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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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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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在大多数人都已进谷的时候,后面一些敌军已经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怎么办,往回跑?后面是大昼骑军排山倒海,根本无法从中穿过!

    一小队不起眼的兵马飞快冲向了张掖城的方向,没有入谷的敌军也都慌忙跟着冲过去,同时,鸳鸯湖山谷内已经传来了火炮的巨响。

    端木和李垣祠四目相对,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仇恨与恐惧:“两个人?如果真的是那两个人的话……”“那可真是个麻烦。”

    泠皓不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李垣祠对他解释:“突厥主将齐莱身边有两个贴身侍卫,都是射箭的奇才,能够同时射出十支箭而且发发命中。”

    这时端木接过话来:“而且据说两人是兄弟,被赐名羿左和羿右,和齐莱如同父子。”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突厥营主帅是齐莱?”泠皓蹙眉,“我见过齐莱的画像,王帐里的人并不是他。”

    端木突然反问道:“到现在我们都猜不透他们围城的原因,对不对?”见屋中所有人都点头,这是他们至今没有闹明白的的问题,于是接着说:“齐莱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他骁勇奇谋而且诡计多端,谁也无法猜到他为什么要打仗、他要攻打哪里、他会使用哪种打法。他经常单枪匹马冲进中军手刃对方将领,也经常打到一半扔下部族自己跑走——当年他在杭州城下是这样,去年在兴安岭也这样,因为他真正的兵只有叛变突厥王时的五千死士,当然现在大概只剩三千了。所以他如果没有待在帅营而是扮成小兵也是说得通的。”

    泠皓明白了:“所以不能用普通人的想法去猜测他的做法是吧?”

    一个问题说通后话题立刻转向下一个,端木把地图拿起问月姑娘:“如果婶儿你要撤退,会往哪个方向跑?”

    “如果我是个正常人,就会返回鸳鸯湖,”她早已把地图背了下来,“可刚还说了,他不是个正常人。”

    端木笑道:“对,他不是,可别人是。话又说回来,不是正常人的人会去哪里呢?”

    在鸳鸯湖缺口的地方,泠皓拦住了打算继续追赶的骑兵,往前就不能再过去了。

    十多万多马蹄将整条山谷踩踏得面目全非,原本皑皑的白色变得泥泞紫红,鲜血要么瞬间凝固在身体中,要么立刻混入脚下这片泥泞。并不觉得触目惊心,也许是已经适应了鼻端充斥的血腥气,或者早就在狂奔中被北风冻住了全部的感知,此刻泠皓所感觉到的竟有些没有实感的酣醉。

    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日上中天,光线如束束利剑射穿逐渐稀薄的雪雾,在众人头顶上织成一个横跨山谷的虹桥,仿佛是为了引渡那些倒在雪原上的无奈的牺牲者,背着鹿角弓和青石箭镞的猎手,回到他们最终的信仰——寒冬暴雪、夏日骄阳、暖秋成灾的蝗虫、初春草昧的旷野、炽热的篝火、草原上的奔狼。

    东侧的山谷,清晨的冷气在山谷冰面上盖了一层白雾,消去了原本刺目的反光,然而依旧光滑。突厥逃脱的队伍踏上去后立即散乱开来,马匹一排排的滑倒,无数被压死、摔死的人发出筋骨碎裂声和濒死的惨叫声,走投无路,插翅难飞。

    泠皓带着骑兵队后撤,再次冲锋,分小股围杀了徘徊在最后一点泥泞上进退维谷的突厥残兵。

    有少数没有滑倒的骏马,在皮鞭鞭打下踉跄挪动。端木一声唿哨,张掖城门打开,这是最后的一万一千骑兵,每匹马的马掌上都绑上防滑的粗麻绳;城墙上又是一阵簇动,所有人对着冰面缓缓拉开了弓弩。
第十三章 疲斗追血月
    端木靠在岩壁上,目光紧盯着谷中,用力握拳来勉强抑制浑身的颤抖。

    一万一千骑兵出张掖城门,突厥残兵下马原地集结,分成横向的三队,第一队放箭后由第二队继续补上放箭,之后是第三队,这时第一队也已填装好新的箭矢重新上前射箭,如此轮换。同时,也在逐渐靠近张掖城门。

    骑兵无法前进,只得竖起盾牌抵挡。城楼上士兵也在不断向突厥阵营攒射,突厥队伍不断有人倒下,身边的人会立即补上,队伍变得越来越小,每一步走过去都有死人和伤者被弃在脚下,可依旧整齐划一地进行一轮轮的攻击,。

    所有人都一样,每个人都在射箭,难以辨识箭法,一样的软甲,无甚差别的弓弩,烟尘中看不清具体的样貌。虽然全军覆没只是早晚的问题,但是时间拉得越长,变数也就越大。

    端木和李垣祠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焦急,他们面对站在高耸的峭壁上,是为了能够尽早发现和击杀齐莱和那两个神箭手,然而现在根本没可能找到那三个人。泠皓所率领的骑兵没有携带弓箭,而且距离太远无法掷枪,他已经叫人去嘉峪关调弓箭手过来了,可那都是步兵,赶过来需要时间。

    双方就这样一直对峙到黄昏,突厥军被消耗到只剩千余,他们不断在用城楼上射向自己的箭来补充射向城门的箭。所有人都已陷入麻木的机械般的运动,这场峡谷中的交战已持续了整整一个白日,所有人无论敌我都已无比疲惫和饥饿。

    天马上就要黑了。

    没有人点火把,视线渐渐暗了下去。

    城墙上,一轮血红的满月升上来,满月是血红的,映出的祁连山是血红的,映出高高城楼上旌旗是血红的,映出冰原上折骨的战马是血红的,映出每个人怒张的双眼是血红的,最明亮的是沾满鲜血的铠甲刀剑上反射的冰冷月光。

    突厥人停止了攻击,因为队伍已经推进到城楼上弓箭射程最近之极,再无补充可用。一直无事可做的骑兵放下盾牌,等待着端木的一声令下,准备反击。

    “唧——”端木和突厥残军同时吹响呼哨,骑兵弃下盾牌,提起长枪和剑,冲锋;突厥快速跨上从后方奔来的马匹,掏出弯刀,冲锋;泠皓在马腹上抹一把手上粘稠的血浆,单枪匹马而去,冲锋。山谷中重新充满了厮杀声,两山峭壁拢住了一切声响,从一面撞到另一面,撞上城门又摔在地上,从地上弹起混杂在血红的月光之下,一声接一声扩大,震耳欲聋。

    大昼军队的人数比突厥人多了五倍不止,但这决战并不顺利,重新上马的游牧部落神助一般的骁勇,大昼骑兵并未占到人多的便宜,被反*得更加靠近城门。

    幸得这样,混乱的战场上能够暴露出每个人的动作。从岩壁上看下去,很明显的,突厥人虽然都在冲杀,但却能够看到最不同的一个人,那个人持一对长弧反刃的弯刀,被周围同样穿软甲胡服的人团团护住,身下的马却比别人的要矫健很多,在光滑的冰上毫无踉跄的样子——人可以装出样子来,可是动物不可以。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终于舒了一口气,却又重新紧张起来。端木陈张搭箭,李垣祠搭箭,巨大声响激荡着山谷,脚几乎被震得发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张掖城前那一片光滑血红的战场上,没有人看到两张拉成满月的雕弓。微弱的弓弦绷紧时的扭折声,硬木雕弓弯曲时木料吱吱的挤压声,雁翎最后擦过弯弓时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泠皓抬起头来,暂时撤出战圈,环顾四周,又有两个突厥人抬起头来,一瞬间向各自一边射出一箭。

    “碦嚓”,两神箭手的箭打断李垣祠和端木的箭,然后双双钉在了两人身边的岩石中。四人再次重新拉弓,射箭。血红月光下的山谷似乎又黑暗了起来,瞄准变得越来越困难起来,同时抬头看向空中,月不满中天,月不盈一轮,缺了一角,那是月蚀!

    泠皓顿感心惊,再次催马杀进敌军之中,靠近其中一个人,那人发觉,回身一箭而出,泠皓侧身避过,一箭又出。此时两人距离已不足十步,泠皓自马背上跃起,战靴飞快在箭上一踩,箭连续穿过数人的身体没入一侧岩壁,继续踩过两三人头顶瞬间到了那人眼前。

    那个不知是羿左还是羿右的人依旧搭弓,见一箭不中有些心急,复又将弓拉满,因此拖延了时间,没有快过泠皓。泠皓左手单手拎枪倒槊至身后,右手正手横挥,一剑削下了那人的头颅,无头的死尸在马背上摇晃一下,拉弓的手软绵绵地掉下去,箭离弦擦过泠皓的眼角飞出。

    为求快速决胜,泠皓冒险挥剑而致胸口空门大开,一边另一箭手射来一箭,李垣祠出手将其拦在半路。而此时,端木已向奇莱射出三箭,但是都被奇莱手中的弯刀挥开了。

    天上红月只剩下一半,地面昏黑难辨人形,眼见张掖骑兵连连后退,战场已经移到了城门口。端木对泠皓喊道:“月亮!回城去!守城门!”

    泠皓有些恋战的心思,但还是弃了马,把箭和枪插到腰带上,双手在墙上擦了擦,开始爬墙。同时李垣祠从崖壁上迅速滑下来,骑上刚刚泠皓骑的赤红大宛马,双手从背上抽出弯刀,绕过两军侧翼,从城门方向斜插进战场,带领骑兵开始反击,他看见远处奇莱收起了双刀,取下斜背的弯弓。

    在向上爬的过程中,泠皓听到身后有箭射过来的声音,但是都被拦了下来,没有一支射中他。

    “张翼何在?掷火把!”

    此时天已全黑,正至中天的满月只剩下一圆光圈,抬眼星河汉汉,但星光却丝毫照不到地面上。泠皓命人将火把投掷到城墙下,从城楼上听厮杀声已经很微弱了,一方面是双方都已所剩无几,另一方面,实在是太黑了。

    投掷下的火把瞬间照亮了城下,突来的强光使下面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张翼问道:“泠将军,上弓吗?”

    泠皓摇了摇头:“不行,他们准头太差。”单人使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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