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啊呀,我的天哪”的东西,就是新闻……我数了数不下五十个,最后她又根据自己的理解总结了一个,我们马上把她给新闻下的新定义记在了笔记本上。别人的定义我们知不知道无所谓,但这个定义一定要记牢,它很有可能就是期末考试的标准答案。
蔡姐那充满磁性的温柔声音,没有把我们带进知识的海洋,反而让我们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一步步把我们引入了周公的殿堂。陆伟开始打瞌睡,头一直不住地往下磕,而且上下摆动的幅度逐渐增强。
蔡姐是越讲情绪越激昂,当讲到记者被称为无冕之王的时候,她拿起粉笔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无冕之王”四个字,激动地说:“无冕之王,这是多么高的赞誉啊!你们将来作为记者就是社会的良心,你们要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为劳苦大众伸张正义……”
我扫了一眼课本,美国记者曾在十九世纪下半叶,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扒粪运动,有力地推动了美国社会的变革,因此记者也被称为“扒粪者”,不知道哪个称谓更适合记者的身份,也不知道在做人都可以不讲良心的一些人眼中,大谈什么社会良心究竟有多大的意义?
在我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咚”地一声闷响,向人们宣告了陆伟的头终于磕在了桌子上。这一闷响顿时成了课堂上的爆炸性新闻,不仅让包括陆伟在内的所有昏昏欲睡的人立即神志恢复,也让蔡姐甩掉了激情,重新认识了现实。陆伟凭这一闷响当之无愧地蝉联了我们班的新闻人物,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
蔡姐眉头紧锁,柳叶倒竖,让陆伟站起来回答什么是无冕之王。陆伟揉着通红的额头说:“无冕之王就是没戴帽子的王爷。”同学们一阵大笑,蔡姐又问:“王爷为什么没戴帽子?”“因为王爷在睡觉……”
教我们英语的老师是一位蓝眼睛、黄头发的小伙子,虽然他没有帅到让我们班的女生狂叫的程度,但他的漂亮名字却对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震撼,翻译成中文是雅思·托福。
雅思·托福一到讲台上就开始说个不停。我按照高中英语老师教给我们的听英语听力的技巧,听不懂就只听能听懂的关键词,然后根据关键词的意思在心里琢磨,推测说话人的意图。经过一番琢磨,我认为他可能先介绍了一下自己,而且他很有可能来自加拿大,因为他在黑板上写下了“Canada”这个单词,在初中我就知道它是加拿大的意思。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不一定准确,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说的一定是英语。
高考时,英语听力要浪费掉考生三十分钟的时间,在平时,我们就以三十分钟为时限,一遍遍地练习连外国小学生都能听明白的简单对白。四年的加强训练,使我只能条件反射式地坚持听上半个小时,从第三十一分钟起,我就听不懂雅思·托福在说什么了。
“老大,别打瞌睡了。小心头上也碰个大包,快听雅思·托福学说中国话。”陆伟侧过身子把我摇醒。
“我才没你那么笨呢!我要是也碰个包,我就把它当午饭吃。”我睡眼朦胧地说。
“鱼香肉丝。”一声“石破天惊”的发音和一阵乱七八糟的笑声,让我睡意顿消,忽然觉得肚子很饿,估计雅思·托福的一句“鱼香肉丝”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唤醒了。
“宫爆鸡丁。”康帅在后面大喊。
“我爱吃宫爆鸡丁。”雅思·托福举一反三,磕磕巴巴地学着。
“快下课了,今天中午吃什么?”陆伟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问道。
“红烧茄子吧!”我看着雅思·托福衬衣上的茄子图案说。
这节英语课,我没学会一个英语单词,雅思·托福却跟我们学会了两个菜名,而我们还要付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课时费。
第十章 向餐厅进军
多年的求学生涯让我发现,不同级别的学校无论餐厅的规模和档次有多大的差别,做出来的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难以下咽。上初中时,三间破瓦房、两根烟囱、一口直径三米的大铁锅和几只木桶就是我们乡镇中学伙房的全部财产,这些东西经过司务长和伙夫们的有序组合便能履行两大职能——为学生和猪提供伙食。开饭的时候,这里经常会出现伙夫们一边给猪下料,一边给学生打饭的情景,甚至有时我们这些学生对食物的渴望,敌不过一群猪的叫唤声时,伙夫们就大声吆喝:“先喂猪再打饭,先喂猪再打饭。”猪毕竟是牲畜,我们都是有知识的人,不能和畜生一般见识。
在伙房里吃饭每月得交十块钱的伙食费,还要从家里带麦子换成馍票。小麦和馍票的兑换率是10∶5,也就是你交给伙房十斤麦子,伙房给你五斤馍票,一斤馍票可以换五个馍,但这五个馍并代表一斤重。十块钱的伙食费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对我极具诱惑,为了能自由支配这十块钱,我想出了一个搭别人便车的好主意:让他换馍票的时候,也顺带着帮我换出来,这样我就能把这十块钱据为己有。找谁呢?石磊——这个名字立马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这小子很够义气,小时候,他是唯一一个吃了我的糖块跟我一起玩的人。现在我还记得他当年的德行:黑乎乎的手抹去嘴边的鼻涕,剥开糖纸,眯着眼睛把糖块咬得咯嘣响,颇神气地说:“他们不和你一块玩,我和你玩。”
“不交伙食费,这一个月的汤票就不能发给你。不喝汤你的小身子骨能受得了吗?”石磊有些担心地说。
“这不是能省十块钱嘛,一份汤咱俩喝,十块钱咱俩花。”我以金钱相许。
“这个主意好。”石磊顿时满心欢喜。
第一个星期,我俩喝一份汤觉着很别扭,这个主意有点失误;第二个星期,石磊把他的汤票分了一半给我,我们都觉着这样真好;第三个星期还没过完,汤票就用完了,我们都没了主意。孙子讲置之死地而后生,毛主席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为了解决喝汤的大问题,我决定自己动手制造汤票。我们的汤票很简单,一张和橡皮一样大小的长方形纸条上印着“汤票”俩字,虽然上面没有“盖章有效”这几个字,但票面上赫然盖着司务长的红色印章。仿造汤票的样子并不难,直接用笔画出来就是了,难的是印章。困难也怕没汤喝,经过一天的潜心研究,我终于用石膏刻出了司务长的印章。
我和石磊迅速进行了分工,汤票由我负责搞出来,每天买汤的任务由他完成。当我俩乐滋滋地喝上一份来之不易的稀汤时,我真正理解了*所说的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高级的原因。
买馍,舀汤,吃饭,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冲突似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了。一位女生像往常一样费力地掰开一个馒头,出现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馒头里居然有三只苍蝇,而且每只苍蝇的姿态各不相同。这位女生感觉一只苍蝇可以接受,三只苍蝇实在让人受不了,这得要求伙夫掌握多么炉火纯青的手艺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请教一下,便拿着掰开的馒头找到了卖馒头的矮个子伙夫。
“这个馍馍里有三个蝇子是咋弄嘞?”她把馒头拿给矮个子看。
“哈哈,看来咱们的手艺大长了,这三个蝇子死的都不一样。”矮个子的一句话引来另外两个伙夫和一些同学的围观。
“你给我换一个行吗?”女生小心翼翼地问。
“换啥换?你把它当包子吃不就行了吗?我还没按包子的价钱给你要钱呢。”矮个子把半块馒头塞给女生。
女生生气地把半块馒头扔了出去,“哐当”一声,伙房窗户上那块摇摇欲坠的灰蒙蒙的玻璃应声落地。这是馒头吗?是,但又不像,从效果上来说这分明是一块石头。
“站住,别走。”矮个子大声呵斥,一把抓住刚要离去的女生,吓得女生颤抖了一下。
“干啥的这是?赔我们一块玻璃。”矮个子把女生拽到窗户下面。
“我不是故意的。”女生哭了起来,大家开始向哭声的发源地张望,又一些人围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还没买到馍馍?”石磊也跑了过来。
“这不是啊。”我把手里的馒头递给他。
石磊接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他妈的,比昨天的还硬。”
“不是故意的也得赔,看什么看!管你们屁事,赶快吃饭去。”矮个子对着人群大吼。
“这饭能吃吗?你蒸的是馍馍吗?”人群里有人说。
“不吃就给我滚蛋,剩下的馍馍我都喂猪。”矮个子用力地把那半块馒头蹍在脚下狠狠地说。
“你喂猪去吧!”几个馒头随声从人群里扔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另外几块灰蒙蒙的玻璃上,“哐当”、“哐当”、“哐当”,玻璃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难得大家团结一致,今天不吃饭了。”石磊把咬了一口的馒头扔了过去。
“全扔啦,咱还有五块钱没花完呢。”我也把手里的馒头扔了出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矮个子结结巴巴地说。
“把伙房砸了。”有人发出了抗争的怒吼,一呼百应,大家揭竿(筷子)而起,赢粮(馒头)而景从,纷纷涌上来把手里的馒头和筷子扔向了这三间无辜的破瓦房。“嗷”、“嗷”,猪圈里也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到达不了主战场的革命群众靠着自己的智慧,发扬了无所畏惧的革命精神,顺利地开辟了第二战场,从猪的惨叫声中可以判断他们也取得了可喜的战绩。
历史是严肃的,背叛人民的人,最终会被人民所唾弃,落得应有的下场。经过这次史无前例的人民战争,学校的伙房再也没蒸出过石头一样的馒头。
大学里没有铃声,下课时间由老师说了算,一般是每天中午十一点四十。每到这个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