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起!”
“在!”蔡起反射地一声大喝。
“命你为先锋,率五千骑兵即刻启程,秘密埋伏于曹阳西北的山林中。务必在两日内赶到,待烽火燃起便攻下山来!”
“是!”蔡起接过兵符,壮如铁塔的身影旋即消失在营帐外。
大帐中一时安静下来,人人都知道到了临战时刻,不由焦急地望向江原,等待分配任务,谁知这次等了许久江原都没有开口。
燕七试探着提醒:“殿下,众位将军都在等你发令哪。”
江原忽然抬头:“副将虞世宁率四万人行至渑池待命,我亲率两万人攻函谷!”
此言一出,众将大急,纷纷劝阻,虞世宁也不禁急了:“殿下坐镇后方,让末将攻函谷便是!何须亲自犯险?”
江原喝道:“毋需多言!今次攻赵,我们处境与北赵一样,没有一丝一毫退路!我作为大军主帅,若不身先士卒,何以服众?”
虞世宁急道:“殿下就算要亲自领兵,也不能只率两万人!末将请与殿下一同攻城!”
江原冷冽的目光一凝:“有程雍的三万人策应,也够了。两万人若攻不下,便是十万也不成!”说着举起手中的虎形兵符,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中军副将虞世宁听令!”
虞世宁心中似乎激奋不已,他望着江原,憋着嗓子喊了一声:“末将在!”
“你为主将,率步军三万、骑军一万,两日后潜入渑池以北黄河南岸的山谷中,等待与后军翟敬德会合!函谷方向没有狼烟燃起,不得轻举妄动!”
虞世宁谨慎接过兵符,肃然道:“末将遵命!”
“后护军薛凯为副,协助虞将军。前护军李恭时、右护军乔云随我向函谷进发!”
三人肃然同喊:“是!”
发令完毕,江原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在帐中慢慢踱了几步,回头看向军中谋士时谦、陆颖、李宗道等人:“我要向陈显下战书,引他出战!何人堪当此任?”
众人面色肃然,都知道此行是攸关胜负的关键,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素以机敏著称的陆颖站出来。
“我可以。”
大帐又突然安静,我慢慢放下手中药碗,在众人惊诧莫名的目光中站起身,向帐中走了几步:“我去。”
这话再次出口,众人惊讶的目光已变成怀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陆颖更是淡漠地看我一眼,悄然退回原处。
江原却像没看见我一般:“长龄,依你之见如何?”
杜长龄微微一叹,却是眉头深锁:“若是仲明在此,必然是最佳人选,可惜远在幽冀。凌主簿主动请缨,精神可嘉,然则此一战关乎我大军西进步伐,初战告捷,便可士气大增,否则前路艰难。臣和陆参军之间谁为合适,还请殿下定夺。”
我轻笑一声:“如此说来,杜司马是对下官不以为然了?”
杜长龄神色淡然:“非也,某对凌主簿从未有过丝毫轻视。不过事关胜败存亡,凌主簿又从未参与过邦交战事,若论资历,某自认比凌主簿合适。”却是轻轻推挡,将缘由转到了我身上。
我嘴角微挑:“杜司马又是揶揄下官平日不肯出力,以致今日难以取信么?”
杜长龄原本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我不过就事论事,凌主簿却不要多想。”
“那便就事论事。”我敛起笑意,肃然转向江原,“殿下,军前主簿凌悦自请担当此任,若不成功,请以军法处之!”
众人不料我如此郑重,一惊之后,那些常年领兵的将军首先便收起了轻蔑之色。
虞世宁笑道:“凌主簿好胆气!虽居文职,倒有我军旅做派。兵谚云,一人投命,足惧千夫。且不论你才能如何,单凭这份胆识,龙潭虎穴都去得!”
我微一抱拳:“虞将军谬赞,所谓见贤思齐,下官纵然比不上诸位将军铁骨铮铮,却也有效仿追随之心。大敌当前,若不全力以赴,岂不惹人轻视了?”
杜长龄转过头去,低声咳了几声,没再说话。时谦等谋士不像军人般意气重,神色间仍是有些担忧。
江原面色冷峻地看着我:“你真的要去?”
我抬眼道:“绝无戏言,只要殿下信得过小臣。”
江原走到我跟前,背着众人打量我片刻,冷然道:“若是诱敌不成,我便要下令强攻函谷,绝不会因为你在城中而有丝毫犹豫,凌主簿可要想得清楚。”
我毫不躲闪地直视他:“忝居军中,此身犹箭!”
江原目中放出神采,嘴角便有一丝笑意闪过,转身向众人道:“司马责任重大,不可轻易离军犯险,下战书的事便交给凌主簿了。我军两日后到达函谷附近,埋伏于两侧山麓。由凌主簿进入敌城,一日后若无消息,强攻函谷关城楼!”
众将立刻高声领命。
他接着又向杜长龄道:“布军事宜还需司马随时操心了。”
杜长龄几乎习惯性地回道:“殿下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
我侧目看向江原,忽觉得心中似有一点冷意蔓延。见他又指着沙盘交待埋伏地点,也不再多说,只等布置完毕,众人各自领命出帐,我便也转身出了帅帐。
青色天空下,黑色的北魏大军沿着河岸谷地绵延数十里,营帐前写着巨大“魏”字的纛旗悠悠翻卷。我在寒风中眯起眼,对着那略显陌生的旗帜,仰头看了许久,脑中却反复只是一句话,杜长龄的性命远比我的重要。
自然,他是军中司马,天御府多年幕僚,理所应当比我一个寸功未立的半路主簿重要得多。可是为什么听了江原义正言辞的一番安排,我心里如此不舒服?
本来因为颇不忿众人轻视,有意要在军中一争高下,现在机会争到手,我反而有正中别人下怀的感觉。
“凌主簿,披上斗篷么?”
不出意料地听见江原的声音,我回头看一眼捧着斗篷的燕七,冷冷道:“不用了,殿下自己留着罢,倒是有什么轻身犯险的事尽管留给我就是。” 信步出了辕门,一路沿着斜坡,走到半冻的河滩上。
江原从燕七手里拿过斗篷,紧跟着我下到河滩上:“是你自己主动要去,现在说起来倒好象是我硬派你,岂不好笑?”
我冷笑道:“不如说是正中你下怀罢?”
江原并不否认:“你要去,我确实十分惊喜。”
我讽刺一笑:“那是自然,我去了杜司马便不用涉险,你是这个意思罢。若是换作杜司马陷入敌城不归,你可会不顾他性命下令强攻函谷?”
江原沉默一阵:“我会下令撤军。”
我轻笑点头,心中却是冰凉,看着高处来往巡视的兵士:“你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么?我曾有一时错觉,把自己当成了此中一员,可是看到他们的眼神后才发现,这里不属于我。对这里的多数人来说,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所以少了我也没所谓。”
江原上前一把抓住我肩头,沉声道:“谁说这里不属于你?你没有别的地方,只有这里!所以你要为它流血,为它付出,只有这样,它才会化入你的骨子里,明白么?”
我冷冷看他:“包括为它死?”
江原目中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继而坚定道:“你不会失败。”
我冷笑:“我自己都没有把握,你有?”
他狠狠吐字:“我有。”
我想了片刻:“给我一百名燕骑军。”
江原在腰间解下一块刻满字迹的半月形玉坠:“这个最多可以调动一千名燕骑军。”
我冷冷勾唇:“要陪葬,一百人也够了。”
江原点头:“少一些也好。”
“我去写战书,然后立即出发。”
江原又点头,两手却仍是抓住我不放。我将他推开,回头便走,只走了一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道:“江原。”
“什么?”他立刻急促地问,好像一时间忘了稳重。
我今天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只是道:“万一我回不来,替我照顾好裴潜。”
江原走过来,将斗篷披在我身上,郑重道:“你只管自己,他会有人照顾。”
我淡淡道:“殿下,就此别……”
江原忽然勾住我的腰,将我拉进他怀里,用黑色披风将我罩住。眼前一黑,他便低头吻住了我的唇,一只手紧紧将我向他身上按去,仿佛恨不得把我嵌进他身体。
奇怪的是,我非但没有觉得排斥,反而升起一股感动。虽然我已是这次攻城的道具,不成功便要成仁,在今时今地被如许多人漠视之后,还能通过这种方式感到他一点不舍,也算是一种安慰罢。
许久,江原将我放开,低声道:“三日后见。”
我道:“好。”手中握着那枚玉佩,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营区,我马不停蹄地调拨了一百名燕骑军随我星夜赶路,并指挥他们准备好一应需用的事物。燕骑军里的骑士都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精英,对于紧急任务不在话下,只是他们在面对我时照样露出了怀疑神色。
我没有立刻理睬,只是叫过对函谷守军最熟悉的燕骑军百夫长燕九,详细询问了陈显此人的行事风格,这才拟好了战书。
出发时,我站在这些身形矫健的骑士面前,一改平时的懒散神态,目光冷冽地挨个扫过他们脸上。直等到他们的眼神中显露出专注焦急的神色,这才举起江原的半月形玉佩:“我知道你们都对我不服气,也不想跟我做事。”我冷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