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趁着几分醉意,纷纷叫好。
绛萼走到殿中,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音色极美,清脆如同玉璜相击。略有走调也都唱得过了。宫灯被风吹地影影幢幢,流苏轻摆,在地上拖着条条的影。
子虞向文嫣看去,她笑生两靥,却显得有些落寞。子虞恍惚地想,如果家还在,如果这只是家中一场平常的庆生宴,文嫣必然会更快乐些吧。
绛萼已唱到:“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婷婷当当人人……”
本就温软的曲子,被她唱地越加低柔婉转,有如莺啼。
众女三三两两地喝彩,正当笑闹成一团时。殿门的传令官忽喊:“二殿下,华欣公主到——”
殿中顷刻间沉寂如水,所有人站起身敛衽行礼。
子虞听到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落落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分明,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轻慢节奏在殿前停顿住。
“我和皇妹来瞧瞧,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子虞抬眼看去,灯光幽暗,奇异地在二皇子和华欣公主的身上罩上一层纱似的,让人瞧不清楚。
众人重又回席,宫人已在主位添了两副碗筷。华欣公主款步上前,众人这才一睹传说中的绝色佳人。灯光下她面如美玉,待仔细望去,众人心中俱是一震,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姿容,清丽难言,直晃晃地叫人眼前一亮。
华欣公主一扫众人,抿唇笑道:“经过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热闹非凡,就想和皇兄进来瞧瞧,倒让大家拘谨了。”
瑶姬一晚上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说道:“本来也要将这几个丫头交给公主,她们都是机灵聪明的人,以后会成为公主的得力臂助。”
公主蹙起眉,很快又舒展开:“我早就想来看看几位姐妹了,可礼官总说不到时候。今天可总算碰上了。”
众人见她平易近人,很快就抛开了拘束。
华欣公主久居深宫,且甚得皇帝宠爱,身旁的宫人哪敢同她说一两句闲话。而此刻席间皆是同龄少女,其中几位本就要随她同去北国,言语间也就少了些忌讳,几个少女说起宫内宫外的闲话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倒把二皇子晾在一旁。他也不在意,让宫人满上酒,慢慢喝了两杯,入喉时如淡蜜,后劲却不小,从胃渐渐涌上一股暖意。他半眯着眼,宫人挑亮了几盏灯,殿内顿时明亮如白昼。华欣同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着民间趣事,脸上绽着笑容。坐在西侧的子虞和文嫣低声议论着什么,半垂着脸,下颌线条极美,仿佛工笔绘出。
二皇子粗粗瞥了一眼,竟移不开视线。风吹过,灯影摇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摇摆起来。
子虞感觉到身旁专注的视线,飞快地转头,同二皇子的目光一撞,轻轻移开,二皇子笑了笑,云淡风清,依旧不失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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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舞:一斛珠(14)
华欣公主此时正和穆雪绛萼说到了七夕放河灯的习俗。今岁的七夕已在半月之前过了,宫中常例是摆上酒宴,让宫中女眷欢庆一番。华欣十余年来,从未听过河灯一说,侧过脸,见到子虞似有触动,不由问道:“子虞,听说民间女子在七夕时要放河灯,是不是?”
“是的,公主,”子虞想了想,道,“七夕郊外放河灯是民间的习俗,女儿家在这天许了愿,放进河灯里,织女娘娘如果看到了,愿望就能实现。”
华欣公主抚掌道:“有趣!”她在开春时已经行了及笄礼,比起子虞她们年长一岁,心性却如孩子一般纯真烂漫。
绛萼和穆雪也一脸向往。半个月前,她们正随瑶姬学习北国典仪,错过了七夕,此刻提起不免引以为憾。转念又想到明年的七夕怕已是身在北国,哪还有眼前这般快活和自由。
众女都想到了一处,脸上都显得有些郁郁。
华欣公主对身旁的宫人吩咐:“快去准备几盏河灯。”转头又对众人道,“我们今日许了愿,也去放河灯,或许织女娘娘也能看到。”众女都称好。
宫人们可都愁坏了,这个时候哪里去弄河灯。可自华欣公主远嫁北国之事定了下来,皇帝陛下对她百依百顺,凡有所求没有不应的,宫人们更是不敢逆她的意。
皇宫自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处。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宫人们已取来了几盏精巧的河灯。纸肉竹骨,朵朵如莲花。
华欣公主爱不释手,将河灯取在手上赏玩许久。这才带了众人绕过重重宫门,来到广寿宫后的锦湖。夏末时节,湖上绿叶田田,千朵碧荷盛放,月色下亭亭如玉,依旧明丽非常。锦湖引的是活水,从廊间小渠流向宫外。
众女各自拿了河灯站在水亭旁,十几个灯笼将水亭照得通亮,湖水粼粼如碎月万点。穆雪突然噗嗤一声笑,惹得亭内众皆侧目。原来她偷偷瞧了绛萼河灯中的纸条。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穆雪直笑,耳下的明珠贴着脸颊轻晃,“七夕时,这愿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怕织女娘娘顾不上来。”
众人听到了绛萼的愿望,都笑了出来。绛萼面上如火烧了般,一把夺过穆雪的河灯,取出字条,穆雪反应不及,她已念了出来:“愿嫁北国副使。”这下又换穆雪满面通红。
众女笑得打跌。子虞笑罢,见华欣公主愣愣看着湖面出神,轻声问道:“公主是在为许愿为难?”
“没什么可为难的,”华欣嫣然一笑道,“愿北国皇帝比父皇更英明神武,是真正的天下强者。”
子虞暗暗心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公主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愿望。
文嫣在无人注意时拉住子虞的衣袖:“姐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子虞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希望总有一日回来,与你团聚。”她自己也知道,这愿望终究难了些,怕就是织女娘娘见到也实现不了。
“我猜就是这。”文嫣道,脸上异乎寻常地平静。
子虞瞧见她的脸色,眉挑起,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文嫣神秘地凑到她的耳旁,悄声说:“愿我和姐姐,有朝一日权倾天下!”
惶然间睁大眼,子虞大惊,旁人已经注意到姐妹俩的异样,把目光投了过来。子虞一一回以微笑,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不复平静。
河灯放入湖中,顺着廊间渠道缓缓漂远,仿如几点星火远去,就在众人注目下,其中一朵火莲忽然左右晃动,呼地一下子熄灭了。
众人皆叹息,又暗暗猜测会是谁的河灯。
多年后想起这一幕,子虞才知道那盏河灯属于自己。
因为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愿望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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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弋:身得我心(1)
文:落弋 图:KAnone
唐可感到有只爪子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缓慢而流连的,蹭得他头皮直发麻。
然后是铁梯咯咯吱吱的声音。
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憋上了另一口气——张!晨!晓!
1
张晨晓是睡在唐可上铺的兄弟。
张晨晓阳光俊朗活力四射,唐可则属于那种大隐于市而绝对不会受到过分关注的类型。
张晨晓的爱好是广结善缘;呼朋引伴同欢乐;唐可却是出了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张晨晓有强烈的倾诉欲,要是哪天没咋呼咋呼一准浑身不舒服;唐可对谁都爱理不理,就算遇到非答不可的问题,回话一般也超不过五个字。
张晨晓觉得唐可这个人闷骚,孤僻,神经兮兮;唐可对张晨晓的第一印象是幼稚,无聊,招摇轻佻。
因此除了睡觉时一上一下,白天里,这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基本上是处在一种视对方如空气的状态之下的。
大学生活就在二人这种低调的“和平共处”中相安无事了两年,并且张晨晓和唐可都十分有信心将这样的理想状态维持下去,最好能维持到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为止。
只可惜,世事难料。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床铺说起。
话说,历史悠久的Q大里有一幢比Q大年代更加久远的宿舍楼。久远到如今已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楼龄。唐可和张晨晓的宿舍就位于该楼的顶层最西头。两人的床铺临窗,拜该宿舍一代又一代的用户从不关窗的优良传统所赐,这个床铺常年曝露,不断汲取日月之精华,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唐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唐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着,自己站在一片空旷之中,无能为力的恐惧感渐渐笼罩了全身。然后,意识开始模糊,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地上升到了另一个空间,接下来一秒的感觉却像是疾驰中的汽车被突然踩了刹车,唐可站不稳,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这时天已经开始朦朦亮,唐可平躺着,入目是自己宿舍白花花的天花板。
上铺呢?人间蒸发了?唐可茫然坐起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床铺没问题,是自己被“蒸发”到上铺来了。
再探头看看下铺,俨然是有个人正在呼呼大睡的样子。
唐可顿时一阵气血沸腾。想当然地,他认为这是有人在恶作剧。自己有轻度洁癖,这个恶劣的玩笑真的是惹毛他了!
与此同时,张晨晓也在经历着一个颇为诡异的梦。不过最诡异的是他一边梦一边忘,恐惧难安的抽离感却不断地积累扩大,正当他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到极限之时,一股来自外界的蛮力推醒了他。
睁开眼睛,张晨晓首先看到的是上铺的床板,眨了眨眼,刚醒来脑子似乎还不大灵光,他缓缓扭过头来,看到床边站了一个人,正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死死瞪着他。
张晨晓努力使自己的双眼聚焦,当他终于看清楚此人的模样时,霎那,他也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中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硬地对峙着,良久,张晨晓表情呆滞地缓缓坐了起来,他颤抖着举起一只手伸向对方的脸,指尖和皮肤轻微的碰触让那对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