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蝶- 第2部分

　　当我满头大汗地冲到教室门口时，已经是上午第二节课的时间了。不管有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全校就只有我一个人是住在学校的，从物理学的角度来看，我的住所与教室之间的距离是最短的，可我却迟到了近一个小时。而且还正巧赶上了班主任老师的课，这是个被同学们戏称作‘老妖婆’的脾气暴戾的奸巧老妇。

　　我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推开门走进教室，硬着头皮准备接受责骂时，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受到任何责备，就被允许回到坐位上听课。以为会就此逃过一劫，但还是在下午下课后，被留了下来。

　　与其说是被责骂，不如说是被辱骂或嘲笑更恰当一些。辱骂的内容也与早上迟到一事完全没有关联。

　　「你们那里是农村么？是乡下地方么？难道你们农村人就这么没有教养么！？不知道受到别人的帮助要回报送礼的么……」班主任老师一直在咬牙切齿地重复嚎叫着诸如此类的话。

　　也许是因为我当时涉世未深或者太过迟钝的关系，老半天才听出来是和我申请住校的事情有关。

　　我申请住校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在校长面前帮着说过几句好话，所以她正在为我的父母没有及时给她送钱或送礼而耿耿于怀。至于早上迟到的事，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为人师表的人，竟然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大意凛然地向我这样一个没有工作收入的学生公开地索要报酬，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我原本想着，父母为了送自己进这所学校的事，已经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和金钱，不想再给他们增添任何麻烦了，才自己去办理入住学校宿舍的手续。被班主任得知后，见她乐于帮忙，我也很高兴地接受了帮忙，并没有多想，看来……我还是太小看这个社会了。

　　正当我打算向班主任老师详细解释整件事情的时候，身旁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并把一个空的水桶塞到了我的手上。

　　「星空同学，今天你是值日生吧！去提桶水回来，大伙正等着用呢！像这种力气活儿，你身为男生不赶紧抢着去干，难道要我们几个女生去提水么……」说完便转身离开。

　　说话的人是雪莉，正当我暗自惊喜雪莉居然会主动向我打招呼，而且还亲切地直接叫我的名字时，班主任老师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雪莉，又瞪了瞪我，说道：「今天这件事还没有完，你先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回头我再找你谈……」说着便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式，夺门而出。

　　先不管这件事有完没完，至少暂时我可以松一口气了。

　　「刚才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连忙向帮我解围的雪莉道谢。

　　「啊，那个啊！没什么，只是……看不惯那些满脑子世故的老家伙们的嘴脸罢了。不过……还是劝你最好能把这件事给圆满解决了，希望你不要成为那老妖的眼中钉，否则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会比较好。」雪莉回答道。

　　「哦。」

　　我长呼了一口气，便去打水了。

　　虽然今天并非真的轮到我做值日生，但必竟是雪莉以值日生做为借口来帮我解的围，所以就帮她把打扫的工作做完。

　　打扫完毕，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教室时，见到雪莉直接下楼了，觉得有些奇怪便追上去问道。

　　「怎么，你今天直接回家么？」

　　「呃……不啊，今天还有点儿别的事情要办。」雪莉说。

　　「哦……」我心里居然有一点儿失望，虽然好奇，但毕竟我们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总不能连人家的私事都要过问。

　　「今天值日的事，还是谢谢你了……对了，你的名字太过麻烦，所以就直接管你叫星空吧，这样比较省事，你没意见的吧！」

　　雪莉在我面前常常会以这种肯定句的句式说出疑问句，尽管她语文考试的成绩高的不得了。

　　「并、并没意见。」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过，说真的，‘星空’这首曲子还满好听的，昨天晚上在网上听了一下，真的是不错，哪天有空的时候也陪我去买张这首曲子的CD吧……」雪莉说。

　　「……好啊……没想到你还记得啊。」我说。

　　「什么东西还记得？」

　　「那天下午……额……没什么……对了！我一直就很想问你个问题……」

　　「想问什么就直说，别在那支支唔唔的。嗯，不乐意告诉你的，我自然不会说就是了。」

　　「哦，一直都听到别人叫你雪莉，你介绍自己时也只说你叫雪莉，难道你不用姓氏的么？」

　　「不用！不需要那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不用姓……这怎么可能。」

　　「你打听那么多干嘛！」

　　正当我感到诧异的时候，雪莉接着说道：

　　「明明有那么多的人还活着，可制度却规定这么多的人只能使用千余姓氏，所以所谓姓氏根本失去了它最基本的功能。但你的姓氏却很特别，很少见到有人使用，它仍然具有识别身分的功能。所以，我很喜欢你的名字。」

　　「呵呵，复姓而已，没什么希罕的吧……」我说。

　　「是么，你这是在炫耀么……」雪莉说。

　　「那好吧，我承认我运气不错，不过我真的没有在炫耀……中国人的姓氏原本是有很多的，只是因为很多的历史原因才慢慢变少的，但现存的姓氏好多都是有上千年历史的，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我说。

　　「额……真没想到，你居然也学起电视上那些口是心非的人的口吻讲话……」雪莉说。

　　「我……那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总行了吧……」

　　看来我能够像这样与她走得这么近，大概是得益于我这个罕见的姓氏和奇怪的名字吧，除此之外我这个人再无任何独特之处，我真该好好谢谢给我起名字的父母。

　　虽然后来我在查看班集名册时，发现那上头登记的也是‘雪莉’二字，但通过打听班上跟雪莉很要好的梧桐才得知，雪莉其实是姓李的，因为她曾经借用过雪莉的图书证。

　　雪莉突然在宿舍楼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也停了下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她伸手向楼上指了指。

　　「可以带我到这座危楼里面瞧瞧么？」雪莉说。

　　「什么危楼啊……你、你说你要进我的宿舍里……？」我惊道。

　　「对，怎么了？你不欢迎么……？」雪莉问道。

　　「没，欢迎，当然欢迎！」

　　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不禁开始想入非非起来……大概持续了十秒不到的时间。我的理智和自知知明清醒地靠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得手，更何况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么？」

　　「嗯，全校就只有我一个人住这里。」

　　「哦，就你一个男生住，那你的房间里一定很乱吧，没办法，帮你整理一下吧，就当作是你帮我值日的回礼吧。顺便也让我到里面四处参观一下，没意见吧！」雪莉见我在发呆，又重新确认了一次。「你没意见的吧！」

　　「并没意见。」我连忙回过神来。

　　进门后，我还不忘叮嘱雪莉，不要到处乱走。

　　「……我被允许使用的面积只有三楼自己的房间和卫生间而已，你可别到处乱走啊！随便带人进来已经是……（咦？你住这楼还真是奇怪，这楼梯就只能上到三楼么？那……）……你在听我说话么？真是……」

　　「啊！？你说什么？」雪莉问道。

　　「呵呵！没事，那你干嘛来的啊……」

　　「嗯，我是来帮你整理房间的啊！」

　　「那……这边走吧……喂——」

　　……

　　雪莉嘴上说是来帮忙的，可从一进楼开始便到处乱闯，最后扔下了一句「我四处转转……」，便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里整理行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而她的包还放在我的房间里，所以应该还没有回去。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她回来，有些放不下心，便出去找她。

　　走出房间，看到三楼走廓尽头的铁门是拉开的，想到昨天半夜的怪声，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跑上四楼，大声呼叫雪莉，没有人回应。对着正对楼梯口的两个木门用力地推了几下，还是打不开，门上的窗口又被人用三合板封住了，所以无法看到里面。再去查看旁边的铁拉门，居然是从里面焊死的。五楼的情况也是如此。

　　最后，在楼顶看到了雪莉，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气喘嘘嘘地扶在门口。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向对面的大楼看着什么。听到我叫她的名字，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又发了一会儿呆后，径直向我走过来。

　　「我回去了！」雪莉扔下这句话，便走下楼梯。

　　我回到房间时，发现雪莉的书包仍放在我的房间里，没有带走。我拎起包追了出去，追到了车站也不见雪莉的踪影，然后又沿着原路往回找，也没有找到，大概……已经回家去了吧。

　　但自己又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真是个奇怪的人，就这么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边干着急。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进这座旧楼里来参观一下吧。

　　回到房间，我将雪莉的书包顺手往床上一扔，结果不小心将书包盖子打开了，包里面塞得满满的……各种课本、笔记本、包装精致的日记本、用橡皮筋捆起来的一大捆信封（大概是收到的情书什么的吧）……夹层里还有毛巾、卫生纸、化妆包和一些女生用品等等……

　　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想要偷看雪莉书包的邪念、想到包里面有雪莉的日记和贴身物品就感到心痒难耐，但又害怕第二天一早被雪莉查出破绽，就这样抱着雪莉的书包站在床边天人交战着……直到窗外和屋内全都陷入一片漆黑，最终理性还是战胜了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