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毕竟是贵族子弟,自小就被千万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骨子里早就习惯了旁人的卑躬屈膝、瞩目敬仰。这时候闻言,他眯起眼,“世人皆知你现在是本大爷的专属管家,不差吧?苍。”
被唤做“苍”的男子毫不避讳对方阴沉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如初,“那是因为世人不知内幕。”况且,世人面前,他将“专属管家”扮演的无可挑剔。
月朗星稀,群星璀璨,空气里到处弥散着轻松惬意的气息。迹部别墅的网球场地边上,紧绷窒息的低气压却笼罩在对视的两人之间。
还是年长一点的苍懂得谦让,他闭了眼缓缓道:“三年了仍旧纠结我对你的态度,我很抱歉。要我改变态度恭敬地对你,很抱歉,我办不到。”他睁开眼,月光将他的眸子镀上了梦幻飘渺的光芒,“愿意跟你来日本,配合你、协助你,你知道的,我是为了谁。”
紧绷的气压瞬间消散,迹部景吾的眸中透着先前淡淡的无力,表情和言语却依旧高人一等,“你也该知道,为此,本大爷才会放任你!”
“‘荣幸之至’之类,我不会说。”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响,缓缓道:“我有时候怀疑,找到了她,你会怎么做。”
至此,苍露出了这个黑夜唯一一个笑容。他勾着嘴角,月光下的微笑显得很远,“怕了?”淡淡的语气意味不明。
迹部景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匹配与他的高傲自信的弧度,他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本大爷会把你放在眼里吗,啊嗯?”
苍恢复了如常的面无表情,只看着他淡淡应道:“是吗。”
迹部景吾心头忽然一刺,转开眼径直走开了球场。他很不喜欢看到苍刚刚的神情,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神情与她的有多么相似。当苍以那种平淡到漠然的神情对着自己时,他会恍惚以为是她在漠然地看着自己,那个时侯,他的心头便会如针扎一样刺疼。
如苍所说,外面客厅还等着一群近几天里被他吞并了家财公司的倒霉人。虽然很烦公司的大大小小事宜,但商场如对弈,棋盘是他布置的,棋局是他开的,激战前的琐碎棋子也是他走的,整整三年的策划,他不会、也不能在这时候悔棋或退出!
他边走边丢下话说:“走,去看看那些人,有时候当当救世主兴许也不错。”
苍依言跟上,看着眼前与自己只隔了两三步的背影,这三年已经成长的稳重而可靠、精瘦却俊挺坚毅。这就是自己赌定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啊!
三年前意外出现在中国,出现在自己面前,听了她发生的一切,对迹部景吾不是没有责备和怨恨。那时甚至还生过一个念头:倘若曾经离开上杉家的时候带她一起,说不定她会幸福很多……然而,那一天,迹部景吾仅一句“只要她要,不管我有没有”,他肖苍就知道,能给她幸福的究竟是谁;而他也隐隐能有些明白,她为何要离开。
忍足侑士揉着后脑的头发走进银座的驮果子咖啡屋,四下一扫很快就找到了相约的人,他走到最具欧洲古典风的格子包厢内,迹部景吾已经等得不耐,桌上的杯子空了一大半。
“啊,抱歉,睡过头了!”忍足侑士歉意地解释,在服务生的招呼下坐到了他对座,然后扬着“迷死人不偿命”的柔笑对服务员道:“一杯山多斯咖啡,谢谢。”
迹部景吾注意到他侧脖颈上极不起眼的几个小印子,沉默地端起了杯子抿一口。上了高中,忍足侑士开始明目张胆地带女人在身边,大大小小的痕迹也出现在他身体不同部位,见过几次,迹部景吾自然也就明白了。尤其这一年来,出现在忍足侑士身边的女人就如同走马灯一样飞快地变化闪烁。
忍足侑士有留意到他的目光,随手摸了摸侧脖子,入手的是光滑无异的皮肤,却也瞬间明白了情况。也不见他避讳,只是装作为难任命地叹了口气,“唉,歹势啊。”见对面的人只是低着头好似非常认真地转动手中的银勺,忍足侑士也敛了玩笑的心思。
接过服务员送上的咖啡,忍足侑士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座心思不明的人。三年了,这样的迹部景吾他早已习以为见,人前的倨傲张扬,人后的孤独自伤。
一个月里总会有那么两三天,迹部景吾会邀他来这家怀旧气息浓重的咖啡屋坐上半天,有时候迹部景吾会说上几句目前着手的事,有时候会听他讲讲如今的冰帝高中网球部,有时候会一句话不说坐上半天……其实忍足侑士明白,迹部景吾是清楚自己在帮他探寻上杉千叶行踪的,所以他才会定期邀他出来这种地方,无非是想在最浪漫的地方再听到有关她的只字片语。
他等得太执着,他等得也太痛苦……
三年里,除了如今几乎与迹部景吾寸步不离的肖苍,没有人比忍足侑士更清楚,迹部景吾到底为上杉千叶放弃了什么、付出了什么。
或许对于迹部财阀的独子来说,放弃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而继承家业,那是迟早的事。只是在那之前,他至少可以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高中生活,他完全可以像初中一样加入网球部成为部长,带领整个冰帝去和其他学校争、去夺那全国第一的宝座!然而,他却先于任何人早早退出了网球界。高中三年,迹部景吾的名字再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场公开赛上,即便在网球俱乐部见到他的身影,那也肯定只是他的锻炼娱乐而已。
三年里,他的名字更多地出现在经济版新闻和商界,甚至渐渐地成为头条人物。“迹部财阀公子出人意料地早早参与名下产业”,“XX日上午,迹部公子和XX企业负责人商谈长达两个小时,最终促成双方长达五年的合约签订”,“迹部财阀现任董事长今日宣布,其子景吾君正式出任执行董事一职”,“迹部财团成功收购与濑户石油密切往来的几家开采公司”……
忍足侑士低头抿了一口咖啡,镜片后的眸子透着深思。表面上,迹部景吾所做的一切只是理所当然地为自己家族卖力,而他各种努力也被看成是锻炼提升能力、好早日接手那份家业。可是,实际上呢?没有媒体报道过迹部景吾“实际上”的目的,就他本人也从未这么说过。然而,忍足侑士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觉得迹部景吾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并非明面上那么简单!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忍足侑士怎么也无法想透。
“迹部。”忍足侑士有些严肃地看着对面抬头看自己的人,“那么多人找了她三年却始终音信全无,除了料定那位有从中阻挠干预,你有没有想过,也是因为她有心躲藏不让你找到。”
迹部景吾把玩银勺的手一顿,他低着头,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神情。就在忍足侑士以为他不会接话的时候,迹部景吾抬头直直盯住了他,“你想说什么?”
忍足侑士很明白,一旦迹部景吾露出那样的神情,就代表他接下来的话合他心意还好、不合他心意便将是发怒的预兆。但作为朋友,忍足侑士不愿再看到高高在上帝王般的他如此卑微地为了一个女人!虽然那个“她”的确不凡,但当初是她选择逃开的,不是吗?
于是,忍足侑士不避讳对方的目光,字字清晰道:“我想说,能做的你都做了,当初又是她主动离开……那么,你又何必非她不可呢。”
有那么很长的一段光景,时间的流在对视的两人中静止。迹部景吾的眸光冰冷慑人,他没有发怒,可那样子却仿佛要把人吃掉。
忍足侑士第一次见到迹部景吾那样的目光对自己,他面上如常依旧与他对视,但心头还是免不了发虚了。那时候,忍足侑士有想过,以迹部景吾的教养不至于动手给他一拳,但大有可能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吧。然而,迹部景吾最后只是沉默地起身离开了包厢,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迹部景吾看到商业街头的LED大屏幕正重播着他昨日的采访,他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倨傲地勾着嘴角对记者说:“迹部财团计划向哪一领域阔张,自有董事会去筹谋划策。我不知道贵族联姻的传闻从何而来,只是我个人需要申明,不管发生什么,婚姻什么的,我绝不会把自己的感情作为商业筹码……”
迹部景吾想起刚刚忍足侑士的话,不愤怒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清楚,忍足侑士并没有说错什么。然而,如果心为她痛,为她嫉妒发疯,为她妥协服软,却还想着一辈子只和她在一起,他想,这一生,若不爱她要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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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38。千千心结
游轮排队等候过水闸的时候,一条条小船如同深海的鱼群突然向游轮聚集过来兜售纪念品。以阿拉伯长袍和毛毯为主的货物被臂力超群的船主们一包一包扔上甲板,游客们就拿着相中的物品站在甲板上向下探着头讲价。合适,就把钱包在塑料袋里扔下去,不合适,就依旧把大包小包扔回给船主。一时间人人比手划脚,地毯都变成了阿拉丁的飞毯。
因为晕船连普通的站立都变得费力,上杉千叶靠在休息室的门柱上,对于眼前买卖双方乐此不疲却滑稽有趣的交易形式算是开了眼界。
“不去挑挑喜欢的?这里错过了,下一个地方想买了就没那么合意的价格了。”
这时候听到有人说话,上杉千叶下意识地循着声源回头,看见越前龙雅从舱里头缓缓踱出。见到她回头看他,他就在只容得下并排两人宽的过道里站住了脚,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容。
没有应话,没有表情,上杉千叶只是淡淡地重新回头看着外面,就好像根本不认识越前龙雅一样,就好像他并不存在。
越前龙雅的笑容一滞,然后是一脸“我就料到会这样”的表情。自昨晚那一番话后,上杉千叶就再没有正眼看他一眼,没有和他交谈过半句,即便他千方百计地有意缠她,引起话题、逗她说话,她都对他毫无反应。
他大概能够猜到,肯定是他昨晚那些话让她不快了。他一手抚上额,苦笑着走向上杉千叶,“嘛嘛,看我说的,筱颜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吝啬于和别人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