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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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录-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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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梓辰昨天在泠皓那边看到了此次武举的人名单,秦钺的名字也赫然其中,应该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奇怪的人。想到昨日随口所说“登门拜访”的时候,对方也欣然答应,于是今日就真的来了,去看看总是可以的吧,知己知彼,没准还真能交上朋友。

    然而这一路云梓辰走得极为头疼,泠皓给他指的山路到了中段杂草就已经没了脚面,他只能仔细地去找铺路的青条石板,而石头上还长着湿滑的苔藓,每一步都要很小心的挪动。即使如此,两只鞋的鞋尖和鞋帮也染上了墨绿的草色。

    秦钺在打量远处的人,看着有些面熟,但直到看到他的衣服上的名字,才想起来是昨天在校场遇到的那个云梓辰。对方的目力明显不如自己,没有看到杂草丛中秦钺的黑衣一角,只能自己过去找他。

    “你不赖,很少有人能走来这里并且不脏衣服。”秦钺想到几个月前泠皓和李垣祠一起过来的时候,泠皓仗着自己轻功好,几乎一路是擦着草尖飞过来的,至于李垣祠……算了,不说了,给他留点面子。

    云梓辰惊讶又鄙夷地看着秦钺走过来,惊讶的是他居然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像走在长安城内大街上一样轻松,鄙夷的是他家这怂毙了的“大门”,同时一脸纠结听着他面若冰霜双目空洞不着调地调侃自己。

    虽是来拜访的,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可说,只是大致提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反倒是秦钺十分淡然的说到:“你在笑话这个大门吗?这间屋子是师尊所建,他喜欢清静,就把外面修得破旧了些,看起来像没有人住一样,但里面并非如此。”说着打开柴扉将云梓辰让了进去,然后向院角一闪而过的身影喊了一句,“雪燃,你去沏壶茶送到雅厅。”

    雅厅位于三楼,打开墙上一扇小门,有楼梯直通上去,进去后的屋子很小,但精致。三面墙壁上挂着写意的山水长卷,画得极好但看题款却并非名家。画下摆了许多桌椅,椅子上有很厚的靠背和坐垫,看着就觉得舒服。云梓辰发现椅子并非是按照主次位摆放的,这让屋中看起来有些杂乱,却又并不局促。此时刚刚那个被唤作“雪燃”的少年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睁着大眼睛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秦钺把云梓辰让到离雪燃边上,接着自己也坐下。

    离雪燃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套茶具,都被擦拭得光亮无瑕,一旁是一只红泥炉,炉上一壶水正开。此时他见两个人坐下,连忙取壶,拈叶,滚汤入壶,杯底干枯卷折的叶子立即舒展开,是二叶抱一芽的上好碧螺春。茶汤青碧色,如液浆软玉,绿叶沉浮间,茶香四溢,弥弥盈室。

    “这位是府上的下人?嗷!”云梓辰接过茶杯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然后被一杯滚烫的茶浇到了腿上。

    “不是下人,”秦钺一脸悲悯的看着他,“是我师弟。嗯……他叫离雪燃。说起来这次他也要和我们一同参加武举的。还有,你活该。”

    云梓辰一边吹腿一边想到,每次武举只取前三名为朝廷正式的武将,其余人好的能够当上兵士的教官,或被大宅子聘走做护院,运气差的就只能当作白来一趟了;现在他二人也是要去武举的,秦钺的功夫明显的比自己好太多,而离雪燃既然是他的师弟,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一旦自己落选可怎生是好?回南昌被家里*着娶媳妇吗?

    “秦兄,我听泠兄说过,你要走了他家的一枚荷花种子,现在不知道种在了何处?”此时已近六月,泠家的莲花开了有了大半,半院荷塘,满城荷香。看惯了平湖凄月映荷塘的江南水乡,云梓辰还真的想看看荷花开在山中是个什么样子的。

    秦钺站起身来:“荷花池不在院子里,如果要看,请随我来。”

    后院的小径有一条分叉,从西由一道缺口穿过残墙,顺山路仄仄而下数十丈,忽而向南一拐,便有淡淡莲花香气送入鼻中,而山路更陡。走了百步,路突然变窄,两旁是刀砍斧劈般的竖直崖壁,中间只留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两人鱼贯而过,细缝数折而岩壁极高,抬头望见一向青天如同“之”字形闪电裂天而过,而荷香更浓。又复折向西,转身就是一线天出口,眼前立即豁然开朗。

    也许是大禹治水路过秦地时无意踏下的足迹,又或许是刑天舞动干戟时破开的一地裂口。此时在云梓辰眼前的是一片长条形盆谷,四周环抱,只有几条潺潺山溪汇入,日积月累则为深潭,水面不甚广大,但其下恐怕深不止百仞。

    这片水域是秦钺无意间发现的,所以当时才会向泠家索要那一颗莲子。山水灵气,三年过时,淡粉色泛滥了整个水面。花株极密,本应是要用绿叶来衬的莲花,早就把荷叶挤得难以寻觅。北方水温不如南方高,荷花就没有南边那样开得艳,绽得香,但此山此谷映到云梓辰的眼里,他反而觉得记忆中江南的荷花变得俗艳了,不及这淡香淡色来的清丽脱尘。

    “秦兄的荷花种得真好,有什么窍门吗?”

    秦钺对着一片翻动的水花笑了一下:“不,是山神卖我面子,也是花神自己争气。”云梓辰觉得他这话古怪,但是只当他拿自己寻开心,并没往心里去。

    秦钺忽然又说道:“今天就住在我这里吧,反正天黑前你也下不了山了。”
第二十章 素宅寒
    “住你家?我怎么好意思呢。”云梓辰表示推辞,倒不是因为扭捏或者礼节问题,他真的是觉得这栋宅子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你算过吗,你走上来用了多久?你如果要走下去还要用多久?天马上就要黑了,就算你提着灯笼,你能找到路吗?就算你能够平安下山,内城城门会在日落时分关上,你绝对是赶不上了,没有令牌,你是要番强还是打算在城外驿馆呆一宿呢?”秦钺一条一条地问他,云梓辰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晚非呆在这里不可了。

    回到秦宅时,天色已经渐晚,离雪燃在小屋的饭堂里摆了一桌子菜等着他们,四荤四素,七菜一汤。

    “这……是你一个人做的?”云梓辰惊讶于饭菜的丰盛程度。

    “当然!我厉害吧?”离雪燃说着十分骄傲的仰起脸来。

    你果然是下人吧……云梓辰在心里想着。他有过午不食的习惯,所以只是意思意思地尝了一下,确实是好吃,赶得上名楼中大厨的手艺。他看到秦钺也没有动筷子,只是在边上喝了碗汤,所以这一桌菜全程都是离雪燃一个人在吃,更恐怖的是,他居然都吃完了。

    在之后几年的接触中,云梓辰逐渐的发现,离雪燃不仅是喜好吃,他简直是个对吃很有执念的人,一日三餐哪怕少吃一顿,他整个人包括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会变得糟糕,就好像是小时候被饿出毛病了似的。

    云梓辰有些念念不忘刚才见到的一扇云杉木的门,那扇门也施着桐油,走过时发现上面的木纹像鱼鳞层叠,臻臻然如同天地凌波一样,这时他向秦钺询问,对方给的回答是:“那是我用来放兵器的屋子。”

    “秦兄好阔气啊,竟然能用这么好的木料当门板用。我能进去看一眼不?”

    秦钺点点头,又犹豫着看了他腰间一眼:“你……最好把身上的刀解下来,它们有些喜欢欺负人……”

    带刀的人显然是没有在意他的话,他直接走上前去推开门,然后就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推了一下,被迫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踩上脚踏跌倒在院子里。他腰间的长刀却直接飞出去,在半空中瞬间碎为團粉,散失不见了。然后,两扇对开的门“吱呀”作响,自己缓缓打开,开到最大处时,又“砰”一声迅速关上。接着屋中传来刀刃磨碰之声,又夹杂着狼嚎虎啸和喑哑的呻吟以及木架震动时刺耳的“喀拉喀拉”声。

    云梓辰坐在地上不敢乱动,倒是没有多么害怕,反而更加好奇屋中的兵器究竟是多么的名贵,其气势竟能够直接湮灭自己的长刀。然后他抬起头来,面前秦钺微微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啧”了一下,竟然带了些杀气。他生气了?会不会杀掉自己啊?云梓辰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是玩儿太大了。

    然而秦钺的怒气并不是冲着眼前那个作死的货去的。他走到上前,单手放到门上,轻声对着屋里说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欺负人,怎么还不听,信不信我把你们全拿去融掉?”

    语调和善,但是内容却明显起了震慑作用。屋中安静了下来,两扇门也无声地打开了,秦钺回头说对着还坐在地上的云梓辰说到:“起来吧,没事了。”

    屋内方三丈,里面摆了一排排的木架子,同样是杉木,云梓辰发现大部分的架子已经空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架子上放着东西。有一些是样式普通的刀剑或枪戟,还有一些做工精美,镶嵌着名贵的玉石金银,还有些兵器样子古怪,难叫名称。但更多的是用各种木盒子装起来的兵刃,秦钺示意他可以随意打开来看。

    云梓辰随手打开旁边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张黑铁的十字弩。“我听说一些珍品是要洗过手用麻布垫着才能看的呀,而且看的时候还不能说话,因为口沫喷到上面会让刀刃生锈的,你让我这么随便的来真的可以吗?”

    秦钺满不在乎的说:“真的会生锈的东西,我也不会放到这间屋子里来了。”听不出他是过于狂妄,还是真的如此。屋子里放着的兵器,仅用眼看便知,随便一把都是上乘的利器,但好则好已,却都是没有名气的刀剑。秦钺他从最里面的架子上拿起一只槐木的匣子,掂了掂侧过耳朵去听声音,又打开看看,接着递给云梓辰,说到:“赔给你的。”

    匣子做工极为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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