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像纠缠不散的暗影在两人心头摇晃，青葱年岁里的画面逐渐随它一并浮动——
高考在即，高三九班像一锅即将煮沸的水，人人都在里面憋着劲儿。
不过，这其中有两类例外：一种就是苏小阳这种，平时成绩不见起色，任性惯了的她对读大学没什么想法，因此照常气定心闲，并无太多紧张之感。另一种，即周茜那类特优生，早早拿到保送名额入重点大学，别人累得两眼发黑，她则怀着闲情逸致看看书，憧憬憧憬大学生活。
按理说，这两类截然不同的人不会产生什么交集，可偏偏的，周茜和苏小凉之间有个杨睿。
一个晚自习，苏小阳好不容易静下心背单词。突然，悄无声息的教室叽叽喳喳的炸开了锅。没法继续安静看书，她茫然戳了戳前面同学：“怎么这么吵？他们平时怕班主任怕得要死，今晚这是吃了兴奋剂吧？”
前座是个男生，平时和苏小阳倒也说得上话。见她发问，他嗤道：
“咱的周大班长保送成功，刚从班主任那回，那些人正忙着祝贺她。不过，她好像不太高兴。”
第69章 低到尘埃，还要开出花来（1）
放眼朝教室前望，苏小阳看到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周茜正站在人群中央，胸前蝴蝶结一耸又一耸。（ 花 季 言 情 网 。60215。 最大最多的言情 ）
周茜其人，在汇文中学大名鼎鼎。在老师眼里，她是德智体美样样优秀的尖子生，虽说父母都是商人，但她身上一点都嗅不到铜钱味儿，反而像体内流淌贵族血液的公主。在同学眼里，她则是人人都暗羡的对象，长相娇丽，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她总是博得大部分人的好感，仿佛天生就是个发光体，源源不断的散出让人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平时，差生自然没多少机会和她接触，苏小阳却也对她没什么好感。
不知为何，苏小阳老觉得她特假，不论是说话腔调还是眼神，造作得太厉害。
另外一点就是她瞧得出来，别看周茜平时对谁都不屑，但独独对杨睿不同，温顺，又低谦——
就如同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那句，低到了尘埃里，还要开出花来。
这点，多多少少让苏小阳内心深处有些别扭。
马尾轻甩的周茜在人群中露出淡笑，两个深深的酒窝里却不见太多欢喜，反而蕴藏着些莫名恼怒。将她心不在焉的神情看在眼底，苏小阳想起杨睿也在保送之列，这才讪讪道：“保送成功了还不高兴呐？尖子生就是尖子生，也许她觉得保送的学校不够好吧。”
“上海的高校还不够好？那学校，可是首屈一指的理工大学。当然啦，人家也许想进清华北大。”
半天没听到声音，前排的男生回过头，饶有兴趣的看向苏小阳旁边的空座位，笑道：
“哎，杨睿也是保送那学校吧？上海到Y城，距离真有点远，坐飞机都得两个钟头呢。”
“只要学校好，距离算什么。他一男的，难道还怕远行？喂，你小子知不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
茫然而疏离的眼神逐渐收拢，口头潇洒的苏小阳忍不住瞧了瞧旁边空空的座位——
杨睿…
如果他去上海，那自己和他，怕是从今以后再难相聚了吧？即算自己勉强考上一所旁的大学又如何，我有自知之明，上海那所著名的理工高校自己绝对进不去。从此，一东一南，相隔千里。都说真正的情谊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而改变，殊不知距离其实很可怕，可怕得几乎能吞并人的习惯。
随手将书本扔回桌内，苏小阳转眸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年轻的心，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可奈何。
教室里的噪杂声越来越大，搅得情绪低落的苏小阳越发心乱如麻——
尽管，和杨睿之间并没过任何一句表明彼此在对方心里重要的话，可她不希望杨睿属于别人！
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旁嗡嗡的飞来转去，心烦气躁的苏小阳蓦然站起，决定出去透透气。
还没挪步，鹤立鸡群的周茜已拨开团团围住她的人群，昂首挺胸的走了过来，面带嗔怒：
“我有话跟你说，苏小阳。”
第70章 低到尘埃，还要开出花来（2）
悦耳嗓音里比平时多出几分怪异的尖利，周茜死死看向苏小阳，神情里有股说不出的憎恶。（ 花 季 言 情 60215。 最大最多的言情 ）
苏小阳远比常人敏锐，自然一眼就瞧出她莫名其妙的敌意，淡淡启唇：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周茜到没料到平时看起来清高孤傲的她竟会回答得如此逆来顺受。不过，她站在这张课桌前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今晚闹个天翻地覆，她也要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倒出来。不然，她不会安心，更不会甘心。
谁都知道周茜是不太喜欢与差生来往，今晚她却主动找苏小阳说话，这情形，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从刚才保送成功转向现在呼之欲出的对话，默默无声的众人一头雾水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期待——
周茜，她要和苏小阳说什么呢？
淡棕色瞳孔逐渐收缩，周茜深深吸了口气，两道刀锋般锐利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将苏小阳戳个稀巴烂：
“杨睿，放弃了保送。”
如果说高考是条独木桥，保送绝对就是不需要过独木桥的捷径。杨睿竟然放弃，这太令人惊讶了！
唏嘘四起，鸦雀无声的教室顷刻又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各有看法：
“杨睿那人平时就挺骄傲，他放弃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吧？”
“好好的一个名额，他居然不要，到手的香饽饽都丢啦，好可惜哦。”
“哈哈，不要保送就凭实力，杨睿这哥们，够男人！”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一股脑儿蹦进耳朵，苏小阳的震惊却比任何一个人都甚。下意识的瞧了眼他在自己旁边的座位，她心底顷刻五味杂陈：还记得这个学期刚开学他就十分肯定的说会陪我一起走进高考考场，现在，他要放弃保送是因为这个吗？这个傻瓜，天大的傻瓜，难道他不知道保送机会有多么难得，那所学校门槛有多高吗？这样做，他不仅会让老师失望，最失望的恐怕是他爸妈。
思绪又添几缕纷乱，苏小阳却并没失去冷静。这件事，要讨论也应该也是和杨睿，而不是和周茜。
想到这，征仲片刻的她轻浅挑眉，故作不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不过是假装不明白。”
因为生气，周茜的鹅蛋脸上晕了层红云，更衬得她肌肤粉嫩，犹如娇生惯养高高在上的公主。
周茜不是蠢人，苏小阳更不是。
话已至此，她完全弄懂她今天出人意料的跟自己说话是为了什么，可事实就是杨睿居然会拒绝保送这事她事先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她不愿意和周茜起争执，更不愿意在这么多同学眼中丢了两人的面子。所以，继续装作浑然不觉：
“我当然不明白。杨睿拒绝保送，如果班长觉得有问题，应该找他谈，而不是找我这个局外人。”
“你是局外人吗？在这个教室的人大概都清楚，不是！”
第71章 低到尘埃，还要开出花来（3）
针尖对麦芒，渐低的议论又转高，闷热潮湿的空气黏黏的，令人无端不快。（ 花 季 言 情 网 。60215。 最大最多的言情 ）
高中谈恋爱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即算在以高升学率出名的汇文也不例外。平日里，杨睿和苏小阳形影不离的相处方式大家看在眼里，但因杨睿人缘好，苏小阳在他人面前基本沉默，所以也没什么人说道他们，更不清楚他们是普通朋友还是其它。现在，周茜说得这么直接明了，难免让人错愕，甚至惊讶——
样样出色的杨睿，和毫不起眼的苏小阳，真是男女朋友？
再明显不过的敌视让苏小阳不耐烦，这一刻，她只想去跑去说服杨睿，绝不能放弃保送：
就算两人从此因为距离和时间而变得陌生，她也不愿意他放弃如此的大好机会，因为，那些填塞得丰盈又愉悦的记忆会伴随着她。什么都没有又算什么，她还有记忆，还有和他点点滴滴的记忆。那些记忆，足以温暖她这辈子的时光。
见她只是抿唇沉默，气焰高涨的周茜越发得理不饶人，提高语调道：
“你知道保送的机会有多难得？你知道杨睿放弃这次机会是件多么愚蠢的事吗？”
“知道…”
“知道就好！那为什么还要干涉他的选择，阻挡他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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