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绿罗裙- 第22部分

　　还有，盈由这次穿的是一套浅灰色的运动服。能将灰色的衣服穿得好看的女孩子不多，许盈由是其中一个。

　　这个世界已经是所有世界中最好的一个了——莱布尼茨如此说。我已经给你看到两个穿不同衣服的盈由了——上帝如此说。鲜明的美好的印象不正是你们最终的追求吗？上帝安慰马尾。

　　到明年高二文理分科时还有一次机会。三年都这样过了，还怕一年不成？马尾安慰自己。

　　高一四个班被分到了教学楼的最顶层，由东至西分别是（4）班、（3）班、（2）班、（1）班。虽然未能与盈由分到同一个班，也总算在同一栋楼同一层楼了，距离已比初中时室分南北大为拉近了。

　　高一是休养生息的一年。

　　这一年，马尾发现班里的一个女同学与众不同。她叫杨桃。

　　杨桃小学在（4）班，初中在（3）班，由于成绩一般，也不是学校的活跃分子，因此虽然一直同校，马尾印象中只见过她几次，也没怎么细看过，回想中影影卓卓一个小姑娘的印象。此刻，小姑娘已俨然长大。

　　只见她长得，五官清晰且分明，一双大而长的眼睛，双倍柳叶眉，睫毛黑而长，鼻挺嘴直，脸颊上一对桃腮像是日不落帝国，如果鼻尖上再抹点红，那就真的像是“整天给北风吹的”了。下衬一双椭圆酒窝，笑容甜而不腻，笑如银铃，时不时清脆地来一串。回忆起来，话语的内容一般是记不起了，但话语间的笑声却总是令人难忘。刘海总是梳上，前额光洁如绸，脑后一条柔顺的马尾荡来由去。身材比许盈由、郑芙都略胖。喜欢穿绿色的连衣裙。

　　马尾心中想起“连天碧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来。一诗还一诗，接着又想起，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就想起诗来，而且是两首诗。

　　见到盈由，盈由本身就是诗；见到杨桃，就想起诗。他后来这样区分。

　　杨桃、谢宇娜坐在马尾、湛知之的前一桌。湛知之的前面是杨桃，马尾的前面是谢宇娜。

　　上了高中，男女同学的关系比初中时开朗很多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定理能逐渐体现出来了。加上高中开始，除了住得比较远的同学外，都要统一到学校晚自习。因此男女同学之间接触的时间也比初中时多了许多。

　　杨桃成绩一般，除了英语、语文好一点之外，其它科目的成绩都在中下游。她喜欢借马尾的作业簿来抄，两人性格投缘，也没什么避忌。杨桃喜欢吃零食，马尾笑她不应该叫杨桃，应该叫杨桃——干。她抽屉里老是藏着一些能吃的小东西，邻近的同学也跟着有口福。马尾开始对零食没什么兴趣，但杨桃老塞给他一些，也逐渐嘴谗了一些。后来他甚至用零食来形容杨桃和许盈由了，盈由如龟玲膏，杨桃如凉粉。能觅得这样的比喻，使他大为高兴，每每想起都会暗地开心。可能会开心一辈子，他想。

　　有一次班里组织爬山活动。两人爬上山顶，登高远望，极目舒怀，马尾问杨桃，长大后想做什么？杨桃说，想当个翻译。你呢？马尾说，我以前想当一个科学家，后来又想成为足球明星，现在，就如那朵朵迷朦的白云，也不知想当什么。当块白云也不错啊，自由自在的。杨桃轻道。

　　有一段时间，班里兴起玩拆字组字的文字游戏，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后来很多都忘了，但有两个词，因为是专评别人的，马尾、杨桃他们一直记得。那就是，稻草人——俗！多牙——雅！多牙的稻草人就是雅俗共赏。

　　实验课分组是邻桌男女搭配，马尾和杨桃就自然成了一组，物理、化学、生物的实验都一起做。但很快，杨桃就发现所托非人，马尾虽然是个理论大师，但一到了实验室就成了一只笨鸭。

　　杨桃笑他，人家都说恋爱使女人变笨，你是“实验使我变笨”。

　　也就是说，男人实验=女人恋爱？马尾回应。

　　不，我是说，马尾实验=女人恋爱，杨桃清晰得很。

　　马尾印象中自己做得比较好，能赢取杨桃另眼相看的是一些物理力学和化学的实验，而电学、光学和生物的实验两人基本都是在忙乱和焦灼中勉强完成或算是完成的。如是这多了，两人反而会在做完实验收拾桌面时相视而笑了，觉得就是这样了，这样也不容易了，这样也挺好的了，不是吗？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吃杨桃，以及杨桃的名字与自己的名字是一类型的，感觉自己与杨桃是一类人之故吧——马尾喜欢跟杨桃开玩笑。　他曾经写了一联送给杨桃，“日啖杨桃三十颗，不辞长作你仆人”，笑着对杨桃说，我已为你以后的男朋友写好了两句情诗。送给你，不收稿费。

　　有一天，他问，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反义词？”“金玉其内，败絮其外”　湛知之答道。“太直”。“禾草埋珍珠”　杨桃道。“不佳”　马尾摇其头。“真小人”　杨桃道。马尾继续摇其头。　“扮猪吃老虎！”谢宇娜道。“咦，有点急才喔。不过有更好的，二个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最佳答案就是——杨桃！外表嶙峋，切开后都是一个个五星！嶙峋其外，五星其内，不就正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反义词吗？”

　　“他笑你长得丑呢。”谢宇娜道。

　　杨桃听了就追打马尾。

　　“冤枉啊，冤枉！……”

　　马尾后来正而八经以杨桃为题写了一首诗，以“上帝若寻其韵者，卿定第一人”高度评价了人家，诗曰：

　　杨桃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丽句虽成俗套语

　　君为驻心间

　　绿衫裙，柔马尾

　　上帝若寻其韵者

　　卿定第一人

　　杨桃上完高一就转学到另外一个城市了。临别的同学赠言，杨桃写给马尾的是：曾记否，应是绿肥红瘦。相当文雅，加之以含情的目光，马尾看到心中一跳。他看了一眼，从她的双肩上滑过去了。

　　那种蜿蜒的感觉啊，越历岁月，马尾越能感受。物理透视上，背影越远越小；人性上，那种背影的超越感却是越远越大！（人性有两个好东西，一个审美感，一个超越感，有神论者视之为神迹，无神论者也需捧之为人高贵之所在。看来，人类只要用心，要达成共识并非不可能。）

　　他后来看到原文：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觉得杨桃的改句很好。马尾赠的是：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这是他一看便倾心倾肺的一句，本来想留着毕业留言时赠给许盈由的，现在杨桃在前，也正合适，也就用了。

　　除了杨桃，还有一个人令马尾感到新鲜和可爱，那就是新来的语文老师。老师姓俞，这一年刚毕业便被分配到嘉荷中学任教，与她一批来的还有历史老师李老师、物理老师也就是（1）班的班主任徐老师。三个都是刚出校门步入社会的女老师。嘉荷中学这几年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年青的学历高的老师，教风遂逐趋年轻。俞老师身材乖小，皮肤白皙，脸上偶有一些微红的青春痘，更衬得脸的皙白。一头乌黑短发，浅弧形刘海，中间高两侧低，有点稚拙。戴一双细框黑边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大小刚好。鼻子、嘴巴长得精巧，一副带着书卷气息的娃娃脸。喜欢笑，笑起来时，露出不是很整齐的牙齿，就更像一个小女孩了！喜欢穿格子衫，黑色长裤。很少见她上课穿裙子，马尾有几次在街上看到她和李老师逛街时穿着裙子，也挺好看的。这一点与李老师相映成趣，李老师是除了冬天，几乎每次上课见她都是穿着裙子的。顺便说一句，听年轻的女老师讲历史也是挺有意思的。

　　俞老师和李老师住在校园后面的第一排教师宿舍，一栋红墙黑窗的老式三层建筑，这栋建筑最有特色的是那些特别宽厚的窗台。她们住在一楼，两个年轻女老师在那宽厚的窗台上种了几盆娇美的鲜花，盈盈地向外长着。青春与生意盎然！宿舍楼前面栽有一颗榕树，有时马尾他们一批男生会跑到榕树下玩，其实主要是想贴近一下那长着美丽鲜花的窗台。

　　由于刚毕业，刚开始上课的一二周，俞老师讲得比较紧张拘谨，表情严肃，基本都是扮成熟和照本宣科地讲。但她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期然地在讲到某些处时笑起来，露出那不是很整齐的牙齿，小女孩的本色也就再也藏不住了。马尾特别喜欢看这一幕，他发现她的牙齿和许盈由的很像。她们的牙齿都不白，小巧但不是很整齐。不过，长在她们嘴里，却正是对“瑕不掩瑜”的最好阐释。过了一段时间后，俞老师发现学生们的语文水平、语文素养都远在自己之下，便添了不少自信，投入、从容、本色都逐渐出来了。美中不足的一是，有时候课堂纪律不好。有几个学生上课说话，看出这个娃娃脸老师没什么手段，屡说不改。俞老师也没有好的办法。有一次甚至给气哭了。同学们都觉得那几个同学太过分了，却也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帮助或支持俞老师。二是，教材不理想。巧妇勉为糙米之炊。

　　马尾很喜欢上俞老师的课。他感觉到，俞老师在语文世界里的那种投入是一种很内在的投入。初中语文老师刘老师的投入也很本色，是带着一点纵情夸张味道的投入，与她的年龄相映成趣。俞老师的投入则是一种行走于其间的投入，矜持的投入，就像水上的冰山，外露的只是整座山的一小部分，有着水满自然溢的自然。与其女孩子的身份相吻合。

　　俞老师可以说是全学校当中最非应试教育的一个老师。她曾经这样对学生们直言：

　　“下面这几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说了，改变了你们多年来背诗的习惯，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你们考试少拿点分数；不说，又如鲠在喉。这样吧，说，在我；听不听，你们自己拿注意。我想说的是，背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