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玻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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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玻璃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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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忻一边坐回到小板凳上,一边惊讶地看着杨谦问:“你几天没吃饭了?”

杨谦没空回答她,直接把脸埋在碗里呼噜呼噜地吃面。穆忻看他一头一脸的汗,无限心酸。

她想,现在,如果再有机会遇见当初曾对杨谦芳心暗许的小师妹,对方是否能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她昔日固执认定了是芝兰玉树般英俊倜傥的师兄?

暗暗叹口气,穆忻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食欲,索性起身去厨房切西瓜。

杨谦几大口面条落肚,这才恢复了些许人气儿,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吃一边跟穆忻发牢骚:“一连蹲守三天,顿顿都是饼干,再吃我就快变成饼干了。又是这大热的天,就算车里有空调都一身的汗馊味。下午去移动公司拿材料,差点没把人家熏着!大门口那看停车场的老头儿还特较真儿,非得让我交停车费,我说我是警察他也不搭理,最后还是拿出警官证才勉勉强强让我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穆忻皱眉:“你又耍特权?我就算开公车出门都是交停车费的。”

她一路端着西瓜出了厨房,杨谦跟在她身后打转:“你傻冒了吧?拿着警官证还交停车费,像警察吗!”

“杨谦你听听你这叫什么话?”穆忻回头瞪他,“耍特权就是正常的,循规蹈矩倒成了不正常的了?怪不得人家都说‘警匪一家’!”

“不就是停个车吗,至于上纲上线吗?下次谁再说‘警匪一家’你就告诉他,有本事这辈子都别打110报警电话,反正警匪一家了,打了也是白打,”杨谦吃完面条,不在乎地伸手擦擦嘴,“你是没见有些人,背后骂警察骂得比谁都凶,一旦在酒局上遇见了,赶紧找你要电话号码,倒是比谁都迫不及待。还不是想指望你日后帮他们办事儿,行个方便。”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穆忻接过面碗,顺手递给杨谦一块西瓜,“真像郝慧楠说的那样,本来警民矛盾就够麻烦的了,偏偏遇见你们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是张乐酒后驾车,就是你故意不给停车费,还有那动不动就非法变道的、闯红灯的,既然敢做,还怕别人说?”

“张乐快要立功了吧?上次抓了飞车抢夺,牵出一个团伙。”杨谦吃着西瓜问。

“他真挺牛的,现场抓了一个,跑了一个,审讯的时候被抓到的那个全撂了,跑了的也是白跑。”

“这有什么牛的?”杨谦好笑地看看穆忻,“抓住一个就能抓住一窝,明摆着的。”

“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会招?”穆忻斜他一眼。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证据确凿,有的是办法让他招。”

“刑讯逼供?”

“哎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们那也不算刑讯吧,最多算体罚?再说有时候也是不得已啊,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强词夺理。”穆忻多少有些失望。

“真的。那是哪年来着,那个绑架案,要不是我们把绑架犯死揍了一顿,他肯定不会早早说出藏匿地点,再晚去两个钟头肉票就没命——偏偏绑了个有心脏病的,”杨谦吃完面条和西瓜,终于喘匀了这口气,舒服得顺势躺倒沙发上,眯起眼感慨,“还是家里舒服。”

穆忻觉得自己简直是鸡同鸭讲,便不再搭理他,转身进厨房洗碗。水流的哗哗声中,她一边洗碗一边有些走神:在周遭的人与事翻天覆地的变化面前,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太过理想化,还是这世界已经无药可救?

不过,不管生活中有多少不如意,却总归还是有那么三两分如意的——那个晚上穆忻终于有机会和杨谦一起看电视——这寻常人家再寻常不过的生活场景,对生活极其不规律的他们而言,已经不啻于是种享受。

两人窝在沙发里看当地电视台播放的电视剧,是TVB经典剧目《法证先锋》,杨谦躺在穆忻腿上,一边摸着媳妇儿的腿一边看着电视呵呵笑,被穆忻拍了不止一次:“手规矩点!”“安静点!”“不准笑!”

杨谦乐不可支:“媳妇儿你品位真奇特,现在都喜欢看科幻片了?”

“胡说八道,这是警匪片!”

“你想看警匪片?哪天来找我,我带你蹲守去,吃着饼干汗流浃背,在桑塔纳里闻臭脚丫子味,那才叫警匪片呢。这动不动测肝温,还拿那什么仪器找血迹指纹算什么警匪片啊!哎那盒油膏是什么物质?咱技术中队哪有这玩意儿!你没见技术中队那仓库里靠门口一堆全都是拿黄泥巴拓好的脚印子?查尸体死亡时间靠法医经验就够,哪还用测肝温这么麻烦?故弄玄虚,科幻片才这样。”

“你真俗气!”

“我这怎么是俗气呢,我这才是现实。你们女人就是接受不了现实,你上次还说人家技术中队的老周长得不像好人,不就是嫌人家长得不帅吗?我也没看出来电视里那黑土豆哪里帅。”

“什么黑土豆,那是欧阳震华,我可喜欢他了。”穆忻抗议。

“我看还是老周更可爱一点,”杨谦斜媳妇儿一眼,“你别看他有点痞气还是中专学历,业务顶呱呱!前几年有个案子,是一妇女来报案,说是两年前村支书在她家把她男人砍死了。你说人都死了两年了怎么定案?那案发现场都被冲洗干净还粉刷过了!还是人家老周,那眼毒的,别人查一圈都找不到证据,他去现场看了看,径直瞄上堂屋中间的一张八仙桌。张口就问报案人‘两年前案发时这桌子在这里吗’,报案人说‘在啊’,老周就让人把桌子翻过来,硬是在桌脚上刮啊刮,刮掉外头一层泥巴,里面还真有一层干涸的血迹!村支书吓傻了,没等我们问,自己招了……”

“真的?就他……不像啊……”穆忻想想老周那副吊儿郎当的尊容,难以置信。

杨谦摆一个鄙视的表情:“女人总是肤浅的。”他被穆忻揪住耳朵拧一圈,这才讨饶,继而闭眼皱眉,“我头疼,不是中暑了吧?”

穆忻有些心疼地松开捏着杨谦耳朵的手,低头搂住他的脑袋按一按:“哪儿疼?”

“脑浆疼。”杨谦哼哼。

“胡说八道,”穆忻伸手拍一下他的额头,伸手给他按摩,“对了,你能想到吗,郝慧楠居然去做村长了!而且我跟她去调解家庭纠纷的时候居然还遇见了以前邻居家的哥哥,现在在省报做记者,你说巧不巧?”

说这话的时候,穆忻突然觉得褚航声似乎真的只是一个过客了——他曾是一个小女孩暗恋的一场梦,如今这梦里的人活生生站到眼前,却因为彼此婚姻中的身份,而切实变为一场新奇的偶遇。

但显然杨谦的注意力还不在这儿,他只是睁开眼,惊讶地看着穆忻:“郝慧楠?她不是学财会的吗,怎么去当村长了?按说她也不算是组织部招考的大学生村官吧?我记得是县里招的公务员,难道这算下放挂职?”

“你记性还真不错,”穆忻简明扼要把郝慧楠的上任背景交代完,手下多用了几分力气,使劲按按杨谦的太阳|穴,“当初是谁告诉我说要先混进公务员队伍,哪怕是从基层做起也不怕,还说什么‘只要进入体制内,将来就会有流动机会,所以目标要放低,不能一步登天’……是啊,看看咱俩,貌似是被公安厅招进来,却一口气下放到县城;再看看郝慧楠,以为考进县委大院,结果没多久就被打发到镇里,现在直接进村了,说起来还真算有不少流动机会呢,跟水似的,哗哗的,直往低处淌!”

杨谦赶紧握住穆忻的手打哈哈:“别这么说啊,好歹当初百里挑一的考试咱也算脱颖而出不是?”

穆忻乐了:“脱颖而出?谁是‘颖’?”

杨谦不明白:“什么意思?”

“‘脱颖而出’的那个‘颖’啊!人家都‘脱’身了,咱成‘颖’了……”

杨谦愣一下,忍不住笑出声。他抬头看看挂钟指在十点的位置,再不舍得浪费时间,一翻身,把还在絮叨抱怨着的媳妇儿压在身下,穆忻瞬间闭了嘴,亦喜亦嗔地看他一眼,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不过就是那么一眼,看在聚少离多的杨谦眼里,仍然如同有一把火,瞬间就把他自己焚了去……

可惜温存总是短暂的,第二天一早杨谦被一个电话叫走,穆忻醒过来看看床头的闹钟,才不过六点。看看空空如也的床畔,穆忻叹口气,起床洗漱,开始新的一天——八点二十分的煎饼果子、八点二十五分的指挥中心大门,一成不变的才是生活。

上午十一点多穆忻照例拿着刚打印好的《公安信息》去区政府,快走到政府大院门口的时候居然接到杨谦的短信:“我在区委组织部查档案,中午一起吃饭吧!”

穆忻一高兴,干脆给他回拨过去:“真巧,我过来送信息,你在十九楼吗?等我送完去找你?”

“不用,你在一楼等我,我这就下去了,”杨谦微笑着答,俄而又问,“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我走到区委门口了,也不知道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哎这是上访的吗?”

“别围观,赶紧进来,办完事吃饭去!”

“好!”穆忻欢欣鼓舞,一边往区委大院里走一边下意识地看看身边拥挤的人群,只是她还没想到自己运气真“好”——居然就遇上了该年度秀山区委门口最大的一次群体性上访!那天,据说有数百名上访群众牢牢堵住区委大门,无论□局局长如何动员、闻讯赶来的110民警如何说服,就是守住了大门口,一定要等区委书记出来给个公道!

经验不足的穆忻就在这双方僵持的时候犯了明显的判断错误——她企图挤过人群,挤进被保安和警察层层把持的区委大门,而站在门口的保安也的确看见了这个脸熟的女孩子,于是试图给她开一条门缝。然后,就在这大门将开未开的一瞬间,蜂拥而上的人群将穆忻挟裹在人潮中一路往前挤,穆忻跌跌撞撞踉跄几步之后,被前面突然回身的人撞倒在地,于是后面的人又被穆忻绊倒,再相继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摞到穆忻身上,周围顷刻间响起好多个农村妇女变了调的惨叫声“踩死人啦”……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混乱中,穆忻想站却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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