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与尔解道袍 网络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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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与尔解道袍 网络版完结-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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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低低屋脊残垣,夜风穿堂过时如幽魂不散,环村而种的万千桃林皆化枯涸焦木。
  记忆里祥和宁静的小村庄不复存在,一把火焚作死城。
  
  “师父。”方迤行扳过我双肩,沾了东西的指尖抹在我印堂和人中处,皮肤上登时传来一股清凉。
  
  月光下,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隐忍。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自己做的?”我笑了,指了指他略带笨拙涂着药水的手。
  
  方迤行将瓶子收好,低低“嗯”了一句,对上我的笑意时眼睛眯了眯,看样子心情快遭到了极限。
  
  我假装察觉不到他的不快,接着打岔:“那完了。如果是迤行做的,这醒神药怕是一点用也没有。”
  
  方迤行难得没有还嘴,闷头闷脑。
  他并不只是缺乏幽默感而已,就是连我的用心良苦都没能明白。
  
  “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桃花村没了,人都死光了,还能怎么糟法?
  
  方迤行没有答话,想来应该是听进去了,我拍了拍他的肩,正欲提步前行,几乎是同一时间,空荡街道上,平白突然窜起三人多高的火焰。
  
  还不待我做出反应,腰间一紧,却是被方迤行箍着跳到一丈之外。
  
  落地后他一手挡在我身前,另一手扶上剑柄,拉开架势静观其变,而我则越过方迤行肩头,看到熊熊大火中渐渐变换着影像,伴随凄惨嚎哭由小至大,一切栩栩如生,仿若就在眼前。
  
  半百村民像畜生般被五花大绑扔在空地中央,周围摞了等人高的木柴,五六个官兵模样的人高举火把,另有大批人手执长枪围守与外,只要有人强行出圈,便会被当胸刺穿。
  被绑村人当中不乏白叟黄童,不少人的脸,竟都是我熟识的,火光冲天时,凄惨嚎叫变成难以言喻的可惧声响,如铁钩刮人心肺。
  
  我倒抽了一口气,额角又开始猛跳。
  官兵放火焚人烧村,种种恶行历历在目,当年的桃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尚还忍得,方迤行却已跨步上前,那样子竟是打算直愣愣往火苗中冲的。
  
  我赶紧一把抓住他,厉声问:“你干什么!”
  
  方迤行原本暴涨的怒意得到瞬间平复:“师父,不入阵,何以破阵?”
  
  我自然也知道这火焰就是阵口,为了入内破阵,纵是阎罗殿也要闯上一闯。
  
  可方迤行不知道的是,如今我不比从前,而他……又何尝不是?
  也正因为他身上的变化,才会让他连普通妖术幻象都无法窥破。
  
  “迤行,你不能去。”我顿了一下,思考这话究竟该怎么说,“并非为师逞能,实是迤行你如今的状况,并不适合。”
  
  那双眼静静地看着我,眸内情绪沉甸甸的,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愈发浓厚。
  
  我知道他在等一个解释,想着早说晚说都是要说,咬咬牙说不定也就过了,便壮胆看向那双坚定的眼,直言不讳道:“迤行,你如今三魂七魄不全,强行入幻境,只怕会心力交瘁,为师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乌沉的瞳仁紧紧一缩,温度骤降。
  
  该死,我或许根本就不该偏偏挑这个时候,将方迤行三魂七魄不全的事情说出来。
  
  他的反应不免让我心里一抽,我正悔恨着,但见那双眼里情绪几番起伏,最后全部归于平静,却是方迤行装作不经意地问:“原来在师父心中,不能保护师父也就罢了,方迤行就是连自保都难。”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
  
  “那师父就也该明白迤行心中所想。”像是料到我会那般答他,方迤行顺口将话接了过去,将我噎得说不出话,语气不容置喙。
  
  不是到他认真的时候,方迤行极少会表现得强硬。
  
  上前一步,我抬手抚上方迤行面颊,又拿了他的手按在我脸上,一如那夜那个古怪姿势:“现在你还能真实地触碰我,可一旦入了境,便是哪个和哪个都不相干了。这类妖物最擅攻人心智,只要在它境中,心中任何一处软弱都逃不过它的掌控。如今你魂魄不齐,想来要受的苦痛折磨只会比常人更多,你若是……”
  
  “师父,”方迤行及时打断了我,说话时掌下他面颊的肌理轻轻颤动,语气很是坚定,“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一定能找到师父。” 像是怕我不肯答应,方迤行微微曲背低头看我,打一棒后又给个甜枣,轻吐了两个字:“信我。” 
  
  不知何时,原本的担心在心底软成了一滩水,我就那么不合事宜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地将心里话全盘托出:“迤行,你待为师,真的好温柔。”
  
  细碎刘海下,那双灿若星辰的眼陡然被点亮,怔了一下后便慌慌张张地眨了起来,“师父……怎么在这时候还说这些……”
  
  他是指,若不是这时候,便可以说了?
  
  我不禁莞尔,方想起我独爱看方迤行羞赧难当的原因。
  那眼,那眉,不自然的唇角和略微收拢的下巴,无不一处让人甜到骨子里,只要再一想到这表情只属于我一人,就总能听到像是花开的声音,那一种微小、暧昧的动静,撩人心弦后还留一室芳香。
  
  我第一次这么没有立场,变相首肯了方迤行的话。
  自古以来美人计都忒的好使。
  
  像是怕和我走散,方迤行紧紧握着我,就差把两人手腕死绑在一起。
  乘迈入焰门之际,我微微侧身,飞快在方迤行耳边念了一句:“等出了幻境你再同为师解释,方才为何会出现在为师床上罢。”
  
  “我、我……我那是因为!”
  
  画面最后定格在方迤行无所适从的表情上,脚甫一迈入,只听身后传来沉重的合门声,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四周赫然一片漆黑,而原本牢牢牵着方迤行的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我立在原地,坦然接受黑暗铺天盖地的侵蚀,感到自己像是浩瀚星河中渺小卑微的一粒尘埃。
  巨大的压迫让人透不过气,那一刻我心中不禁暗喊糟糕——我忘记嘱咐方迤行,无论他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一定都不要相信。
  
  因为至始至终,我都害怕他知道那日真相。
  
  ##
  
  谁都有不想被提及的过去。
  
  我虽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痛,却远不像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记忆里的痛苦被强行挖出,血淋淋地摆在面前,必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我看到那个满身腌臜的孩童,只因乞讨时弄脏了富贵人家的衣摆,就被下人摁在暗巷里泼了一身和着蛆虫的粪水,若偶尔运气不济,还会撞到有亵玩女童癖好的变态老汉,稍大一些,为求生存只能选择上街行窃。
  
  回想起来,我能顺利长大成人也算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八岁那年,为了筹集老丐的医疗费,我一咬牙动了一笔狠的,不想被人当场捉获,对方二话不说便执棍打断了我一只手一条腿。
  折骨锥心,哪能不疼。
  
  我记得那日暴雨下得很急,我整个人陷在半软的泥潭里受着雨水冲刷,冷得浑身发颤。四周脚步声来来往往,隐约还夹杂着人们的品头论足,而我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一如我现在所处的无边黑暗。
  
  梦很长,变着法儿让我将过往苦难又再体会了一次,出现在梦里的人虽不多,但每一个都曾是那么特别。
  
  死前向我道来身世真相的老丐,设计想强行将我留在蜀地的六六,甚至是眼神陌生得让人无法辨认的瞿青师兄,竟和曲池湖底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这么多人里,却唯独没有方迤行。
  
  一想到这里我便笑了。
  万千险境中,只因想到那个全心全力温暖过我的人,便是什么幻境也散得干干净净。
  
  迤行,此刻的你被困在了哪里,又会因为什么而执意清醒?
  
  这一场闯境,我仿佛真的只是做了场梦,等我打着哈欠悠悠转醒时,眼前不再是一望无尽的黑暗。
  
  一棵直入云端的参天桃木,缤纷落英铺了满地。
  
  “道人好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破了幻境,佩服佩服呢。”说话人嗓音婉转悠扬,极是动听,而我却不禁听得背脊直发凉。
  
  烈火焚林千顷的画面仿佛一下又涌回脑中,还有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啼。
  
  我咧嘴打哈哈:“我都到你面前了,你还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我也佩服佩服。”
  
  对方不答话,似乎是在回味什么,顿了一下才道:“想不到道人还曾有过那样的经历,当真有趣。要让我说,就是直接告诉他,又待如何?为了一个男人搞成如今这样,值得么?”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答案?”动了动压麻了的胳膊,我转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卷花流水,光影交错间薄刃舒展颤动、犹自轻吟。
  
  “道人可想看看你那好徒儿都梦见了什么?你说,他的噩梦里会不会有你?”
  
  只可惜激将法对施姑娘没用,“不急,等把你解决了,我再亲自去问他便是。”
  
  “急是不急,只怕只有道人自己明白。若不是真在意他,又怎么会特意带他来你二人曾经拜师认徒的故地?想必道人也希望他能快些忆起往日你二人的好吧?”
  
  我勾了勾唇角,并不为所动,“切莫以为看到我的内心,就笃定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就是连我自己,也常常猜不到下一步自己会干出点什么。自然,也绝不可能因为你是熟人,就会半点心慈手软。”
  
  我靠近那棵桃木,剑尖拖拽在地一路划过,低声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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