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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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骨-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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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容。归晴的命从那时候起就不是自己的了,是沈府的。千般万般,都是归晴的错,不敢跟老爷争一个字儿,任凭您处置。 
  沈大善人微微一怔,倒没想到归晴这么痛快。浅笑道,好。你在我沈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心,我会吩咐沈忠给你一笔银子,比打发别的丫环还要丰厚些,就当你提前出府嫁人去了。想了想,又道,你过年也有十六了,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 
  归晴便知自己猜得不差。老爷怕她出了府还和沈慈藕断丝连,想逼她嫁人好一了百了。可她心里只有沈慈一个,怎能嫁为他人妇。 
  便垂下头去道,不敢叫老爷操心。归晴不想再留在青柳镇了,打算回家乡去。只要她走得远远的,老爷就该放心了吧。 
  这样想着,心里却更加凄楚,泪流不止。 
  沈大善人的手指在桌上轻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道,如此也好,你且去收拾收拾吧。 
  珍晴再度猛然站起,看看沈大善人,又看看归晴,强忍着满腔悲愤道,老爷,眼下慈儿正要人服侍,又都是归晴服侍惯了的。要归晴走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待慈儿好些。 
  沈大善人慢慢扫了一眼珍晴。他岂不知她的心思。她是想拖到沈慈醒过来。介时归晴也不用走了。便淡淡地叫过沈忠,你去给归晴帮个手儿,她一个女孩子家,多少东西拿不动拎不起,收拾起来不方便。然后再带她去账房支银子,就说我说的,比往例多加一份,再雇个车好好儿地送出城。 
  沈忠哎了声儿便搀起归晴,请道,姑娘,走吧! 
  归晴远远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沈慈。他双眉紧皱,冷汗直流。她下意识地揪紧手里的帕子,又黯然地放开。他和她只剩这一眼可看,以后为他拭汗的再不会是她。 
  归晴闭上眼睛。有一滴眼泪留在沈慈的房里,而人已转身离开。 

  归晴回到房里收拾东西。 
  其实可收拾的东西极少。这么多年,吃穿用住都是沈家的,她哪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不过一些过节生日,沈慈珍晴等人送的一些礼物舍不下,那些也都是宝贝似的向来收好的,一拿便走。还有就是她历年积下的手札了。 
  归晴把盛手札的小匣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就在这时听得一声归晴,回头一看,正是珍晴来了。珍晴面颊上挂着泪珠,紧走几步拉住她的手,一句话没出口,又别过脸去用手帕捂住嘴。 
  归晴强压下的伤心也被勾起,扑簌簌泪珠儿直滚。她对珍晴说,四奶奶,我就知道旁人不来送我,您是一定会来的。只可惜这几天雪霁姐姐的丈夫回来,她没能进府,要不然她也一定来的。抽泣了几声继续说,您来了就好,从小儿您就不拿我当丫环看,真心疼我。临走也有几句话要跟四奶奶说。 
  珍晴转过脸来,哽了一声,道,好,我听你说。 
  两个人一齐看了一眼在旁边候着的沈忠。沈忠慌忙低头道,如今时候儿还早,四奶奶和归晴姑娘有话尽管说,我且去外面打点打点。说完便忙不迭地出去了。 
  归晴不舍地抚摩匣子,说,这里头是我打小记下的手札,虽都是琐碎小事,一桩桩一件件却都是我用心写下的。料想我和阿慈今生再无缘相见,旁人我是不放心的,只有四奶奶可托付。说着说着,眼泪更是落个不停,将匣子递给珍晴。求四奶奶替我转到阿慈手上,您跟他说,我知道他不会忘了我的,可叹我命薄福浅,是我辜负了他一片深情。 
  珍晴捧着匣子哭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交到慈儿手上。他一定会去找你的。 
  归晴无语,凄楚一笑。 
  这时,一个小丫环挑帘进来,珍晴归晴一看,认得是杨文琴房里的。小丫环笑嘻嘻地道,四奶奶,归晴姐姐,大奶奶命我来给姐姐送一样东西,全当赠别,幸好姐姐还没走。于是递上一块精雕细琢的玉佩。见归晴迟迟不拿,接着道,姐姐现在便走么,我来送姐姐出府。便快步上前拿过归晴收拾好放在桌上的包袱,胡乱塞进玉佩,转身就朝门外走。 
  珍晴顿生无明业火,一把扯住小丫环的胳膊。小丫环吃痛地哎哟一声,跌跌撞撞地倒回来。人还没站稳,就被珍晴手起掌落,火辣辣地赏了一记耳刮子。 
  珍晴劈手夺过包袱,掏出玉佩狠狠砸在地上。只听啪嚓一声脆响,碧绿玉片碎成几块。指着小丫环的鼻子骂道,一双狗眼只识富贵人。姐姐是你叫得起的么?归晴往常好比府里的副小姐,就见你们一个个姑娘前姑娘后,不得她一句话不敢乱动一根儿指头。如今她要走了,还没出声儿呢,就敢大剌剌地动她的包袱!我还站在这儿呢,她是要走了,难道连我也是要走的么? 
  小丫环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呜呜哭道,四奶奶真折煞我们做奴才的了。我哪里敢不把四奶奶放在眼里。我是大奶奶房里的,自然是大奶奶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好啊,搬出你的主子来了。珍晴越发怒火攻心,双眼本就哭得红了,如今连整张芙蓉脸也火烧一样红。索性捏着小丫环的手腕子道,你们大奶奶果真菩萨心肠,教出来的丫环也好得不得了,怕人家被轻轻一个包袱拖累,不能够快快地走出府去,便来自告奋勇地替她拿包袱。可出了府怎么办,再没有你这样心好的人给她帮手儿了。你跟我来,我替你回了老爷去,你就跟归晴一道出府吧,你们奶奶菩萨似的一个人儿,指不定也送块好玉给你呢。
五十一小丫环这才慌了,连忙跪在地上哭着讨饶。珍晴死活不依。她恨透了杨文琴。摆明就是杨文琴迫不及待地赶归晴走,却硬装什么好人,叫丫环来送劳什子玉来。伪君子,真小人! 
  归晴拦住珍晴道,四奶奶息怒,我横竖是要走的人了,再不跟沈府有瓜葛的,您还要做沈家的四奶奶,何苦为我动气。 
  珍晴哭着怔住,无奈地松开手。 
  两人本还有话要说,可看看眼前的景况,归晴只得扶起小丫环,将包袱塞在她怀中,笑道,有劳这位妹妹,我也正要走。回头看了一眼珍晴,默然离去。 
  走到沈府大门,沈忠早在石阶上候着,车子也雇来了。看见她来,沈忠连忙迎上道,姑娘这就收拾好了。双手递上一包银子又道,银子我按老爷的吩咐已从账房支来,姑娘收好了,够买一座小宅几分薄田,一世无忧了。 
  归晴淡淡一笑,推开银子道,难为忠伯现在还肯叫我一声姑娘。归晴已沾了沈家数不清的恩情,临走怎么能再要一分一毫。看了一眼车子又道,都不必了。我虽是女儿家,却也明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青柳镇,再不会有我归晴了。 
  说完,转身便走。走不多远,听见沈忠苍老的声音在身后感慨。 
  姑娘,你也忒要强了。 
  归晴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下眼泪。咬了咬嘴唇,快步离去。 

  夕阳无力时,归晴走出青柳镇约有三四十里地。她在沈府虽是丫环,但正如珍晴说的,与旁的丫环不同,简直是个副小姐。每天早起晚睡是真,也不过沏茶研墨之类,何曾做粗提重?走了这些路已累得香汗淋漓。 
  归晴擦擦汗,心想,天快黑了,夜行多忧,不如找个人家落脚,明日一早起程。 
  郊外荒芜,又走了约有一里地,方看见人家。挺大的一个院子,想来也是一个小富之家。门口百无聊赖地蹲坐着两个男人,蔫头耷耳地打瞌睡,都约四十上下的年纪。 
  归晴上前道声好儿,问,两位大叔,小女子路经贵府,前不着店儿后不着村,不知方便容我借宿一晚? 
  其中一个光头的不耐烦地摇手道,走走走,我们这儿不借宿。正说着,无意间抬头觑了一眼,倒怔住了。忽然满面堆笑地道,姑娘要借宿么? 
  另一个瘦精精的闻言起身,扯住光头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一会儿大哥回来瞧见咱们跟外人多嘴,非给咱们好看不可。 
  光头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不满地低声道,他自打娶了个美娇娘,就三不五时地往回跑。回回都说早回来,回回都迟。我看今天也不用等了。自个儿风流快活,倒管得我们跟和尚似的,连窑子也一年到头逛不着几回。 
  瘦精精的疑道,你莫不是想…… 
  归晴见两人神色可疑,又突然笑起来,心里顿觉不妙。赶紧扭身就走。 
  然而一切都晚了。 
  那两个男人一把逮住她,将她拖入院里。大门被轰然关上。 

  雪霁回到府里,看见珍晴双眼通红头发蓬乱,唬得一跳。叫了几声小姐,珍晴也只当没听见。雪霁更慌了,连忙上前摇了摇。珍晴这才回过神来,看是雪霁,便一把抱住大哭起来,将归晴被赶出府的事儿备细说了一遍。雪霁也红了眼圈儿,眼泪直掉。 
  珍晴抽泣着道,眼下归晴都走了两天了,慈儿就是现在醒来也未必能追上了,真是恨死人了。 
  雪霁跺脚道,小姐,你往常明白得很,怎么这回做出这等胡涂事儿来!归晴要走,你便真让她走了?又不是小少爷不要她,何必跟旁人争一口闲气! 
  珍晴愕然道,闲气? 
  可不是闲气么?雪霁有些怒了。她走了,到头儿来还不是小少爷跟她两个痛得死去活来,连我们都算旁人呢。 
  珍晴茅塞顿开,后悔道,我真是个死心眼儿!想想,又担心得要命,说,归晴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的,你说她还能上哪儿去?咱们得想办法把她追回来。 
  雪霁高兴地道,小姐,这才对啊。皱眉沉思了一回,突然大悟道,对了,我曾听归晴说过,她好像还有个姐姐。 
  珍晴惊讶地道,归晴还有个姐姐么?我倒一向没听她说过。 
  雪霁点头道,还是早些年的事儿呢,那时归晴不过七八岁。有一回,我们几个姐妹在一起逗她玩儿,有人就说,瞧归晴的小模样儿,竟有几分四奶奶的影子呐,莫不是跟四奶奶有亲吧。 
  珍晴意外地问,归晴长得像我么? 
  雪霁道,不说不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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