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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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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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枪挡掉旁边敌军刺向裴潜的长矛:“小崽子!你会骑马了?当心些!”
  “骑马有什么难!”裴潜不服输地抛下一句话,拍马冲向敌阵深处。
  燕骑军们都在周围冲杀,不断抡起枪槊大刀砍倒前面挡路的赵军,所过之处,便是一条血路。
  从清晨一直杀到午时,浓雾稀薄起来,我忽然看见人群中有一个头戴金盔的勇猛将军,正挥舞着一柄黝黑的长枪。他的枪头十分特别,枪身铸有锋利的钩刺,很像一朵盛开的兰花。他面色沉着,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每一枪舞动,都像下起漫天血雨,枪尖刺透敌人的胸膛,撕裂肌肉,穿金裂箔的痛快。
  我大喝道:“陈熠!”扎倒几名挡路的赵军,纵马跃向敌阵中央。
  宇文念父子和李成同时大败,越军气势汹汹先一步杀来,赵军中再无克敌制胜的猛将,陈熠除了亲自上阵,的确再无别的选择。
  燕骑军听到我的喊声,都齐齐向那边聚拢。有十几人冲到前面,齐齐挺起长枪刺向那个金盔铜甲的身影。枪尖相撞,摩擦的噪声令人恨不得捂起耳朵。燕骑军手中长枪齐齐折断,他们抽出腰间跨刀,再度上前。
  陈熠身旁的护卫涌上来将他们挡住,燕骑军一时无法前冲。陈熠挺起长枪,枪尖所及,燕骑军都被他的枪影笼罩,几十人受伤跌下马来。
  我看见战阵的另一面,江原也率燕骑军向这边攻来,却也因为赵军阻隔而无法近身。
  经过昨夜又兼今天这半日的冲杀,燕骑军体力有所下降,少了开始的猛劲。陈熠周围的屏障越来越严密,逐步在赵军的掩护下向北退却。
  燕骑军再次猛冲,无济于事。
  突然,南越军阵中金锣声阵阵鸣起,南越军队红色的旗帜如潮水般撤退。赵军一时懵懂,不知该追该退。就在众人正在惊诧于越军突然收兵的诡异时,陈熠军中开始击鼓,赵军立时听令追击。
  江原在不远处喊道:“不要放过陈熠!”
  燕骑军再次组织猛攻,冲开了陈熠周围部分护卫。我抓准赵军重新进攻的空档,策马穿过层层阻挡,持枪冲向陈熠。我眼睛盯着他黝黑沉重的枪尖,心里却腾起怪异的感觉。
  我仿佛看见南越军队中,与潮水般退却的人群相反,有一人从阵中冲出,烈焰般直向这边驰来。
  我再次砍落一名赵军护卫,将要靠近陈熠。
  那人骑马在百步之外,挽起长弓,勾弦搭箭。
  我死死扯住缰绳,白羽嘶鸣一声,前腿直立起来。
  陈熠在战圈中挥舞长枪,刺进一名燕骑军的咽喉,鲜血喷了他满脸。没有人近得了他身周一丈之内!
  他用力拔出枪尖,直起身,一支羽箭却已钉入胸膛,朱红色的箭杆,鲜红的液体滴落,分不清哪个才是本来颜色。
  周围没有人再动,可怕的沉寂在战场上一点点蔓延。
  我缓缓转过头,望进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里,手一颤,长枪跌落尘埃。

  第六十四章 陌上寒沙(上)

  微弱的日光拨开最后一层薄雾,也将眼前一切变得更为清晰。
  陈熠目眦欲裂,他忍痛抽剑,斩断胸前箭杆,长枪再送,插进另一名燕骑军的腹部。那名燕骑军不顾流血的伤口,拼命抓住他锋利的枪尖,全身用力回撤。陈熠“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慢慢从马上坠落,眼中似有一丝讥讽,仿佛在嘲笑那个放冷箭的敌人,又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命运。
  周围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而远处,不明就里的赵军还在继续追击。终于,一个黑面将军嘶声高喊:“护驾!护驾!鸣金收兵!”
  六神无主的赵军醒悟过来,在震耳的金锣声中,赵军纷纷停战回头,他们疯狂地逼退燕骑军,在仅余的那名将军指挥下,抬起地上的陈熠,冲出战阵,蜂拥奔向北方。
  江原眼中露出一丝悲悯,吹起犀角,示意燕骑军让出道路。
  南越军队山呼海啸般回头杀来,来不及撤退的赵军丢盔弃甲,惨不堪言。
  宋然还是站在那里,他亲眼看着陈熠倒地,看着赵军被南越军队扫荡而过,留下遍地残骸,没有动摇,没有表情,像座亘古不变的冰山。
  他没有看见我,我们之间隔着成千上百混乱的士兵,我身上再没有火红的披风和黄金头盔,他不可能看见我。
  我回手,从背上拉出一支尖利细长的羽箭,搭上一张硬弓,手臂平举。几乎所有的人都朝向北方,而我面对自己故国的方向。
  弓弦深深勒入手指,我平稳地瞄准前方,这个动作很陌生,可是又像已经反复演练了很久。一声轻响,漆黑的箭身如同远逝的记忆,毫不迟疑地飞驰而去。我毅然拨转马头,刹那间,心里仿佛有一个摇摇欲坠的角落,终于砰然塌陷。
  我扔掉手中的弓,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箭落在何处。
  裴潜骑着马朝我奔过来,劈头责怪道:“你是不是疯了!赵军就在身边,你丢掉长枪对着远处射箭!射的还是越军主帅!南越军虽然不是好东西,可现在是我们的友军,这次你惹麻烦了!”
  “你怎么看到的?”
  “燕王殿下叫我过来保护你!免得你被人砍了。”
  我轻轻问:“没射中么?还是……射死了?”
  裴潜抽抽鼻子:“射到哪里,你自己不知道?要是死了,越军就该跟赵军一样了!我只看见他落马了,头盔也掉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我淡淡一笑,跟他并肩同行:“走吧,没事。”
  早就知道,恩怨总有过去的一天,情分也有断的一刻,只是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被我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知不知道我的决定已经不重要,就如他的决定根本不用向我解释一样。
  江原在前方等我,他身后是赶来汇合的魏军大军,绣着金色带翅虎的燕王旗帜在旗杆上高高扬起。我按辔走到他面前,他只是不出声地看我,眼中是一泓深潭。
  这场战斗结束了,以赵军最凄惨的代价。因为陈熠重伤,不但大军失去主帅,整个赵国都无人把持,陷入一片惨淡恐慌中。赵军最重要的屯兵要地——蓝田大营彻底瓦解,十几万赵军在混战或逃亡中丧生,十几万赵军做了俘虏,二十多名战将丧生,主力…几乎消耗殆尽。
  两军主帅经过短暂会晤,南越军队占领了自丹凤以北,洛南、商县两个大郡县,与魏军各出一半兵力共占蓝田,而后越军向赵国西北的城池进军,企图从西南方向围困长安。
  韩王江进处理好丹凤事务后,留下部分将领守城,自己挥军北上,与江原的部队汇合。他见到我表现十分高兴,但对我恢复武功的事耿耿于怀,直言少了很多乐趣。还大大地向江原倒了几次苦水,说这辈子再不想跟南越军队合作。
  数日后,传出陈熠在长安崩逝的消息,太子陈昂在国事飘摇中继位,拜陈显为监国兼太尉,宇文念、魏闫为上柱国大将军,三人共同协理朝政。
  武佑绪经过艰苦相持,终于攻破栎阳,得以把军队入驻城中,缓解了断粮危机。
  陇西几个早被魏国策反的郡县纷纷在这时举起反旗,声称要脱离北赵,依附魏国。眼看半壁江山不保,新帝陈昂急命宇文念驻留在河西的军队剿灭反叛。宇文灵殊奉命出征,回到河西后却迟迟不见出兵平乱。据传,一名魏国将领率军突然出现,拖住了宇文灵殊出战的步伐。
  眨眼间春耕来临,赵国很多城池因为被大军围困,百姓无法出城春耕。江原命魏军到处布告,宣布只要赵人肯归顺魏国,允许魏军进驻县城,魏军便让他们出城耕种土地。不但不屠城、不扰民,还会拿出军粮接济,帮助他们渡过战乱带来的饥荒。
  通过这种方式,魏军占领了不少小城,但一些大的郡县,由于有大批赵国军队驻扎,仍在持续坚守。
  江原故伎重演,又放缓了进攻的态势,只是专心命军队在被围困的城外游荡,对偷偷出城的人施以奖赏,不对攻城作任何其他的努力。然而对于前来支援的赵军,他却一定要全数消灭,不留给城中人半点希望。一月之后,按照各路人马传来的消息,赵军的援军都逐步被魏越两军截断,这些城池只剩下两条路:投降或是等死。
  江进对此十分不满:“皇兄,赵国已经是堆一碰就倒的破烂,我不明白,为何不率兵直捣长安,却要在这里干耗?再等下去,盔甲里的虱子都爬满了!”
  江原笑道:“那就下河泡一泡。”他向帐外示意,“你看,咱们营中士兵们去河里泡的很不少,韩王长虱子,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江原这么一说,旁边几个武将,包括江进自己的手下也偷笑起来。
  江进有点尴尬,看见我,忽然又开心起来:“凌悦,你跟本王去河里洗澡罢!”他装作没看见江原的脸色,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往帐外走。
  我被他拖了几步,悄悄反手按住他手腕穴道,笑道:“韩王殿下,下官身上没长虱子,您自己去罢。”
  江进面色变了变,接着大笑,连道:“玩笑,玩笑而已!”又补充道,“再说,皇兄也舍不得啊!”
  江原面色微沉,淡淡道:“三弟,玩笑最好不要过分了。”
  江进转头,眼中有不易察觉的锋芒闪过,笑道:“你我兄弟联手攻赵,小弟接连吃亏,皇兄却屡屡获胜,麟儿更是还未成人便被封王。此时正是您春风得意的时候,难道还禁不得几句笑话?”
  江原也笑:“如果三弟眼红这个秦王的封号,不妨送给你。”
  江进嘿嘿笑道:“免了,小弟一个就够用。再说秦王给我家麟儿,叔父替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嫉妒。”
  江原微笑道:“三弟,我坚持按兵不动可不是怕你抢功,别忘了我们旁边还有南越的军队!我之所以在等,就是不想跟上次一样被人抢在前面,以至于现在必须和他们均分土地。我们攻长安,需要获得最大的利益!”
  江进高笑道:“皇兄,小弟愚钝,你可不要暗地里笑话我!之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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