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窦家祖上对读书的坚持打动了天地,自本朝开朝以来,几次科举,窦家子弟都榜上有名。如今仕途最顺的便是窦家六老爷窦启明,也就是窦氏的六叔祖,官至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
虽然窦家从文,楚家尚武,并没太大关系,但是朝中有人好说话,窦家这个姻亲也是肃北侯和常氏千挑万选的。
所以哪怕窦氏进门一年多没身孕,常氏也不曾提起要给楚朝纳妾。此番闹出戏子爬床,又暗结了珠胎,楚家理上是要吃三分亏的。
而窦氏是窦家这辈的嫡幼女,自小也是千宠万爱,没经过什么事,出嫁之后丈夫房中又只有自己一人,婆婆也是个好相与的,养得窦氏是禁不起风雨,春菊一事要搁了别的主母那也就是个不起眼的玩意,可到了窦氏这却是莫大的打击。
所以窦氏这一病,三分装,七分真,就是个心病。
卉瑜听得彩云叙述了窦氏的家底,不免感叹,这温室的花朵到了哪里都是不行的啊……
彩云又说了说窦氏平日里的喜好。
窦氏虽是女子却一直跟着哥哥们读书识字,平日里就爱那笔墨丹青,女红上倒是不在行。闲暇时还会去花园里赏花弄草。
卉瑜心想,幸好不是爱下棋抚琴的,那还真不擅长,陪着看看书聊聊天画画倒是能力范围之内。
第二日下午,卉瑜带了盒胭脂颜料,又拿了一匹绸缎,携了彩云便去了凝彩院。
窦氏知道卉瑜要来,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看着倒是比昨儿精神多了。
卉瑜坐在床边的圆凳上,陪着窦氏说着话:“大嫂今日看着气色好多了。昨儿晚上可是睡好了吧?”
窦氏低声道:“睡得挺好的,谢谢三妹妹关心。”
卉瑜看着窦氏不愿多言的样子,倒也不勉强说话,只叫了彩云把那绸缎拿过来,送给窦氏,说是要给未来侄子做衣裳的。
窦氏摸着那绸缎,料子非常细腻柔软,必不会硌了小孩娇嫩的皮肤。面上不由软了下来,道:“多谢三妹妹费心了。”
见窦氏面色缓和,卉瑜又趁机说道:“大嫂,都说怀孕中的女子最美了,要不妹妹给你画张画像吧?”
窦氏本就疲倦,加之也不知该跟卉瑜聊些什么,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窦氏就半躺在床上休息,卉瑜架起了画纸,打开了胭脂颜料,画起画来。
窦氏的姿色只能算是中等,但是书香世家的出身,使得她气质良好,再配上一张圆脸,瞧着还是挺顺眼的。这一病起来,又添娇弱,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因着孕妇不宜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卉瑜没有细细勾画窦氏的五官和身形,而是用了几种色彩,由深到浅,描绘出窦氏的模样,色彩的对比倒是衬出了窦氏的气质,显得体态优美,气色良好。
窦氏看了画作,脸上漾起了满意的光彩,连连道:“素日里总听闻三妹妹多才多艺,今日得以一睹风采,果然是才情过人,这般巧妙的画法还真是未曾见过。”
卉瑜自然是一连声的谦让。
窦氏平时就喜爱丹青,对于新鲜的画法大感兴趣,不停追问着:“胭脂是特制的?各种色彩怎么制成?怎么想到这般作画?”
一连串问得卉瑜都快招架不住。而原本窦氏散发出来的距离感也随之消失了,感觉亲切了不少。
卉瑜心想,看来画画这个切入口是选对了,以后与窦氏应该就好相处了。
第七十一章 春菊
几天相处下来,卉瑜发现窦氏算是个好相处的人。说话和和气气,也没太多的曲曲绕绕。如若说哪不好,那就是有点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就该得到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一旦生活中出现不和谐的因素就会郁结于心。比如春菊的出现就摧毁了她对自己在常氏和楚朝心中地位的预计。
要卉瑜来说,窦氏这样的算是幸福了。进门一年多没身孕,婆婆也没为难,丈夫不过是偷吃了一朵野花罢了,也没总往房里添人,要说起娘家更是给力,一出事,亲娘就出马了。况且窦氏自己也怀了身孕,只要平平安安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少奶奶的位置也算是坐稳了。不论从哪个方面想都是美好的未来,为啥现在非得为了个小虾米为难折腾自己?唉,简直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啊……
卉瑜不忍看窦氏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就想方设法逗她开心,让她不要总想着不好的事。又劝她多去常氏那里点个卯,再怎么都是婆媳,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总不能为了给小妾都不是的人,把婆媳关系给毁了吧?
窦氏也觉得自己病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便叫了刘妈妈进来梳洗打扮。
刘妈妈一听窦氏要去给常氏请安,不由高兴起来,道:“少奶奶,早就该去给夫人请安了,彩霞每日都来询问奶奶的病情,可见夫人是一直惦念奶奶的。”
窦氏却无视刘妈妈的欣喜,只是淡淡道:“嗯,因着我的病,母亲确实费心了。妈妈,你把我那身绛红色长裙拿出来。”又转过身对卉瑜道:“三妹妹若是有空,可否陪我去一趟?”
刘妈妈诧异地看了卉瑜一眼,忙低了头去找衣服了。
卉瑜也觉得来了长房几趟,是该去拜见常氏了,便点头应道:“好呀,我也有一段时日没去看望大伯母了,正好与大嫂一块去。”
窦氏闻言,微微一笑,让卉瑜稍等片刻,便进了内室更衣梳妆。
不一会儿,窦氏便收拾妥当了。不得不说窦氏还是挺会捯饬自己的。一头长发挽了一个高高发髻,使得不高的身量看起来亭亭玉立。发髻一端插着个百鸟争鸣镶猫眼石金簪,一端别着连理枝缠绕金篦子,衬着一对月牙形金坠子,再配以一身绛红色长裙,显得端庄大气,通身气派。
卉瑜感叹,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自古以来就是一句真理啊……
窦氏看着卉瑜在发愣,便有些好笑道:“三妹妹可是觉得这身装扮有何不妥?”
卉瑜摇摇头,老实道:“不是,嫂子这么打扮可好看了,我都移不开眼了。”
窦氏点了点卉瑜的鼻子,道:“嘴贫。快走吧,晚了就该是晚饭时间了。”
于是两人便携手去了红枫院。
常氏听到下人的通报,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这个窦氏总算是开窍了啊,不然就这么点肚量,怎么做楚家的宗妇?
待窦氏和卉瑜走进来,常氏看到窦氏的装扮,心里暗暗赞道:这才是我们楚家未来宗妇该有的样子。
想着便说道:“窦氏可是身子大好了?你如今身怀六甲,不比从前,可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又叹道:“这女子生孩子本就是险恶之事,若是不多加注意只能自己吃苦。你这是头胎,更是要千万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重好身子才能有好日子。”
可以看出来,常氏对窦氏还是关心的,一番话,话里有话,语重心长,只字未提腹中孙儿,只是关心窦氏身体。在如此重视子嗣的楚家,常氏身为婆婆能说出这番话也是不容易了。
窦氏许是也感觉到了常氏的一片真心,在刘妈妈的搀扶下,慢慢向常氏福了福,道:“儿媳这段时日身体多有不适,让母亲费心了。日后必当多加注意,不再给母亲添麻烦。”
常氏听窦氏说得也真切,便道:“你知晓注意便好。”又转向卉瑜道:“听闻这些时日你一直陪着你大嫂,也是有心了。”
卉瑜赶忙道:“卉儿只是每日来大嫂这坐坐,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况且与大嫂在一起还能切磋画技,卉儿也是受益颇多呢。”
常氏点点头,道:“你们姑嫂两倒是挺投缘。”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边又传话道:“春菊姑娘过来了。”
紧接着一个身形娇小,面容精致的女子搀着一个丫鬟慢悠悠走了进来,先是慢条斯理地向常氏,窦氏行了礼,又说道:“奴婢不知夫人与大少奶奶有事要谈,贸然进来打搅了。”
常氏道:“我们也没商谈要事,你过来也无妨。快坐下吧,仔细身体。”话语不多,却是透着一股关心。
看这景象,春菊与常氏还挺熟悉,想来是住在红枫院这段时间没少在常氏面前露脸。
卉瑜都能看到窦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里叹道: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来请安,还来个狭路相逢,真是冤孽啊……
春菊坐定后,就朝着窦氏道:“听说大少奶奶病了,春菊一直想去探望,只是身子不便,每日只得在红枫院静养,就没能去成,还请大少奶奶见谅。”
窦氏面容沉静,波澜不惊道:“你我虽名为主仆,平日里却是相去甚远,见不见的倒也无妨。”完后又轻轻地抚摸了日益明显的肚子,柔声道:“且身怀六甲最忌讳情绪波动,要是见了生人冲撞了肚子里的嫡孙,你我岂不是罪过?”
一番话下来,既说了春菊乃是下人,没有下人探望主子的理,又点出了窦氏肚子里所怀的才是嫡子嫡孙。果然不愧是大家出身,关键时刻撑住了场面。卉瑜暗暗叫好。
春菊听出了窦氏的话外之音,脸色煞白煞白的,看着一副弱柳扶风,倒是招人怜惜。
这般模样,莫不是要以退为进,用弱小博取同情?
果然就听得春菊怯生生道:“奴婢只是一介下人,连命都是侯府的,怎敢冲撞少奶奶……”
常氏听得眉头皱起,两个女人虽然身份悬殊,却都怀着自己的孙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生下来,争风吃醋什么的都是其次的。于是便道:“少奶奶那里自有丫鬟婆子伺候,你也是身怀六甲,静养便可,别整日里尽想这些有的没的,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说的面上是关心春菊,其实是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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