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我的事。是明明小姐大学里的半成品。”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当时弄着玩的。听到好玩的声音就录下来。”
“好玩的声音?”
全智之忽然跳了起来:“咦,明明,这个名字不错。我们什么时候出张专辑。没歌词那种。就叫好玩的声音。”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在房间里开始转圈:“好玩的、好玩的声音。甜蜜的太有感觉了。老大,不行,你非给我凑一笔钱在这里,我要做个专场:就叫好玩的声音。什么美声的、民族的、戏剧的、戏曲的、统统都拉进来。嗯,要不要找人来打碟呢?嗯,不行,不行,有点乱了。”他伸出手,开始往外轰人:“我得整理整理,你们俩出去。”语无伦次的:“我要让那些丫孙子听听,真正的声音是什么。”
一转眼,他俩就被全智之手舞足蹈地赶了出来。
对视一眼,林向晚无奈地叹口气,“明明,看你触发的灵感。”
她忍不住笑:“智之是个很好的音乐人。”
他还是忍不住叹气:“那家伙,就是一鸡蛋。”
“鸡蛋?”
“你家岳子池说的。说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就等于一鸡蛋。窝在薄薄的壳里。”再叹口气:“有时恨不得将他拎起来,把那层鸡蛋壳一敲,看他丫的流不流黄出来?还自得其乐不?”
她偏了头看他:“有点嫉妒?”慢吞吞地:“自得其乐可是一种修为。”
林向晚也忍不住笑了:“好吧好吧,我承认修为不够。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奸商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两人上车回公司。
公司却有一份传真,很简单的廖廖数语,是邀请车镜明出席一场演唱会的。
说是演唱会,其实是天空电视台为另一届选秀比赛的预热启动,车镜明作为上届的冠军,本早就定下来出席,只是,出了这事后,那电视台忸忸怩怩地私下找到王杨,建议由海纳公司出面,找个车镜明身体不适的缘由推掉,当场气得林向晚差点就拍了桌子。没想到快开始了,思前考后的,却又找了来。恐怕还是怕面子不好看,被同行笑话了去。毕竟车镜明也算是从这个电视台走出去的。
妈的,你以为你皇恩浩荡地给老子一个甜汤圆吃,老子还怕被哽死呢。
林向晚直接掏出笔来,在传真后的空白地飞龙舞凤:“我公司车镜明小姐身体尚在恢复中。”
妈的,很痛快,非常痛快。连纸都省了。
递给秘书小姐:“传过去。”
秘书有点为难的接过去:“这样传?”
是不太礼貌的行为,至少,也应该有一张正式的公函吧。
林向晚忽然有些火大:“我说的,你没听见?”
整个写字间的人都愕然抬头。天呐,快看快看,难得一见林总分裂。
已经愤了,那就愤到底。林向晚干脆再一摔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八十六
难怪老板都爱老板椅。宽大、软和的东西,不是让人睡觉就是让人沉思。
林向晚坐上去,开始慢慢地摇晃。心头的恼怒慢慢散去,却有一丝懊恼起来。
其实,也算是个机会的。管它形式怎样,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成。
叹口气,这段日子是不是跟岳子池这小子混得太紧了。搞得自己都愤青了。还是老老实实做奸商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想起身拿起电话收回成命,却莫名的不想动弹。就在宽大的椅上一晃一晃地摇着。
门口有轻轻的叩响。
“进来”,抖抖毛,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进来的却是车镜明,手里拿了那张传真,径直走到他面前:“这上面,邀请的是我吧?”
他疑惑地看她一眼。
“我可以同意吗?”
林向晚一怔:“你想去?”心中忽然一跳。
她看着他:“想赌气?有违奸商本色喔。”
林向晚一时无语。半天才苦笑一声:“明明,你说得对,我修为的确不够。”重重往后一躺,身后是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夕阳,疲惫的神情藏也藏不住。
她顿得一顿,欲言又止。
林向晚却忽然开口:“明明。”也顿得一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一怔,迎上他恳切的眼光。
“我”她低下头去,却很快又抬起头来,唇又紧紧地抿了起来:“做自己能做的事,其他的,权当不知。”
声音轻轻的,就象很认真地在回答老师的问题。
林向晚却忽然地象灵台被狠击一记,大脑一片空白后骤然清明。
再往后一躺,长长地吐气:“明明,你真是块珍宝。”本来只是心里想着的,却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她愣了愣,脸一下子就红了:“啊?哪有?”
林向晚自顾自地再继续说下去:“明明,我们去参加那个破电视台的节目。你说得对,赌气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控制我们能控制的就成,控制不了的跳蚤王八,权当没看见。”
正说话间,门又被推开了。
不用抬头林向晚就知道是王杨。
“阿杨,你崩来劝我了。我已决定了,让明明去上那个节目。”
林向晚早已恢复正常,微笑道:“阿杨,刚才算我意气用事。现在的确不是计较的时候。明明说得对,做自己能做的事才是真正的步步为营呢。”
王杨飞快地扫了车镜明一眼。她有些不安:“林总、王总,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王杨沉思地看她出去的背影,坐下来换了话题:“向晚,怎么办?银行现在不肯放贷给我们。”
林向晚心头一颤,要来的,终归是要来了。
他闭目良久,然后艰难地开口:“那几个项目,先停了吧。”
“停多久,我担心项目会被收回。”王杨看他神色,小心翼翼地继续:“现在市面上对我们不利的流言四起。我收到消息,东方好像跃跃欲试。如果真被收回,我们的先期投入,基本上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林向晚不语。耳边忽然响起赵见的话:“其实戏曲这块未来的确大有可为,赔钱赚吆喝也可算预热市场。林总眼光一向前瞻,海纳现在多方涉猎,每一块都应该可以大有作为。”
王杨再看他神色,象是下定了决心说出来:“今天,英先生找过我。”
林向晚一下子僵直了背。
王杨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英先生能够投资进来也不错。至少可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何况,大家理念一致,以前的合作也比较愉快,总比便宜了东方强。”
林向晚不语。
王杨看他一眼:“向晚,我们一直都有很好的创意与构思,只是,这些东西都需要金钱才能转化为行动力。这是个机会。我知道你不肯让海纳低价估让,但”他声音忽然低下来:“向晚,说句你不爱听的。海纳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董事会那班废物,我们已经养了太久了。再搁句狠话,海纳真卖掉,对你个人没有任何损失。英先生一直欣赏你的能力,他仍是属意你继续留了海纳做总裁。说实话,跟着英先生做总裁,总比服侍现在这群屁都不懂,还喜欢指手划脚的董事大爷强。”
他眼中已有了熠熠闪光的神采:“向晚,这是多好的机会。这个世上,有钱就是大爷。东方为什么可以搅得娱乐圈一汪浑水,还不就是因为资金雄厚。现在,向晚,是可以实现你梦想的时候了。”
他的话,说真的也算句句真心。毕竟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林向晚伸手拉了他一把。
林向晚忽有点头痛:“阿杨,你愿意?”
王杨重重点头:“大哥,鸟栖良木而居,我跟着你。”
他从不轻易叫他大哥,叫出来,已是难得的真情流露。
林向晚沉默下来,半晌:“你先出去吧。”
王杨体谅地看他一眼,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却又能回过头来:“向晚,我记得你当年劝过我一句话:有时,退一步反是进一步。这句话,我一直记到今天。”
八十七
天空电视台的演唱会现场。
车镜明很早就到了,彩排、走台,向着舞台各个方向试音。
公用的化妆间,乱哄哄地挤成一团。每个人都在央求化妆师将自己化得漂亮一点,就有了人坐在那里磨磨叽叽,知道身后的人等,却也不肯早点起来。
其实是蛮象乱哄哄的菜市场的,挤了一溜的萝卜冬瓜,等着喷了水,摆出来好有最佳的卖相。那些廉价的香水味,跟菜市场的鱼腥也差不多。
想到这里,她唇角一弯,竟然微微的笑了笑。
“明明,你骨子里其实是个非常自我的人啊。”
耳边,忽然响起的,竟是思琪说过的这句话。
思琪?思琪,其实不坐在这里,等着被人挑挑拣拣也很好。
陈心质坐得远远的,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人,却又忍不住眼角余光。她现在正大红,没人敢抢她的座位,一群人簇拥着她,本来很拽的化妆师也是很精心地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陈姐,皮肤感觉怎么样?”
“陈姐,你脸形长得真好,上镜特漂亮。当然,”又笑嘻嘻地补上一句:“瞧我这话说的,陈姐天生丽质,下了妆同样是大美人一枚。”
其他人连忙附合了笑。陈心质于是也笑了,故意地笑出声来:“哪有?还不是靠你们一双巧手。”
她知道自己是笑给那个人听的。
只是,那人只是依了门斜斜而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有失落莫名地就起来了,甚至有了些烦躁。陈心质忽然推开化妆师的手:“好了。”
一行人怔了怔,陈心质咬咬牙,一下子站起来,转身走向她。
保姆倒是反应很快,一边示意助理给化妆师红包,一边笑嘻嘻地赶紧跟上:“心质,咱碰见熟人了,是得打个招呼。”
她的话,倒真是给了陈心质勇气。但真走到她面前了,却忽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脑海里浮现出竟又是《小城故事》发布会上,骆栖旁若无人的神态。只忽恨自己怎么学不到家。反是她,静静地依了门,看了她。
陈心质张嘴,却是:“没想到你会来?”
她皱了皱眉,象是没听见她说什么。然后,陈心质看见她伸手,扯下了耳朵里塞着的耳机。
一下子惊觉,她怎么忘了,这个女人,一直有戴耳机听音乐的习惯。尤其在人多不熟的场合。
原来,她真是俏眼做给瞎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