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民是傻子,我也是傻子。但是他似乎比我更傻,所以他看不懂我泪水的含义。这就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我在他面前最后一次哭……
“我爱你。”
政民用他低沉而甜蜜的嗓音在我耳边呢喃,“我爱你”。刹那间,泪水再度充满了我的眼睛,我觉得自己愧对面前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我想让他笑,趁着现在还可以笑出来的时候尽情地笑,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政民把我从他怀里推出来。
“啊啊,我现在感觉真的很幸福。”
我也是,我也很幸福,政民呀。此时此刻,我也感到无比的幸福。我不知道我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资格享受如此奢侈的幸福。政民的表情暗淡下来,对我说道。
“可是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哦,什么不对劲儿?”
“你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是我却总觉得你会在突然之间离开我,从我面前消失,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胡思乱想……”
我艰难地说了一句。政民看了看我,他笑了。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泪水模糊了视野,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眯起眼睛,想再把他看得更清楚,不一会儿,我伸出手,抚摩政民的脸庞。
“你不想素怡吗?”
特别事件
“你说过吧?”
“……”
“爱情不会因为失败而结束,只会因为放弃而结束。”
“哦,我是说过这句话。”
“自从我和安素怡分手那天,我就彻底放弃她了,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结束了,对吧?”
我望着政民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泛着褐色的光芒。他的眼睛是有灵气的,只要被他看上几秒钟,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他迷醉。我轻轻地笑了笑。
“你们的确结束了。”
“对不起。”
“哦,什么对不起?”
“什么都对不起。”
“那我就什么都没关系吧。”
“嘻嘻,这叫什么话嘛。”
“人话。”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阴暗起来,哈哈哈哈哈。
“啊,我真想把你扔到外面。”
“呼呼,我……我是你的女朋友,政民呀。”
“啊,对了。”
我真想把我知道的所有的骂人话都说出来。这个小家伙,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高兴的,脸上总是笑嘻嘻的。他躺在我旁边,抚摩着我的头发。
“心脏和肺不一样吗?”
“哦,不一样。”
他瞪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你不觉得你的回答太简单了吗~?”
“是的,心脏和肺不一样,It's different; OK?”
“讨厌,乞丐粪,说话也怪里怪气的,要说话就好好说我们祖先李滉发明的训民正音!”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滉发明的什么?”
“训民正音。”
我真受不了他。李滉不就是千元纸币上那个面带温和微笑的人吗……偶尔会被无知的年轻人当做本拉登的那个李滉先生……我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政民,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
“你不会连李滉是谁都不知道吧?啊,太无知了。以后你不要说认识我!”
“我怎么会不知道李滉是谁呢!只是,哦……我只是……”
我真不忍心告诉他,训民正音是朝鲜第四代国王世宗大王发明的,而且无知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河政民。我怎么忍心往这个纯真男子心上插匕首呢?我轻轻地推开政民充满自信的脸庞。
“哦,是的,以后我们要经常使用李滉先生发明的训民正音。”
“傻瓜。”
“我又怎么了……”
“我还不相信呢,看来于舟善说得没错。”
“他说什么了?”
我柔弱的心愈发忐忑不安。如果政民小子嘴里说出些什么奇怪的话,于舟善你也休想逃脱我的掌心。
“我再问你一遍,训民正音是谁发明的?”
“李滉。”
“不是世宗大王发明的吗?”
“哦?原来你也知道啊?是的!我的意思也是这样……”
“你太让我失望了。”
“哇,冤枉啊!我本来是知道的,但是看你怪可怜的,所以我……”
“太可怜了。你是色盲吗?分不出红色和蓝色?”
“能分出来。”
“你说谎。”
啊啊!!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于舟善,原来是你干的。你派出政民这个纯真的男人,来试探我的无限智商。该死的家伙,挨千刀的家伙!政民用同情的目光望则后我。啊,完了,一切都完了,呜呜。
“没关系,脑子笨又不是你的错。”
“你不要这么严肃地跟我说这种话。”
“那么难道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吗?”
“刚才你不是说没关系吗!”
“是我太善良了,太善良!”
呼呼,呼呼,说来说去,反过来是我没理了。现在我们再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回忆一下,我们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的,一直往前想。
“是的,很好,我傻,我脑子笨,你是天才,行了吧?对于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现在用最简单的韩国语回答你。心脏和肺不一样,你知道吗?”
“肺有两个,心脏只有一个。”
“不,你说反了。”
“那么我要是把我的肺给你,我会死吗?”
“……”
“我会死吗?”
“哦,你会死,你会死得很惨。”
“你把话说得好听点儿不行吗?”
“是的,如果你把肺给我,你就会死的,你会死的。”
为什么总是问这样的问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而且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呢?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肺?我怎么能用你的肺活下去?与其用你的肺勉强活下去,还不如让我死掉算了。
“那么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中都会有一个人必死无疑了,是吗……”
“是的,我们中间要死的人是我……”
“不,是我。”
“……”
“我死不行吗?你活下来,我替你死,不可以吗?”
我看了看政民,他的表情很认真,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的地方。我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心里没底。我强装镇静,看了看他。政民用悲伤的眼神望着我。
“这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
“试图改变命运的人将会受到命运的惩罚。”
“那由我来接受惩罚好了!”
“讨厌。”
“申海芸!”
“讨厌,我不要,你不许这样,千万不要这样,我不许你这样做。”
政民喘了口粗气。气氛又变得沉重了,这次是我先开口,世界上最可恶的人,申海芸。
“你不许做傻事。我永远停留在你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所以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不用悲伤。来,你伸出手来试试吧。”
政民轻轻笑了笑。他先是不肯伸手,后来慢慢地、艰难地抬起胳膊,向我这边伸过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他的手指尖碰到了我的脸。
“你看看,这不是摸到了吗?我就在你身边。”
“不许走。”
“……”
“你还是会走的,你先骗我相信,然后自己一走了之。我不会上你的当,我已经下了几万次决心,再也不会上当,可我还是上了几万次当,所以我哭了,现在我不想继续下去了。不要走,你答应我,用你我之间的一切做担保,你答应我。”
傻瓜,我不是在这儿吗……
“哦,我答应你,我不走。”
“你说谎。”
“真的,我已经答应你了。”
“……”
“不过,真好笑,你不会每天都练习几十次把手伸向半空吧,疯子?”
我这么一问,政民小子的嘴角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靠在政民身上,政民用一只胳膊抱住我。我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拥抱了很久很久。真的好舒服。我喜欢这一刻。不一会儿,政民好象有什么话要说,他开口了。
“我们出去怎么样?”
“你开玩笑吧?”
“哦?出去吧~要是被人发现,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我们出去吧。”
“呼呼。”
“走吧~走吧,好不好?求求你了,走吧~”
“好吧,好吧,我们走。”
是的,我也喜欢。政民拉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笑着。我在病号服外面披了一件红色风衣,穿着拖鞋。政民只穿了一件毛外套,他脚上也穿着拖鞋。我们两个手拉着手,一刻也没有分开过,顺利地离开了医院,没有任何人怀疑我们。面对人们的视线,我和政民也根本不在意。我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病人,而且身上穿着病号服,手拉手走在一起,人们不禁向我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是,我们两个人却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仿佛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幸福,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人们都在可怜我们。”
“他们是在羡慕我们。”
“哎呀,好象不是。”
“你不相信我吗?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更不喜欢你这种急性子。”
“我也是。”
“哦,你也是什么?”
“我也不喜欢你的长相。”
“哈哈哈,你开玩笑吧?是不是?哦?你为什么总开这样的玩笑?”
可是,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该死的臭小子。我想放开他的手,随便抓个人,疯狂地上演一出好戏,但是我意识到这个家伙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于是我只好认命,和政民手拉手走过大街。这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回忆。我身上那件使我的腿显得修长的病号服,使我的这次回忆显得非同寻常。
“我们照张相吧~照相~”
“不行,你的脸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