曼中毒之后脾胃虚弱,吃得愈发少。进店之后,子青便请店家去熬小米粥,又替阿曼把了一回脉。

“应该是余毒在体内还未尽除……”看阿曼唇色发白,子青不放心问道,“你这样子进了大漠只怕支撑不住,不如我去抓贴药熬给你吃,今夜便先在此歇一晚,明日再走。

“我不要紧,还撑得着。”

知此地不宜久留,阿曼摇头。

在此地留宿,其实子青也不甚放心,遂未再勉强,只道:“那你歇着,吃点东西,我去买马。”

“等等……”阿曼伸手取下蒙面的头巾,半撑在案上,微挑起眉望她,“集市上的马匹参差不齐,可不比军中,要挑能长途跋涉过大摸的马匹,你会相马么?”

子青呆愣片刻,相马之术,她倒真是不懂。

似早在意料之中,阿曼轻轻一笑道:“待吃过粥,我与你一同去。”

再无他法,子青依言坐下,顺手自包袱中摸出块剩的硬馍,心不在焉地啃起来。

阿曼伸手欲夺,道:“这店里头有的是新鲜软乎的,你又吃这个硬邦邦的做什么!”

“没坏,能……吃的。”

子青侧身躲过他的手,硬馍渣渣在口中嚼了嚼,艰难吞咽下去。因她想着进大漠要带些新的糗粮,故而先把旧的吃完,免得白白浪费。

阿曼拿她无法,先命店家倒水来,免得她噎着,然后自也伸手想去拿一块,却被子青拦住。

“你脾胃尚弱。”她简单道,把所剩的两块硬馍都拨到自己这边。

阿曼望着她不作声,直至双目之中水雾渐起,才猛地将脸别到一旁去。

一时两人吃罢,向店家问明县里头马市所在,阿曼依旧用布巾覆面,便往马市而去。

正是正午时分,虽己是夏末,但日头仍是毒辣辣的。

马市只在清晨时分才是最热闹时,到了此刻,只剩下些未卖出去的马儿顶着日头蔫头茸脑地站着,旁边的卖主也不守着它们,都凑在树荫底下乘凉。另一头还拴着七、八匹骆驼,虽是瘦骨嶙嶙,倒不惧烈日,起劲地嚼着青草。

见此情形,子青料想好马必是都被挑走了,不由有些遗憾。

阿曼略扫了一遍,确是没有看得入眼的马匹,便转了身去看骆驼,寻思着买两匹骆驼也不是不可行。

“你瞧这匹如何,”

他指这一匹嗤嗤打着响鼻的骆驼,笑着问子青。

“我不懂,你看着好就行。”子青不会相马,更不会相骆驼,任凭阿曼做主。

阿曼多看那骆驼两眼,忍不住笑道:“你觉不觉得它吃东西的模样与邢老头有几分神似?”

瞧骆驼嚼着青草,摇头晃脑,神情滑稽的模样,还果真与邢医长有神似之处,子青细瞅片刻,明知不太厚道,却还是忍不住低低笑开。

两人正说笑着,身后脚步声响,似乎不远处有人过来。子青与阿曼皆颇警觉,不着痕迹地半转过身,眼角余光瞥见一人朝他们走过来。

“阿原……真的是你?!”那人不可置信地唤道。

在此时此地听见有人这般唤自己,子青确是吃了一惊,转头望去,见到李敢立在日头下,满面皆是惊喜。

“阿原,你怎得在此处?”

“李家哥哥你怎得在此处?”

两人同时问道,又同时收了口。

李敢温和一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待会我再向你解释。你们可是要买骆驼?……要去大漠?”

子青望了阿曼一眼,不知该不该对李敢说实话。

未想到子青会往大漠,李敢虽心中焦切,但瞧他二人神情,一时也不好追问,遂低声道:要好的骆驼,你们随我来。”说罢多望了树荫下一眼,抬脚便走。

子青与阿曼跟着他出了马市,往南行了一段路,才拐入一处宅院之中。

左右无人,李敢掩好门,才朝子青一笑,压低声音道:“两位见谅,因我来焦阳县是追查私贩军马一事,故而在外头说话不便。”

汉廷因连年征战,马匹用量巨大,私贩军马一事子青也早有耳闻,倒不以为奇,只是对李敢来查此事有些奇怪,却又不便问。

李敢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这事本不该我来管,但上月新送到家父军中的马匹大部分都是劣等马,家父震怒,与马场的椽史大吵了一场无果,便命我来探查此事。

听罢,其中缘故不必李敢细说,子青已然明白。

朝中诸将之中,李广自是比不得霍去病卫青等人,马匹这等事情,那些马尉自是挑软柿子来捏。而李广脾气刚硬,不愿白白吃亏,定是想命李敢查出椽史私贩军马的证据,然后再上书弹劾。     私贩马匹确是触犯汉律,但李广此举未必是为了正朝纲,倒是报私仇的嫌疑大些。

李广终究是放不下虚名,为其所累。

子青暗叹口气,苦笑以对。

“你要去大漠?为了何事?”李敢关切问道。

思量着若说实话,李敢便会知道阿曼的真实身份,实在过于冒险,子青犹豫片刻,也不愿说谎骗他,只能道:“我不能说。”

见她不愿说,李敢沉默着,转而去打量阿曼。

阿曼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无奈取下蒙面的布巾,没好气道:“看够了没有,要不要我把衣袍也解了。”

“难道,你是要跟他去西域?!”认出阿曼的一瞬,李敢心惊地猜度道。

子青默然不语。

这在李敢眼中无异于是默认。

“阿原……你、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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