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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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录-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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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并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汉人了,以前作为子民和臣下的忠诚,他也强迫自己忘记和抛弃——因为他现在是突厥联盟最尊贵的班察部汗王。

    “我为什么要担心?”秦钺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同纯白色的花,“第一,中原已经够糟的了,这些不算什么;第二,这不是我的江山,也不是我的子民;第三,现在死了的人……其实还远远不够,还要死更多的人。”

    这句话让他无比寒冷,李垣祠无法理解秦钺的做法和态度,如此随意地看待人命,简直是铁石心肠!他知道秦钺一直是在计划什么,这些计划永远正确而精密,可却猜不到他到底要做什么。皇权吗?

    除了皇权,李垣祠其实想不到秦钺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周影玫根基未稳,正是下手的好时候。可是秦钺这副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对于权力这样饥渴的人,秦钺所做的一切似乎是在复仇,可若是复仇,那么他为何不留在长安,以这个人的武功,杀谁都易如反掌,还是说,他的目的是彻底颠覆这个王朝?如果这样,为何有这么大的仇恨?他觉得秦钺所做的事不是因为仇恨,因为仇恨也是一种情绪,而秦钺的计划从来是不带情绪的,究竟要冷血到何种发指的程度才能拨动千头万绪的算筹,手指毫不颤抖?

    “你干嘛把这个人给我?”李垣祠抬手抹了一把脸,冰冷潮湿,不知道是脸上的冷汗还是手心上的冷汗。

    “你以后会用到他的,所以我现在给你送来,省得到时候再费力去找。”

    “非得是他吗?你算到的?”

    “他是最好的人选了,放心,我把他洗得很干净,他身上已经没有虱子和跳蚤了,不会让你们也染上瘟疫的。”

    “你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一件事,之前长安的消息,有些是假的。”

    “哪些?如果是那些骂咱俩、还有皓的檄文,那就不必说了。”

    “鱼名赫和泠涅已经死了,周影玫的檄文上却说是失踪,我猜想他应该也不知道实情,有人在骗他。”

    “哦……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只是让你知道。”

    “说起来……泠兄呢?”云梓辰突然问道。他一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呆在边上,李垣祠都快忘了他还在,因为云梓辰本是个爱说的人,如今他安静了,就很容易被忽视掉。

    他抬头看着云梓辰的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李垣祠咬了咬牙,然后叹了口气:“他……”

    “他、他怎么了?李兄你的表情不对啊!”云梓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慌了起来,李垣祠和秦钺一直就没有谈到他,这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李垣祠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泠兄难道是?”
第六十二章
    泠皓死了?

    “是我不好……”李垣祠低下头去,“我对不起他。”

    “不!是我!”云梓辰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是我的错,我不该把那些事情告诉他!”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秦钺歪过头来看着云梓辰,然后一把把他又拉着坐下来。

    云梓辰焦躁起来,又要起身,嘴里还在说着:“怎么跟我没关系?李兄你知道的……”如若泠皓死了,他无疑是杀掉他的最后一只推手。他特别想把他和泠皓的对话说出来,那段对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转个不停,每当他放空脑子似睡未醒的时候,他都会一遍遍地重复那个风雪呼啸的深夜,渐渐地记起了所有的细节,可每个人都不问他,似乎根本不想知道真实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似乎所有人都不在乎。

    “他知……你知道个蛋。”秦钺回手捂住云梓辰的嘴巴,然后继续和李垣祠说话,“对了——别把泠涅死了的事告诉他。”

    “还有别的事吗?”

    “他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我转告就行了,他现在不想见别人。”

    “说的就像他想见你一样。”秦钺抬眼盯着李垣祠,并不掩饰他的情绪,他现在有些后悔把泠皓交给李垣祠,真的后悔。那个看似一脸老实样的黑脸汉子,李垣祠最大的优点就是长了一张好人脸,当初有多少人是被他这副模样所骗了?

    李垣祠叹了口气:“他……在生我的气。”

    “你欺负他了?欺负泠皓会被雷劈的。”

    “我不是故意的!”李垣祠身体前倾,双手紧握在膝上,“你听我说,这、这是个意外!”

    “不要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他。他认为是意外吗?”

    “他会明白的!我从来没有把他当过女人看!从来没有!我们是好兄弟!”

    “嗯,我懂。”秦钺把云梓辰放开,然后站起来,往帐篷外面走,“他把你当兄弟,结果你却一直想上他。”

    “秦钺!”李垣祠扑过去,拽住秦钺的后衣领,秦钺在他手里迅速转了一圈,把李垣祠挣开,然后再在他胸口上推了一下,李垣祠直接从帐门口飞出去。接着,云梓辰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云梓辰跑出去,往外面看了一眼又跑回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揍他!”秦钺抖抖袖子,把衣领拽正,“你别跟过来。”

    “你要去哪儿?”

    “找泠皓去。”

    “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帐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泠皓,李垣祠仰面躺在地上,秦钺从他身上跨过去,走到泠皓面前,泠皓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然后任由秦钺把他拽走,被拽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垣祠是否从地上爬起来了,但是全程都没有理云梓辰,一眼都没有看他。

    云梓辰没有跟过去,他发现泠皓好像比上次见面时要气色要好了一些,也胖了一些,但是神色却更加冰冷了,目光死寂,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会动白瓷娃娃,而且是做工粗糙的娃娃;他的肤色变得很不匀称,因为他的脸上多了很多伤疤,伤疤顺着脖子蜿蜒进领口里面。泠皓的皮肤白嫩,但也因此很容易受伤,受了伤也很容易留疤,并且疤痕也就十分明显,脸上还好,他的手上因为习武,伤疤多的简直没法儿看,现在脸上如果仔细看也是十分吓人的。

    “我……现在要跟着谁?”丹玛怯生生从帐门处探出头来,刚才屋子里的其他人很明显把他忘记了。

    “你跟着她去吧。”李垣祠坐起来,指了一下那个站在门前的女人,那个女人有一头黄褐色的头发,在日光下是浅金色的,因为逆光,看不到那个女人具体的相貌,“云梓辰,你进来,我有些事要和你说一下……关于……皓的事。”

    泠皓并没有死在路上,除了失血和冻伤,他并没有受什么内伤,可是却卧床修养了很久,因为那一场血腥的屠杀消耗了他太多的气力。

    修内家功夫的人看起来都是怪物,他们也许并不强壮,却力大无穷,轻功绝佳,有如神助,但实际上,这些超常的本事都是他们透支自身的结果,一场仗打下来,如果太多次的运气,结束后他们会十分的虚弱。以泠皓平时的本事来说,他是没有能力去屠光突厥营地的,可是他却做到了,然而之后的代价也是惨痛的,就是这样的道理,泠皓几乎丧失了一切的活动能力,在十多天后,才能勉强扶着侍卫的手臂站起来走动。

    之前泠皓的身份特殊,班察部本该为汉使另支一个帐篷,可是泠皓的助手都回去了,只有他一个人,他作为汉人在游牧部落里生活很不方便,而且危险,所以和李垣祠住在一起,这其实没什么,本来他们都认为没什么,彼此是太熟悉的人。而从长安回来之后,他们不再同床而睡,李垣祠害怕泠皓介意与他太过于亲密的相处,于是甚至让泠皓另外住到一架车帐里。

    李垣祠告诉他的族人,那些士兵是被汉人偷袭的,泠皓是在交战中受的伤,那些淳朴的人信了,可是从道德出发,泠皓无法去面对那些突厥的士兵和牧民:他们的儿子或者丈夫或者兄弟的尸体被抛弃在汉人疆土的雪野上,那些雪野到了春天就会变成耕田,尸体变成肥料供养庄稼,最终进到人的肚子里;而凶手就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却把他当作英雄。

    泠皓休养了很久,因为没有力气骑马,就更加不会从车帐里出来,他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车帐里,几乎和那些毛毡融为了一体。李垣祠在竭尽全力地安慰他,可这是需要时间的,他知道,即使心情好起来,也变不会以前那个泠皓。以前的泠皓是无忧无虑的,是天真而狡黠的,是会不由自主带出来柔媚的,是柔和的像温吞的水一样的脾气——可现在却变成了冰,冷而且脆弱的冰,裂掉的冰碴还会伤到边上的人。然而泠皓的身体终究是逐渐地好起来,毕竟他的体格还很结实,虽然神色依旧是病怏怏的。

    接着,班察部来了一个女人,那是鲜卑族汗王的女儿,来联姻的,不能不留下她,这是第一个主动向他示好的部落,这说明李垣祠的地位正在逐渐地被其他散落的部落所接受,当天突厥部过了一个很热闹的日子,大汗的初婚是聚落里节日之外为数不多的庆典。

    泠皓在那天的心情看起来也好了不少,甚至跟着其他的年轻人跑去摔跤,这说明他的身体真的已经无碍;晚上还在炽热的篝火边被敬了三酬马奶酒,也都毫不推辞地喝了。他偶尔出帐篷的时候周围都会围上不少的人,李垣祠的族人都喜欢他。李垣祠见他眉眼有了活气,也就安心起来,于是就告诉侍卫把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礼物给泠皓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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