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琳说,她崇拜军人,向往军营生活,这是她的梦想,从儿时开始,永远不变。她说,一看到穿警服或者军装的女人,她就莫名激动。她说,只要有从军的机会,她就肯定会去从军。我和我的哥们就逗她,哇,少女穆桂英,真版花木兰啊!张琳就追我们,打我们。我们在校园里跑着,笑着。那时,她是多么高兴,我也是多么高兴。
由于那时我们地区每年征兵时没有女兵的名额,所以张琳的军人梦一直就埋藏在了心底。
我没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我站在北京街头公用电话旁,风很大。我又给张琳打电话,其实,我不知道和她说。我只是问:〃琳,为什么要离开我?〃
张琳沉默。
我说:〃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半晌,张琳才说:〃诺,请原谅,你知道,我一直想去当兵,只是苦于我们这地区一直没有名额。今年,终于有了两个名额。〃
我想说什么,可我说不出来。
她说:〃我舅舅一直都支持我当兵,我家人也很支持,虽然这次去当兵,需要花费5、6万元钱,但他们都乐于这样支持我。你知道的,我想当兵,考军校,然后一直在军队工作,或者转业去政法等部门工作,我舅舅在省里的政法系统任要职,他已经帮我打理好了一切,只要我稍微努力点,绝对保送军校,包括今后我的工作和其他发展路子,舅舅都已经打理好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北京夜晚的风很大,刮在电话的话筒上,听筒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响声。
我几乎快听不清楚张琳说些什么了,我只是隐约听张琳在电话那端大叫:〃诺,诺……你别恨我,或者你恨我也行,我亲戚、父母都帮我做好一切准备了,已经办好了很多事情,我必须去。我真的觉得去北京、做主持人那个梦想距离我太遥远、太虚无了。我只能这样选择啊。〃
话筒滑下来,搭在我的肩膀上,话筒里断断续续传来张琳的叫声,还有她的哭声。
张琳的父母的支持和决定,以及她从儿时就开始的梦想,以及她对未来的现实主义性的打造,让她决定远离我,远离我们一起构筑的梦想和童话般虚无的爱情城堡。
我知道,张琳做决定了,就不会改的。
但是,我爱她,我想找回她。
我对着话筒大喊:〃琳,别离开我,等我回来,我立即就回江城来。〃
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二章
1
当我在夜晚看到北京的天空逐渐变白,听着附近机场的飞机起飞时掠过头顶的轰隆声,我想,我和这个城市该结束了,就像我和张琳的〃结束〃一样。
我必须放弃一切,离开这里,回到江城,挽留张琳。
我和张琳说过,我们要一起走过贫穷,一起走过困难和挫折,一起走向我们的梦想和未来。
我来北京,是为我和张琳的理想而来的,是为我和张琳的未来而来的。
虽然我在北京拥有了成绩不错、有前景和希望的乐队,有许多女孩子追求、爱慕,我的梦想在这里起步,但是,它不属于我和张琳两个人的梦想。
为了我和张琳共同的梦想,我做了个决定,离开北京,回去说服张琳,扭转她的决定,我们重新开始,再一起出来实现我们的梦想和追求。
2
天亮时,我写下一首诗,《北京日记:开始》:
正好写下这个词语
一些事物才找到归宿
这是一个绿意盎然的夏天
而北京的春天,只是短暂的停靠
住在去年冬天的房子
我目睹了这个世界颜色的变化和复苏
但秋天未到,冬天就住满了
微笑的人群,它不属于我
为了之后的迁徙
我则写下这个标志性的词语
表示结束
太阳升起,我沉沉睡去。我内心沉重,做了个决定,却又觉得轻松。
3
我和张琳第二次说话,是在又一场中秋晚会演出之后,她依然主持节目,衣着如出水芙蓉,出场就引起一阵喧哗,主持台词说得别有新意,声音如黄莺引颈而歌,字如珠玑从她唇间滴落,漫到整个学校大礼堂的每个角落。
期间,她还和同班同学表演了他们自编自演的舞蹈《军中之歌》,英姿飒爽,观众掌声不断。
为了配合晚会主题,我上台弹唱了一首许巍的《故乡》,然后退到后台休息室门口等着晚会结束。
张琳像第一次一样走出来,我依然像第一次一样在那里等她。我们没有第一次的矜持,我直接说:〃请问有空吗?一起吃点夜宵吧。〃
张琳婉言推辞说:〃不了,等下要回家,爸妈等着我呢,过节嘛。〃
我有些失望地不说话,张琳觉得不好意思,说:〃那我们去学校外面随便吃点什么,然后你送我回家吧。〃
我一听就高兴了,转失落为欢喜:〃没问题,送到你回家吧,顺便在你家过个中秋。〃
张琳假装发怒:〃哼,想得美!〃转而笑笑说,〃开玩笑的,客人上门肯定要盛情招待的。〃
我笑了笑。张琳说:〃别有其他想法啊,我要你送,是因为我家楼下那个黑巷子有点危险。〃
我开玩笑说:〃要不要请个保镖,我自荐,免费的。〃
我们哈哈大笑。
4
我睡到下午两点才起床,随便吃了盒方便面,背上琴,骑自行车去丘剑住的地下室排练。
我到达时,已经是3点半,他们埋怨我迟到了半个小时。我情绪低落,没有接他们的话,一声不响地折腾我的乐器,调试麦克风。他们似乎觉得什么不对劲,也就没说话。
大家都摆弄好了一切,像往常一样,等着招呼一声就开始排练。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我,突然说了句:〃兄弟们,对不起,我准备离开北京了,请另外找个主唱吧。〃
丘剑一听我说这话,突然扭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家都看着我,一言不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半天才冒了句话:〃没什么,等大约半个月我就要走了,另外找个实力不错的主唱吧。〃
张朝发火了,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走?大家好不容易有这点成绩,你就想走了?那乐队怎么办?〃
王重重狠狠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一串烟雾,然后把烟屁股往屋角砸去:〃妈的,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做点好音乐,出唱片、出名吗?大家容易吗?你说走就走了,你对得起兄弟吗?〃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女朋友要离开我了,我要回去找她,没有她,我做什么都没劲的。〃
我头晕脑涨,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一支烟,使劲吸起来。
排练无法进行了。
丘剑抡起脚,使劲踢了一下墙壁,骂了句:〃妈的,我靠!一切努力都白费了。〃然后抱着头蹲到墙角去了,我听得出来他在哭。
当初乐队组建时,好不容易才整齐了强大阵容,大家配合、磨合也好,思想、路子也差不多,乐队正有希望大发展的时候,我却要离开。这对整个乐队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张朝提起一瓶啤酒,猛灌一气,然后把皮子扔到角落里去了,玻璃瓶子落地而碎。
大家的心都碎了,再也没有人说话。
5
虽然大家情绪不好,但晚上在酒吧的演出依然要照常进行,那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和思考,以及我们理性的协商,乐队只有尽快找个好主唱,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晚上的演出,我们唱了一首小刚的《二分之一的爱情》,BEAYEND的《真的爱你》,朴树的《白桦林》,也许是偶然迎合了顾客的心情,掌声如潮。
谭晶晶在我们唱第3首歌时,就走进酒吧了,要了一杯扎啤,直接坐到舞台前面,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中场休息的时候,老板突然过来,微笑着对我们说:〃今天表现不错,客人非常满意,这个月起,给你们涨工资。 〃
老板是40多岁的人,头发有点秃顶,平时对我们有些苛刻。我们正奇怪他的改变时,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孩踉跄着扑进老板的怀里,一只手勾着老板的脖子,一只手摇晃着指向我们,说:〃他们唱得真好啊,亲爱的,老公。〃
老板立即笑若桃花,说:〃当然,当然,他们是非常优秀的,你喜欢就好,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对他们进行奖励了。〃说完,就把一双干枯的老手搭在了那女孩的小屁股上,摇摆着回座位上继续喝酒去了。
大家都没有心情,刚回到休息室,王重重突然冒了一句:〃现在要是真正的老板娘来了,可就有好戏好了。〃
6
晚上演出结束后,我在酒吧门口又被谭晶晶纠缠住。她这天晚上没喝什么酒,很清醒。她径直站到我面前,几乎贴着我。我往后退,她就紧贴过来。我心情很烦躁,不想理她,就扭着头看着别处,甩了一下头发,正好挡住谭晶晶看我的视线。
她说:〃说句话都不行吗?〃
我看着别处,短暂的时间里,互相都不说话。
我要走,她就移动身子挡在面前。
我实在不耐烦,冷冷地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不想干什么,看看你。〃
我说:〃有什么看的,又不帅。〃
她说:〃我喜欢听你唱歌。〃
我说:〃那你在酒吧里好好听就可以。〃
她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就要这样,怎么了?〃
我心情本就不好,急着赶回家,就说:〃收起你的死鱼眼睛吧,你不觉得这样做很难看?〃
她立即白了我一眼,愤愤地转身走了。
7
这几天,大家都很焦急,忙着找乐队的新主唱,而主唱又不是那么好找的。
距离我离开北京的日期越来越近,乐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