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战斗得够久了。
已经受了那么多伤。
樱那个人——战斗这种事,都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没有办法守护大家也没有关系。
所以——
休息吧。
放下你背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沉睡吧。
前去那个不需要背负任何事物,也不会受伤的世界吧。
深雪露出微笑后闭上双眼。
就这样等待最后的来临吧。
她一点都不会感到恐怖。
能和她最重视的人一起迎向生命的尽头。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正当深雪这么想时——
(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昂的男性叫声突然响起。
深雪唰地抬起头,接着吓了一大跳。
一个扭曲的暗黑物体正以惊人的气势朝着这边逼进。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东西』发出和先前叫声相同的声音,深雪当场僵直。
转瞬间,『那个东西』逼近至眼前。
深雪所能做到的,就只是瞪大眼睛。
『那个东西』在数秒之前,是一个尺寸和孩子头部差不多大的球体,颜色是比鲜血还深的红,散放出如灵气一般的气体。
但现在,『那个东西』——樱的精神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状和颜色。
完全毁坏。
(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扬起叫声向前冲去。
他的目标是有极彩色光点飞舞的那个地方。
去到那里的话,就可以得到肉体。
只要到得了那里,就可以活下去。
最后——
樱在飞舞的极彩色荧光中,认出了一名女性。
姊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发出欢喜的叫声。
樱把坐在极彩色光点当中的那名女性,看成了他所敬爱的双胞胎姊姊。
他张开双手,露出和稳的微笑。
姊姊!
姊陈——!
樱高兴地飞进最爱的姊姊胸口。
樱拥有将精神移入他人肉体,并将那具肉体占为已有的能力。
进入深雪体内的樱正打算以他的能力夺取深雪的肉体。
但由于他的精神已经崩坏,夺取肉体的能力无法正常运作。
不,应该说是以最糟的形式在运作。
深雪抱住双肩,发出惨叫声。
当樱的精神从燐的视线内消失后,那个物体立刻出现在燐眼前。
「……那是……什……么……」
燐抱住桂的首级呻吟。
在目击到那个物体的瞬间,燐的背脊冻结,反胃感随之涌上。
那个物体就是如此巨大、丑恶。
五脏六腑。
没错——就是五脏六腑。
对燐而言,她只能想得到这个词来形容这团如山一般巨大的肉块。
眼前的物体没有四肢,更没有头部,也看不见眼睛、耳朵和嘴巴。
红黑色的皮肤放出湿亮的光芒,不规则地脉动。
而从皮肤四处伸出的触手也毫无统一性的乱动着。
大多数的触手如鞭子一般,不断抽打着地面,造成剧烈的震动,地面所传来的冲击让燐的伤口抽痛。
燐咬住臼齿忍住疼痛,深深地低下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燐知道……
这是——眼前这巨大的五脏六腑正是深雪。
是樱崩坏的精神把深雪变成如此丑恶的物体。
「为什么……」
燐诅咒着。
诅咒樱。
诅咒无力的自己。
还有这如此残酷的——现实。
「哥哥……」
燐紧紧地抱住桂的首级,闭上双眼。
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不想再看这片仍旧涂满血色的天空。
不想再看烧焦的大地。
她无法正视变成这副德性的深雪。
这一切的一切——她已经不想再看这残酷的现实了。
触手敲打地面的声音不断传进耳内。
那道声音不断向燐的方向逼近,但燐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张开双眼。
「哥哥……」
她再一次低语。
怀中的桂——当然,没有反应。
那巨大的肉块正在哭泣。
一边用触手抽打、撕裂着地面,一边哭泣。
它一边像蜗牛般在地上涂着黏液前进,一边哭泣。
虽然没有会流泪的眼,也没有能发出声音的嘴,但它还是在哭泣。
虽然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也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手脚,但这个巨大的肉块还是有一颗心)。
深雪的心仍残留着。
(冬马!)
虽然没有眼睛,但是深雪还是能看见一切。
鲜红的天空、焦黑的土地、还有躺在这的冬马、以及远方抱着桂的首级低垂着头的燐。一切的一切。
深雪已经理解。
自己变成了非人的东西。
她现在的外表丑恶至极。
将深雪化作异形的樱的精神,在让深雪变成异形后便立刻粉碎消散。
(住手!)
深雪哭喊。
一只触手打向躺在那边动也不动的冬马身旁。
(我不要,拜托……求求你住手!)
虽然深雪恳切地乞求,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从自己的指示。
触手更加剧烈地挥动,一边撕裂天空和地面,一边向燐的方向前进。
即便樱的精神已经消失,但深雪却无法以自己的意志控制身体。
(住手……不要……再这样下去,我……我会把大家……)
深雪的心就快因为悲哀和恐怖撕裂。
如果身体就这么一直违反她的意志做出狂暴的举动,那不只是现场的冬马或燐,许多人都会因此失去生命。
(我不要……)
谁来——
(救救我……)
求求你——
(杀了我……)
帮我——
(救救我……)
杀了我——
(冬马……)
冬马——
(救救我……)
救救我——
杀了我——
(冬马……)
冬马——
(冬马……)
冬马——
深雪祈祷。
用她整颗心祈祷。
(救救我……!冬马……!)
就在此时,黯淡的光芒包覆住冬马。
声响。
他听见声响。
声音。
没错——是声音。
人的声音。
是谁的声音?
(谢谢妳。)
他认得的声音。
他怀念的声音。
(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这是第一句话。
这一辈子的第一个——记忆。
就在此时,黯淡的光芒包覆住冬马。
声响。
他听见声响。
声音。
没错——是声音。
人的声音。
是谁的声音?
(谢谢妳。)
他认得的声音。
他怀念的声音。
(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这是第一句话。
这一辈子的第一个——记忆。
母亲的味道。
(冬马……你的力量不是用来伤人的,那是让你用来保护你所爱的、打从心里重视的人的。为了这个目的,神明才给了你如此重要的力量,所以,你要用这份力量去保护大家……还有——)
是母亲。
母亲在哭泣。
(——要过得幸福喔。)
母亲在哭泣。
让母亲哭泣的人,是我。
我的手湿湿的。
母亲的血濡湿了我的手。
我还记得……
她明明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明明就最喜欢母亲——可是我却让她哭了。
对不起。
(没有任何生物会比不能守护女性的男人还要悲惨、丢脸。)
声音。
是声音。
他听见声音。
不是母亲的声音。
(冬马……不准你变成这种男人。)
是父亲。
他还记得。
有好多好多人,大家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父亲也穿着黑色的衣服。
我也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我不准你变成跟我一样的男人。)
是父亲。
父亲在哭泣。
他没有流下眼泪,但是他在哭泣。
他还记得。
(你今天又被欺负了吗?)
声音。
是声音。
他听见声音。
(喂,我帮你把擦伤的地方洗一洗,去浴室里等着我。不要把袜子丢进洗衣机里,要把它放在洗衣机旁边的篮子里。)
是姊姊大人。
他还记得。
她以有点困扰的表情摸着哭着的我的头。
(这样就连续五天了。)
哥哥大人站在姊姊大人身后。
他还记得。
哥哥大人和姊姊大人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扰。
(姊姊大人,要怎么做?)
(如果他们只是嘲笑冬马的话,我是不打算多事……不过冬马都受伤了,我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我要冲进他家好好教训一下他跟他爸妈,你也一起来。)
(当然,只让姊姊大人一个人去的话,八成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姊姊大人和哥哥大人看了彼此一眼,笑了出来。
虽然觉得有点可怕,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还记得。
母亲。父亲。姊姊大人。哥哥大人。
家人。
分享同一条血脉的人们。
爱着我的人们。
我最喜欢的人们。
可是——
母亲已经不在了。
父亲也不在。
哥哥大人也不在。
他还记得。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了喔,要负起责任喔,因为你是男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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