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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江城子(2)
很多年后有人指责我〃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说我七岁时就了解到了。
后来的事情来得令我防不胜防。开心晕了头的我穿着粉红色的长裙翩翩起舞。师父去而复返。第一句话就是:我告诉过你不许穿这样的衣服。然后命令我脱下长裙,用泪剑把衣服削得粉碎。
我七岁,站在离师父三尺远的地方,看着这个女人将我的幸福削成一片一片,我没有哭。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师父提前告诉了我:喜欢什么东西就不要拿出来让别人知道,否则它会成为别人攻击你时最有力的道具。
幽梦轩的生活毫无意义地持续,不需要心情的参与。
十岁那年,秦梦来到了幽梦轩。我首次近距离地接触年龄相近的女孩子。
六岁的秦梦瘦瘦小小的,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很多年以后,那双眼睛长得跟师父一样了。
六岁的秦梦其实不叫秦梦,叫秦袭蕉。秦梦,师父这样叫她,于是我也这样叫她。
送秦梦上山来的是个男子,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他对师父说:〃叶前辈,家师拜托您照顾这孩子。〃
〃凭什么?〃师父坐在短松亭,看也不看站在亭外的男子和女孩,一如既往的冰冷
男子站得笔直,一个字一个地说:〃叶前辈,家师拜托您照顾这孩子。〃
师父冷哼一声,起身走出短松亭,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也不看站在那里的男子和女孩。
男子和女孩在那里站了三天。阿芝给他们送的水,他们一口也没喝;阿芝给他们送的食物,他们一口也没吃。
第三天,下了一场大雨。
女孩病倒了。
后来,幽梦轩有了秦梦。
男子对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秦梦说:〃小蕉,十年后我来接你。〃说完,就下山去了,一次也没回头。
从此,幽梦轩不仅有阮幽,还有秦梦。
阮幽和秦梦一起练武。
阮幽和秦梦一起在林子里捉蝴蝶,采山药。
阮幽和秦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谈心。
师父常常打我,却从不打秦梦。因为秦梦很聪明,绝对不会像我一样问师父什么时候死。每次师父打完我,秦梦会搂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我常常对秦梦说:〃秦梦,我们会永远呆在幽梦轩的。〃
平时很温顺的秦梦每每这时会固执地说:〃不会的,尹大哥说我十六岁了,就来接我。〃尹大哥就是送她上山的男子,叫尹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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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江城子(3)
〃那好吧,你跟你的尹大哥走吧。〃我有些气恼。
秦梦就会挽住我的手,笑着说:〃我求尹大哥带你一块走,我们三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
我撇撇嘴,似笑非笑。
秦梦很有习武的潜质,师父总是这样说。我也说过,她很聪明。
而师父,开始苍老。脸,依然蒙着黑纱;那双眼睛,依然美丽冰冷,眼角却有了鱼尾纹。也许因为老去,师父的脾气更加古怪。
她常常莫名其妙的冷冷地对我说:〃你永远别想像秦梦一样离开这里,即使死,你也会死在这里。〃像深山里恶毒的巫女。
我沉默着。
她却好像被激怒了一样。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一下子扑倒在地,嘴角带着血丝,却微笑着仰起头。我知道,这个女人,从我六岁开始,就一直仇恨我,想战胜我。到现在,她已经失败了,却还在垂死挣扎。
十六岁的时候,师父带我下山去了。那是我自六岁上山,第一次离开幽梦轩踏入那个叫江湖的地方。临走,秦梦拖我打听尹莫寒的消息。我耸耸肩,故意遗忘了。
然而,我偏偏见到了尹莫寒。
师父带我去的是江南秦家。秦家,武林第一世家,风光无比。秦家当家的秦白鹤七天前死于〃夜雪梅花掌〃。
师父带我来奔丧。
好笑吧,她不带秦梦来,却带我来。这个女人一向很怪。
尹莫寒是秦白鹤的大弟子。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一身丧服,高大成熟。站在一群弟子中间,打理一切。
他看到师父,忙迎上来,深深一揖。师父只点点头。他看了我一眼,见不是秦梦,满脸疑惑。师父只冷冷地说:〃秦梦身体不适,就没带她来。〃
后来,师父让我替秦梦给秦白鹤叩头。很多江湖人士来到秦家,很热闹。他们开始讨论秦白鹤的死。他们说到〃夜雪梅花掌〃时,人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据说,十年前江湖上有个绿水宫。宫中弟子多为妖艳妩媚的女子,武功诡异怪谲,邪毒狠辣。夜雪梅花掌便是绿水宫最厉害的武功之一。
十年前,幽梦轩的叶苏叶女侠一剑挑了绿水宫,杀了宫主柳雁云和他丈夫阮裘。绿水宫便树倒猢狲散,消失了十年。
在座的人开始望着师父。师父一字一顿地说:〃幽梦轩不再过问江湖事。〃说完,起身便要带我离开。
〃叶女侠请慢。〃一个白胡子,脏兮兮的老头站起来。
师父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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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江城子(4)
那老头子好像是丐帮的一个长老,叫王运道。他说:〃当年叶女侠独自灭了绿水宫,照理,绿水宫重出江湖,第一个要找的该是幽梦轩,而不是秦家。据说当年叶女侠从绿水宫带走了一个小女孩,是柳雁云那妖女的女儿……〃
?他的话没说完,可大家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众多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开始时寂静无声,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把小妖女交出来!〃顿时像干锅里撒了一把盐,大家都纷纷鼓噪起来。
叶苏,我师父,她看着尹莫寒,淡淡道:〃当年你奉师父之命把他的私生女儿秦袭蕉送到我那里,求我收留,你看我身后的人是你师傅的女儿还是妖女的女儿。〃
这下更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一身正气的秦白鹤还有个私生女。尹莫寒看着我师父,又看看我。这时,大家都安静下来,安静地等着尹莫寒的一句话。
终于,尹莫寒说:〃她是家师的女儿。〃他不得不这样说,因为真正的秦袭蕉还在幽梦轩。
师父拉着我的手,往门口走,神情冷漠。没有人敢再问什么。因为师父的手按着泪剑的剑鞘。泪剑,一直都是江湖中一个无人敢碰的传奇。
后来,师父带我平安回到了幽梦轩。
秦梦奔向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使她看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
她急切地问我下山的情况,当然她是想问尹莫寒的消息。我极度疲惫,于是冷冷地说:〃我没见到你的尹大哥。〃
秦梦一愣,咬咬唇:〃那你好好休息吧!〃便转身走开。她的背影看起来弱不禁风。
可怜的秦梦,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的记忆里只有尹莫寒。尹莫寒是她的全部。
为什么男人总是到处留情,制造了无数的错误和痛苦让女人去承担。尹莫寒会对秦梦好吗?不会的,男人都一样。
秦梦,秦梦,我不要让你被伤害,我要保护你。
四年后,刚好是秦梦到幽梦轩的第十个年头。
尹莫寒来到幽梦轩。他来接秦梦。
尹莫寒已经接管了秦家,成了江南一带最年轻最有成就的大侠。他比四年前沧桑一些。秦梦还没见到他的人,脸就红了。
尹莫寒要带秦梦离开了,秦梦笑得甜甜的,双颊绯红。
我一个人坐在短松亭。
要命。幽梦轩的春天总是下昏黄的颗粒状的雪,刮到东,又吹到西,从不融化。
秦梦向我跑过来,越来越近。她的眼底一片明媚的粉红色。她一直一直地笑。她从未笑过这么多,她从未笑过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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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江城子(5)
〃阮幽,我要走了。〃她在我面前站住。
〃哦。〃我抬起头,发现十六岁的秦梦很美很美。
〃我央求过师父,可她不许你走。〃秦梦按住我的肩,又说;〃我不会忘记你,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站起来,拍拍秦梦的头,笑着说:〃傻丫头。〃
秦梦轻轻拥了我一下,说:〃那我走了,尹大哥在等我。〃我点点头。秦梦转身。我觉得我的皮肤如干燥的沙土一般向两边裂开。伤口出现。血新鲜。
〃秦梦。〃我大声叫道。
秦梦回头。
我异常艰难地听到自己的声音:〃秦梦,你不要走。男人都不是好人,你不会幸福的,你会后悔的。〃
然后,我看见秦梦的脸慢慢失去了血色,她摇摇头,眼睛里满是心痛:〃阮幽,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该祝福我的。〃
然后我看着秦梦决然的背影。秦梦,你不知道,阮幽从小就是一个恶毒的孩子。
日子仿佛回到了十年以前。
其实有转折性的改变,师父学会了喝酒,常常喝得烂醉。酒精让她更加苍老。叶苏,一个一生都活得可怜却装得高贵冷漠的女人,唯一记得的只是那曲《江城子》。
然后,绿水宫轻易地完全控制了幽梦轩。其实这件事情几年前就该发生,只是我不愿意秦梦看到这一切。
〃宫主,叶苏大概已经疯了吧。〃绿水宫的左护法天使毕恭毕敬地站在我面前。
我轻轻喝了一口茶,说:〃带她来见我。〃
右护法地使微微垂了一下头,退下去了。不久,两名绿水宫弟子带来了烂醉的叶苏。一松手,叶苏如软泥般颓倒在地上。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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