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零咬紧了嘴唇，眼尾一扫，移开了目光。
Chapter 4 Flightless（1）
01
吃过晚饭，木渐浅正要回房间，却被母亲叫住。
“渐浅，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啊？”母亲一般收拾着碗筷，一边抬起眼睛来望着她。
木渐浅心里咯噔一声。
怕是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来家里了吧，为了上午那件事。知道是瞒不过的，她反而放松了许多，随口答道：“就那样呗。”
母亲蹙起眉头，“那样是哪样啊？”
木渐浅就做出很开心的一副样子，没心没肺地笑了，“就是妈你听到的那样，又何必来让我再重复一次啊。”
母亲正在擦桌子的手顿住。过了很久才颤声说：“渐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我以前是什么样我记不住了。”木渐浅扬起眉毛，“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爸呢？”
“他单位上体检，估计要回来晚一些。”
“这样啊。”木渐浅笑得弯了眼睛，“真希望没什么事才好。”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父亲！”
木渐浅走向房间，身后是母亲愤怒的叫声。等到母亲说完了，她才慢吞吞地回过身起，努力让嘴角那抹笑更加地嘲讽。
“因为啊，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呢。你们一定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梦呢。”
她说完，像是享受一般品位着母亲脸上骤变的表情，一勾嘴角，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02
确实是做了一个梦。
在黎明到来之前，在天光未亮，世界沉睡在一片铁锈红和石粉灰中的时候。
木渐浅在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场几乎改变她一生的事故，在那场事故中她失去了左手的小手指。
其实当时整个左手都几乎断掉了，由于惊吓疼痛外加失血，小小的她昏迷了两天两夜。所幸的是左手经过抢救得意保住，而小手指由于神经坏死和感染，不得不截去。
事后她记不住事故是的大部分情景，只记得庞大的发出噪音的机器切裂左手时带来的痛楚和恐惧。
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越是模糊不清，而恐惧依然萦绕在心头，形成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偶尔会从梦中重现，大部分都只是一闪而逝。
而前一个夜晚，木渐浅第一次从梦境中回忆起一份比较完整的记忆来。
事故当时除了自己和巨大的机器之外，还有站在旁边另一个陌生的影子。以及父亲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工厂的车间里的真实原因。
忽然之间，就对一天前还斩钉截铁的感觉到的父母的爱变得陌生了。
连那些无数的给予自己的爱的动机，都开始怀疑了。
变得迷惑。不知道该相信那一方。
由迷惑中突起烦躁，利用伤害别人来让自己喘息。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呢？
那个像是密不透风的玻璃球一样自己的世界裂开了一道窄缝。
接着，那些明为伤害的冷风，飕飕地灌了进来。让没有戴好面具防护的自己，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03
芭蕾来到木渐浅教室的时候，是刚第二节课的早操做完的时候。
由于她并没有去操场做什么早操，所以木渐浅在回教室的路上远远地就看见了靠在自己班级门框上的芭蕾。
想到芭蕾昨天忽然恼怒的态度，木渐浅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哟。”
下一刻，芭蕾十分漂亮地笑起来，年轻而姣好的面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白兰花。
“哟！”她朝她高高地挥起了手。
一时间，无数到异样的视线朝木渐浅射过来。毕竟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再加上芭蕾在学校里昭著的坏名声，以及之前和自己的牵扯，木渐浅把脖子缩了缩，十分勉强地拉了个笑痕。
“芭蕾……昨天，对不起，是我不了解情况……你，有什么事吗？”
Chapter 4 Flightless（2）
芭蕾笑意未减，“昨天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也是为我好是吧！我今天是来——”
她转了转眼珠，一伸手把木渐浅拉过去，又朝着人满为患的过道大喊了一声——
“喂——”
木渐浅只觉得嗅到了芭蕾发梢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就听见她明亮的声音满不在乎地响起来，随之而来的时芭蕾一脚踹在墙壁上的“砰”的一声。
“你们给我听好了！木渐浅是你们芭蕾姐的人，你芭蕾姐的朋友！要是让我再听到有人欺负她的消息——就像这样——”
又一脚踹上去，在刚才的脚印上盖了散乱的几层，白色的墙灰掉下来。
芭蕾舔了舔牙齿，眼神狠得像个十足的小恶魔，“都给我记好了！否则被怪芭蕾姐我没打过招呼！”
柔软的明亮的蓝从堆砌的云层里滑下来，泻了一地温暖的光。
就像你的眼神。
我确定着。
虽然不温柔。就如同由心脏中泛出来的炽热的纤细的线把整个身体都缠绕起来，末尾的一段溜进掌心里，麻麻痒痒，让人微笑着想哭。
“其实芭蕾，今天你用不着那样啦。怪别扭的。我真的没受什么欺负啦。”
回到家之后，木渐浅想了想，拿起电话筒，接通了芭蕾的手机之后，犹豫了一下，这么说。
那边芭蕾笑了一下，“怎么怎么了，明明是我看见的好吧？一个人扫操场，你当你是超女么？”
“……谢、谢谢。”
“那，不说这个，你上次不是跟我说纪零了吗，你说他很花心，我看啊，也确实是这样。”
“唉？芭蕾你终于看透他了呀。那种人其实没什么好的，完全就是两面派，当男朋友会吃亏的。”
“嗯，我知道呀。所以你当然不会喜欢那种人吧！”
“嗯。”
04
木渐浅下意识就这么说了，又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唉？”
“唉什么唉，你给我打电话不止是要跟我道谢吧，还有什么事啊？”
被芭蕾一说，木渐浅立刻想起了打电话的原意，“那个啊，我就是想说，我觉得帮你追男生这事，我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任务不是，再当灯泡当下去我都不好意思的，就这么吧，我辞职可以吗？”
因为不想再看见纪零。
“好。”
芭蕾的回答的意料之外地干脆，“对了，这个周末去游乐园玩吧，你别出门了，等我电话哦！”
“哦哦，好。”
“唉，我说木渐浅，我们是朋友吧！”
“嗯。当然是。”
“嗯——要记住你说的话哦！”
那边芭蕾不等木渐浅问一个“唉什么”，就笑着挂了电话。
05
在“绿湖心”玩耍的孩子都记得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弹吉他的大哥哥。
很多时候他都会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专心地拨弄着一把其貌不扬的木吉他，零散的音符从乐器中流淌出来，和着他模糊不清的哼唱，就像是被晕黄细碎的光笼罩住了，泛出一丝涩味道的伤感。
不论是弦声，还是歌声，都干净得一尘不染。音调陌生而宁静。
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哟。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在，果然呀。”
纪零抬起头，刚好自己座位为起点斜四十五度的目光延长线上，就可以看见朝自己挥手的芭蕾。
“哦，是你啊！”
“看你的表情……来的是我，所以你很失望？”芭蕾靠在男生旁边坐下，撑着椅子轻声说。
纪零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偏了一下头，把手里的吉他竖在椅脚。
“你坐吧，我走了。”
“喂！”
纪零站起来，“我真的要走了。”
“我说你——”
“你也早点回去吧！”他迅速地说，意有所指地看向女生手臂上露出的一小片纹身，“回家的时候小心一些，特别是那些不良少女——” 。 想看书来
Chapter 4 Flightless（3）
“你在说什么？”
“你很可爱，但也仅限于可爱而已。”他暧昧地收了最后的尾音，淡淡地望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转身就走。后面传来芭蕾语调拔高的叫声。
“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立刻明了女生的所指。
“那种地方啊。”他勾勾唇，眼尾挑起来，眼神变得挑衅，“那又为什么，你以现在这种身份来问我？你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你……”芭蕾被堵得无话可说，放缓了声线，“你为什么又要骗自己？”
“骗自己？”挑眉。
“你明明不适合唱那种疯狂的歌……我说的是你晚上在那里唱的歌。不然你为什么又会跑到公园里来弹唱别的？”芭蕾指的纪零手中的吉他，拧起了眉。
纪零脸色一凝。
“随便你怎么想。”
“喂！”
他耸了耸肩，消失在女生的视线里。
06
星期天的上午下了一会小雨。
木渐浅起床的时候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指着七点半。又想起和芭蕾的约定，忽然就睡不着了。
雨还下稀稀散散地下。木渐浅听着雨声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帘。
天空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戳出许多小洞，雨水就从那些小洞里漏下来，潮湿了世界。木渐浅把头探出窗外，顿时凉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送牛奶的人的脚步声。
木渐浅望着窗外像模型一样的风景，陷入一片似睡非睡的空白状态中。
可以听到父母起床之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声音，打开电视的声音，微波炉的声音，乃至马桶的冲水声都清清楚楚。相对的安静之后一些声音就会变得特别突出。
但那其中却没有木渐浅希望听到的电话铃声。
芭蕾是不是忘了呢？
不由得这么想着。然后马上又被“一定要相信朋友啊，再等一等说不定就回来电话”的想法打倒。
就这么过了一个上午。
当母亲大呼小叫地拉开自己的房间门，嚷着“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起来怎么不说一声啊我还以为出门了都多少点了早饭午饭都没吃你想怎么样啊”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