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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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伊人跳舞-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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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飞 
  可心非常突然地辞了职,她告诉妖妖她要一个人去看黄河。妖妖已经听“爸爸”说起夏振飞复婚的事,前后一对照,心里马上一清二楚了。她说:“去吧去吧,城里简直闷死人了。”妖妖要和可心一起去,但她在圣诞节前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她和“爸爸”在春节举行了合乎“爸爸”身份的中西兼容的婚礼。可心送了条绣遍小金凤的藕色旗袍,妖妖在仪式后晚宴前的兴国花园里的冷餐会上穿了一个小时。 
  婚后,“爸爸”霸道地说供职媒体的各路美女都跟高级交际花似的,时间一长,气质全坏了,让妖妖别去上班了。妖妖心里也挺乐意做个全职太太的,所以她现在整天闲在家里看韩国电视连续剧。可心说这次她想一个人去,妖妖说也好,她留在家里守着肚子里的小赵。 
  毕业后,可心第一次这样一个人到远方去旅行。她崇拜的毛姆说:“失恋的时候一个人到海上漂泊,看着无边无际的蔚蓝色海洋,一切都会过去的。”可心想,如今她到源头处看看蓝色冰川下涓滴而成的河流,流经草原花湖、黄土高坡,聚气成势,咆哮着切开大山,一路奔腾而下,也应该可以消解痛苦,镇痛止血了。 
  振飞说得不错,她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人,一个人生活的能力很强,许多事情不是她做不到,而是她从没有想过可以做。她大大低估了她生命的多样性,低估了她获得幸福和痛苦的可能性。 
  她到书店买了一本最新版红封皮的中国地图册,带上所有的积蓄,坐火车到青海,一路搭车投店,沿着黄河游走了两个月。 
  她晒黑了,本来匀称丰满的身体在长途的步行中变得精瘦。她吃得极其简单,仿佛古时的囚犯在国家西部的流放途中、在几千里以外的劳役中、在纯粹体力的消耗中,更容易忘却曾经的痛苦似的。               她有时坐在河边想,如果生命里没有振飞这个人,她也许永远不会有这次旅行,她会一直安逸地生活在庞大虚无的城市里,以为那就是中国,那就是生活。现在她才睁开眼睛看到,绝大部分的中国在她生活城市的外面,天高地远,银河垂地,草长莺飞,马嘶风烈。她看到甘南、陕北的人们靠着天、靠着河播种收割,他们肩挑着木桶在黄河里汲水喝。亲人走了,村里的人们跪在黑夜的河岸边放下一盏盏冥灯,让灵魂随着河流长长远远地顺水而下,像一首太古时的歌……       
  那么振飞对她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可心想她在二十四岁时是无论如何看不清楚的。也许到了四十岁,她才能看明白这些人和她生命的关系、她的生命和时代的关系,想到这里,她希望自己老得快些。 
  钱袋马上就要见底,她使自己相信已经忘了他,于是回到原来的城市。可她下意识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仍是抱着侥幸心理看看有没有他的电话留言或是电子邮件。没有,什么都没有……一下子,可心觉得自己成了没有心的人,在黑夜的河中顺流而下,逐渐没有了呼吸,失去了知觉,重重沉到冰冷的水底。她根本没有忘记他,她不可能忘了他,她远远没有越过刀锋,没有得道彻悟。 
  她没告诉任何人,坐火车去杭州。 
  火车上坐在可心边上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商人,半秃着头,吊梢眼,喋喋不休地向可心介绍他在杭州郊区的胶鞋厂如何在美国打开了市场,又问可心是否一个人到杭州去旅行。见可心说是,他马上自告奋勇地要做可心的导游。可心低头并不看他,只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否想跟她上床。 
  那商人倒讪讪起来,搔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心说她只有一个条件,要住西湖宾馆。那商人倒也不傻,看这架势,心里一咂摸,就知道遇上个想不开的干净货色。他两眼放光,高兴得语无伦次起来,说:“这,这,这太好办了,不过我们下车先去好好吃一顿。” 
  那个男人把可心带到一个金碧辉煌、上下三层的食府,开了个小包间。他想补充战斗力似的吃了许多海鲜,见可心不怎么动筷子,便匆匆叫车到宾馆。五一节前的淡季,那间房空着。月光把床单映成淡蓝色,堤外湖水拍打着石岸,在寂静的夜里听着,仿佛水波就拍打在床头。男人去洗澡了,可心脱掉白色衬衣、白色bra、黑色短裙和内裤,双手靠着大腿,直直平躺在大床上,闭上了眼睛。初夏夜晚的凉风拂过肌肤,居然瑟瑟发抖起来,从心里开始的颤抖。 
  那个男人从浴室里出来,见玉体横陈,高兴得什么似的。可心不知道第一次居然是这样撕心裂肺的痛,她感到身体里有一块晶莹剔透的东西“啪嗒”一声四分五裂,碎成粉末,让人不忍细看。那个商人显然没有得到足够的乐趣,愤愤说:“干!装成那样,好像处女。你如果是处女,我给你一百万!”  
  眼泪滚滚地从可心的脸颊滑下来,浸湿了冰凉的床单,她知道她是以爱的名义这么做的。             诺曼底,声色现场    
  生蚝的鲜味可以停留在口腔中十五分钟而不散。所以开一瓶冰冻到六度的白葡萄酒,不必什么名酒,Entre…Deux…Mers区的货色就可以。在风和日丽的树阴下,来一打Belon或Speciale的生蚝,也不必什么厨艺,生命就是那般美好。 
  彼得·梅尔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李后主《浪淘沙》 
  却说依桥到了巴黎,着实忙了两三个月,忙得喘不过气来,只匆匆给家里写了几句话,发到姐姐依苓的电子信箱里,算是报了报平安顺利。法国这头,一开始是些居住证、学生证、医疗保险、银行开户等法律、生活上的手续。依桥虽通法语,却不知法国人的做派,只听说他们浪漫,实不知他们这么喜欢各种繁琐冗长的手续运动。她好不容易paper work都办好了,接着又要对付学业了。 
  依桥的这个学校几十年前就和国际接轨,采用英语授课,只到了第二学年才有几门法语的选修课,所以一个一点法语也不会的人也可以在这里拿到毕业证书的。这个学校在专业圈子里排名极好,所以里面的学生多少有点鼻孔朝天、自以为是,当然还都是些普通意义上聪明的新经济人罢了。 
  这个学校向来是在金融领域里独占鳌头的。依桥虽不笨,但大学里只学了文科简单的高等数学,在国内公司上了两年班,也没有接触过太复杂的报表,因此看到第一学期课表上的会计统计和银行金融学及各科教授发的厚厚案例,心里直发毛。加上学校又在巴黎郊外的小山村里,依桥到了法国三个月,竟连卢浮宫也没去过,更不用说去看比她早一年到法国,目前正在巴黎实习的胡小雨了。 
  学校的课业排得仿佛不想让人睡觉似的,好不容易对付完《市场战略学》教授厚达百页的案例分析,《国际法》女教授的期中小考又到了,没有重点,厚厚一本原版书放在桌上,像一枚定时炸弹,时时提醒人没有几天了,又要上断头台了。与此同时,心里还要惦记着《组织行为学》教授布置的小组讨论,总要做好自己的那份活吧,不然要被小组里其他国家的同学批评——依桥觉得伤面子不说,还隐隐地有损国格。另外,教《技术管理》的那个荷兰人虽然英俊和蔼、风度翩翩,也不限交论文的时间,可终究是要写的,素材终究是要到网上、图书馆里去找的。 
  依桥每天睡眠不足四五个小时,全靠周末补回来些。她心想,学校无非是要强调这一点——人生如此短促,要想出人头地、锦衣玉食、活得丰盛些,就得比常人多担待点,偷懒是没指望的。 
  到了第二学期,依桥才算适应了学校的课业,虽然还是喘不过气来,但知道了做事情的方法和节奏,接下去就容易多了。课倒是排得不那么紧了,可大家心里都在想着即将到来的暑假实习,实际上这就是在预演以后真正找工作的状态,而这比做案例分析还难,不是用功了就能找到的。众人纷纷开始撰写自己的简历和求职动机信,想尽各种办法,把自己辉煌的一生和对企业的价值浓缩在两张A4纸上,然后各自上网,在自己身上插上草标,坚韧不拔地向世界各地发信,兜售自己。 
  依桥运气好,才发了两百来封信,就收到了欧莱雅巴黎总部的面试通知。去面试了四次,对方通知她暑假去该公司香港分公司市场部实习三个月。一般来说,实习期间表现出色,就很可能在毕业后被公司吸收进去。欧莱雅是女孩子喜欢的时尚奢侈品类的公司,依桥的一帆风顺让她的同学们羡慕不已。依桥自己也得意非凡,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学校里有不少亚洲面孔,有些三四十岁的日本、韩国进修生多是带着家眷,住在学校门口的四星级酒店里,看上去早已进入该校青年学子毕业后向往的阶层。还有几个差不多和依桥同龄的中国学生,个个都有过人之处。有时,依桥也会和他们一起搭车去中国城采购葱姜蔬菜肉糜、广式卤鸭掌、荷叶叫化鸡、芝麻糖饼、方便面、豆腐、米醋、黄酒、玫瑰香肠、水晶梨、鹅油酥……林林总总一车子,回来包饺子,吃饭聊天,不过说到底还是各管各的。 
  依桥的同班同学、法国人雅克因正在学习中文,便商量着和依桥互帮互助,每星期各自和对方操练一个小时对方的母语。雅克长得奇俊,高大时髦,栗色卷发,眼睛碧蓝,睫毛像两把小刷子般向上翻卷着,嘴唇鲜红,轮廓性感,听人说以前还被拉去拍过《Vogue》的封面,在T型台上做过华伦迪诺的模特,后来家人一致反对,且商学院的通知书又到了,这才作罢。雅克喜欢依桥,依桥心里也知道。在法国,喜欢就是喜欢,上了床,才知道那是不是爱。雅克当然想爱依桥,依桥想着要报复建曾的决绝,便找了个周末和雅克去诺曼底玩。 
  雅克家在诺曼底靠海的渔村里有栋房子,算是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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