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在他们安静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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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听（1）
无论是在街头，学校里，报刊亭前，还是在另一个空间，另一个时段，只要能够与你相遇，我就可以认出你。
一
是怎么样相遇的呢？
那些经常会发生的古老桥段。
带着熟悉的陌生感。
她从楼道里奔跑起来，发出“橐橐”的声音。在礼堂的门前停下，轻轻推开了门。可能只是她的幻觉，又或者是类似预感的东西，她感觉在这一瞬间她所开启的，并不只是这一扇厚重的门。还有些别的什么，肯定有些别的什么，她感觉得到，但她说不清楚。
礼堂里密密麻麻地坐着人，她轻手轻脚地挑选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她刚坐下就听到那个头发稀疏的教务主任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递到所有人的耳朵
里。“请新生代表……高一（3）班叶旅致辞。” “高一（3）班”和“叶旅”在童遥的耳边放大了无数遍。
高一（3）班……
叶旅……
高一（3）班……央禾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不是我的班级吗？！
他走到讲台上，台下一片静谧。央禾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屏住了气息。他的表情放得平淡又很柔和，没有拿演讲稿，语速不急不慢，用每一个人都听得到的音量，不焦不躁。声音飘在礼堂的所有角落，在这个微热的九月留下一片柔软冰凉。
也就五分钟，肥胖的教务主任取代了英俊的新生代表，开始漫长的学前教育，台下又恢复倦怠的昏昏欲睡。
央禾趴在桌面上一早晨的精神紧张，这个时候忽然松懈下来。没两分钟就听到头顶上传来熟悉的男声，“喂……”慢动作一样抬起头来，“又是你，做什么？”
“我们竟然一个班啊……”男孩做出思考的模样。央禾想要翻白眼，“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不是很有缘分么……”央禾直起身体，忽然有点无力，这人说话一直这么没头没尾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孩缓缓伸出手臂，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疼。”央禾的手臂瑟缩了一下，想起是早晨被他的车剐倒时弄的。“你的手需要处理一下，所以去一趟医务室吧。”男生改握住她的手腕。“……什么啊，只是小伤。”央禾想要抽回手来，男孩手掌意料之外的热度险些灼
伤了她。“那也需要消毒。”他没有松开手，“你不想太多人看过来吧。” 央禾一下子停止挣扎，周围有女生偷偷瞄过来，他们的争执，还有拉扯的手在别人看来俨然成为另一种意味。
时间倒回到早晨在来学校之前，央禾被一个男孩子的单车挂倒。
当时在最忙碌的地段，气恼狼狈交织在一起让她一下子挥开了那个男孩子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独自站起来，小腿侧面有一点疼，但因为隔着裤子应该没什么问题，手掌因为刚才被带倒撑地的时候擦破了，有血渗出来。
那个男孩子捡起书包递给央禾，央禾看着他脸上闲适干净的笑容觉得异常刺眼。于是兀*拍衣服上面的土，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走到站牌下去等公车。又因为身后那个男生低低的笑声而恼怒地挺直了脊背。
“……你是不是一直这么善于威胁别人？”央禾在和叶旅一起从医务室里出来的时候这样问。叶旅低下头，浓墨一样漆黑的瞳人里掠过光影，“怎么会，我只是感到愧疚而已。” “……是吗？”央禾怀疑地瞥过去。
叶旅一副认真诚挚的模样点头，“当然。”
“……假的吧？”
“哈哈哈哈，真的啊，不过你观察能力真是差……”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幻听（2）
“哦？”
“竟然没发现我们穿的是同样样式的制服。”
“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二
像是所有美好的开端。
用最轻描淡写的笔触，上演动人心魄的故事。
带着清爽味道的空气。
阳台上种着大束大束的向日葵。
日子平顺地过下去，天气在十月的时候才渐渐转为凉爽。“终于有一点秋天的样子了，不过再过些日子就快冬天了吧。” “那能怎么样，今年的夏天，实在是太长了啊。” “嗯？你不喜欢夏天吗？”“喜欢啊，虽然热得我有点扛不住……”“嗯嗯，夏天有很多好玩的，蝉啊，蚂蚱啊，蜻蜓啊……”“停！我最怕昆虫了……”“啊，你还有害怕的东西，真难得……”“不然你以为呢？”“我以为啊……哈哈哈哈……”“你笑什么？”央禾转过头看叶旅。“嗯……想象不出你对这虫子尖叫的样子呢……”央禾和叶旅坐在单杠上面，央禾轻轻地晃荡着腿，叶旅的白色衬衣微微敞开领口，露出消瘦的锁骨。央禾对他说过，你真的太瘦了，像是营养不良一样，但是为什么个子却可以长这么高呢？天空湛蓝高远，像是凝聚了无数水汽，风吹过去，缱绻了每一寸土地。静止于安谧美好的画面，介质于一些微妙情感之间，他们的十六岁。
三
开学将近两个月，同学还依然介于熟悉和陌生之间，但还是有大胆一点的女生会过来问央禾，和叶旅是恋人吗？而班里的男生在和叶旅打闹时也会开一下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玩笑。
他们一个坚决地给予不可能的回应。另一个只是拉着嘴角微笑。叶旅在班中的人气，甚至在年级里都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比任何一届的学长和学姐都要受欢迎。到底喜欢他什么呢？闲适的表情，精致柔和的脸，还是那些从未剥落的若有似无的微笑呢？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昏黄取代了浅蓝。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呢？
教室里只剩下央禾，而距离放学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从外面看整个教学楼只有这一间教室的灯刺眼地亮着，显得寂寥又无力。央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期中考试的试卷铺在桌子上，分数栏里鲜红刺眼地写上数字，47。她觉得胸口有些窒息，喘不过气来。
沉默的空气被推门声打破，墨色头发的男生闯进来。“嗯？央禾？你怎么还没走。” 央禾像是慢动作一样抬起头来，“嗯？啊……我想再待会儿……你呢，怎么还回来教室？”“我去开会的，我的书包还在这里啊。”男孩子用手撑住课桌坐上去，“是因为考试的事情吗？”
央禾轻微地点点头，又迅速地摇头。
轻微干净的笑声在教室里蔓延开来，“不值得难过成这样啊……再努力不就好了……”
他一向轻松柔软的语气央禾却听出嘲讽的味道，脑中闪过下午去看榜单时在榜首看到的那个名字，与胸口的难过失望一起混合成了怒气膨胀发酵了无数倍。比那次被他撞倒时要严重得多。
情绪爆发得比每一次都要猛烈，她猛地把试卷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用了多久去复习！你知道我爸爸和妈妈多么期待这次的成绩！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样敷衍的话？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不知道我多么努力才考进这所学校……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可是刚说出几句就全部哽在了喉咙里。隔着氤氲的水汽她似乎看到叶旅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沉静。无能为力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央禾粗暴地用手背擦掉。眼泪继续掉下来，她继续抬手去擦。汹涌的怒气隐退下去，而在他人面前乱发脾气和莫名掉泪的羞耻感一点一点地侵袭了她，这么想着眼泪就掉得更凶。她狼狈地蹲在地上把脸埋在了膝盖里，眼泪一点一点渗透布料，温热的感觉在皮肤上扩散开来。接着，她听到门被仓促地打开，然后被“咣”的一声带上。室内回归寂静，带着令人灭顶的沉默。腿因为蹲在地上而有些麻木，眼眶周围又热又疼，脑袋里不知名的东西纠结在一起不断抽痛。真是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又是开门的声音，央禾保持这个样子没有移动，甚至没有抬起头来，无论是被谁看到都无所谓了，已经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脚步一点一点接近。
幻听（3）
“……给。” 是熟悉的声音，央禾一下子抬起头，白色的日光灯晃了她的眼睛。叶旅站在她面前，低下身子，表情又变成了温柔，而递过来的是潮湿的手帕，“快一点敷在眼睛上，不然会肿得更厉害。” 央禾仰着头，手帕敷在眼睛上面，犹豫着，她还是开了口，“刚才你是去……”
“去弄湿手帕。你哭成那样子，眼睛一定会肿起来的。”男声还是清透纯净。央禾感觉自己的脸似乎一下子燥热起来，“刚才……对不起。” 没有人回应，男孩子一点点靠近她，拿走了她眼睛上的手帕，改用手覆盖她的眼睛，“……还是很热，刚才那件事……你不用在意，是我的语气有问题。” “不……不是的！”央禾慌乱地解释，直起身子想要拿下他的手，心里忽然一阵紊乱，想要知道他的表情是不是一贯的温柔平和。
“别动。”声音沉静地响起来，质感光滑润泽，叶旅按住央禾的手，“我都明白的。” ……我都明白的。心脏忽然安静下来，所有失去的规则都恢复稳定。央禾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但她觉得自己竟然看到些微的光亮。
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叶旅跨上单车说，上来吧，我送你回家。唔。央禾点点头。在颠簸的时候微微扶住他的腰，即使是隔着衣服，即使触碰只有一瞬间，央禾还是觉得那个热度熨烫了自己的手。“哈哈，你的眼睛还是和兔子一样呢。” “你管我……不过我怎么总让你看到狼狈的样子……”“不会啊。”男孩轻轻地笑，“我一点都不觉得狼狈。” 自行车穿过学校长长的梧桐树，路过绚烂的霓虹，一切景物向后倒去。天空深蓝色，星星很多。“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呢？”“啊……会是个大晴天吧。”
像是擦去了雾气的玻璃窗，一切透明干净地摆在眼前。她透过这扇窗户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