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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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寡母2-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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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弟弟,真没想到他嘴里还能说出〃价值规律〃。弟弟看我盯着他,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是在你的书上看到的。〃说着,伸手指指旁边的柜子,上面胡乱地堆放着我原来的课本。 
  弟弟又说:〃现在的乡干部可能出馊主意了。前一阵子咱们乡要提前奔小康,把摄影记者都找来了,说咱们邻村是养羊专业村,但村子里根本没有多少羊,村干部便组织村民每人顶着一条化肥袋在山坡上跑来跑去。摄影记者录了一通,还真上了电视,看了跟真羊一样。〃 
  我简直觉得匪夷所思,问弟弟:〃那村民没人反映吗?〃 
  弟弟说:〃谁反映那个问题啊,跟自己又没关系,大家还都抢着去冒充羊呢,每个冒充的都发了十块钱,我和妈妈还挣了二十块钱呢。〃说完,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我又问他:〃咱们乡现在是小康乡吗?〃 
  弟弟说:〃当然是啊,已经提前进小康了,咱们乡长还被调到市里当什么局长去了呢。〃 
  我惊诧地问:〃调到了市里?〃 
  弟弟忙解释道:〃我说的市就是县,咱们县已经是县级市了。〃 
  我听了,摇头叹息。说着说着,到了晚上,妈妈又煮了点粥,我们喝了,钻进冰冷的被窝睡觉。从城市回到乡村,我还是有些许的不适。家里是在是太冷了,脱掉衣服,只觉得被子里像冰窖一样,我咬牙钻进去,半天也睡不着。弟弟只一会儿便鼾声大作,忙碌了一天,也只有晚上,他才有时间略微休息。 
  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但很快就被弟弟起床的声音弄醒,但看的出他已倍加小心了,只是我们睡的地方离的太近。他哆哆嗦嗦地穿着衣服,外面的棉衣碰到身体也是冰凉刺骨啊。我跟着坐起身,牙齿不停地打颤。弟弟说:〃大哥,你睡吧。〃我挣扎着要穿衣服。这时,妈妈走进来,递给我一套厚厚的棉衣,我穿在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外面一片漆黑,妈妈打着手电筒,我们借着昏暗的灯光来到大棚旁边,然后将大棚里的灯打开。弟弟揭开厚厚的草帘子,露出一个小门,他扑通一声跳了进去,我随后也跟了进来。 
  大棚里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外面地冻天寒,滴水成冰,里面却热气腾腾,温暖如春。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到里面没多久衣服就湿了个精透,外面是蒸汽化成的水,里面则是晤出的汗。我仔细地打量里面的布局,简单明了,有一只温度计,一只湿度计,其余的就是数十堵小矮墙,上面长满了新鲜的蘑菇。妈妈和弟弟早已轻车熟路,一堵墙一堵墙地仔细挑选。 
  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采摘着大片的蘑菇,然后分成片状,错落有致地放在篓子中。脚下满是泥泞,脸上却挂满汗水。我摘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大棚边上的一片蘑菇明显的与众不同,这片蘑菇表层有淡淡的斑点。 
  我叫过弟弟,问:〃这是什么品种?〃 
  弟弟甩掉额头的汗珠儿,仔细地看着那片蘑菇,也有点奇怪,问妈妈道:〃哎,您看,这些蘑菇真是奇怪。〃 
  妈妈也赶过来,她看了看,神色有点紧张,说:〃是不是这些蘑菇被冻了?〃 
  弟弟吓了一跳,他扒着墙边,把脸凑过去,感觉到温度明显偏低。他抬头看着我们,说:〃蘑菇好象真的着凉了。〃 
  妈妈着急地说:〃赶紧把它们先摘下来吧,要不然就冻坏了。〃 
  我们三人一齐动手,将这些蘑菇摘下来,一共是三大篓子。走出大棚,温度骤然降低,棉衣里都结了冰,贴在身上硬邦邦的。我和弟弟把篓子捆在自行车上,他又拿过来一只手电筒,将它绑在我的车子上,灯光昏暗,根本就照不了多远。 
  我们和妈妈告别,骑车上路。走了老远,还听妈妈在背后嘱咐道:〃小心点,慢慢骑!〃凌晨三四点钟,大概是一天最冷最黑的时刻吧。我骑在前面,乡村的土路坎坷不平,车子被我骑的七拧八歪,弟弟不住声地提醒我要小心。我们像盲人一样摸索着前进,走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农贸市场,说是市场,其实就是一条街道,每月逢五是集。 
  太阳还没露脸,天空略微发亮,但市场上已经来了好多人。在这样一个市场上什么东西都有,大到牛马牲畜,小到瓜果菜蔬,卖衣服的,卖鞭炮的,卖耗子药的,真是一应俱全。外面的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大山包围的小乡村里还保留着最为原始的物资交流方式。 
  我和弟弟找了一片宽阔的场地,用几块儿大石头圈出自己的势力范围,把篓子摆好,取出秤,做好了准备工作。但顾客们还都没上来,旁边的小贩穿着破破烂烂的大衣,上面满是泥污与油渍。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在寒风中跺着脚,冷的难受时就用冰凉的大手擦一下长满胡子茬的嘴巴。在城市中生活的太久,眼前的一切让我既熟悉又陌生。 
  突然,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叫我:〃林海,林海。〃声音很小,在闹市中极不易辨认。我扭回头,寻找着声音的发源地。只见在一辆大马车上蜷缩着一个人。他满脸皱纹,头发蓬松,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里含着一支刚刚卷得的旱烟。 
  我并不认识他,甚至见了这样一个人都觉得有些发怵。我忙转过头,他竟然在后面连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不由地再去看他,他对着我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嘿嘿地傻笑,似乎不怀好意。我斜着眼睛瞪他,一言不发。 
  他幽幽地盯着我,许久之后,突然问我道:〃你不认识我了?〃 
  我没好气地对他说:〃你是谁啊?〃 
  他伸出舌头,舔一下干裂的嘴唇,说:〃我是贺宝来啊!〃 
  贺宝来?我的心一惊,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啊!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名字同眼前这邋遢的形象联系在一起。贺宝来是我上两届的学生,写的一手好字,体育极佳,每次运动会上都会上演他百米飞人的精彩场面。他同我关系很好,总是把他在赛场上得来的奖品送我一半,就像个大哥哥那样关心和照顾我。我们接触时间不长,我到初二时,他已经考到镇高中去了。我茫然地注视着他,此时的他根本不像我的同龄人,从外貌看他至少要比我年长十岁。 
  我问他道:〃贺哥,你没上学吗?〃 
  他嘿嘿地笑着,从裤腰带上解下烟袋,熟练地裹上一支烟,点着火,大口大口地吸着,然后在烟雾缭绕中眯起眼睛对我说:〃人不能和命争啊。〃 
  我注视着他,心乱如麻。正在此时,弟弟跑过来,对我说:〃大哥,人流上来了,我们要开始了。〃 
  我只好回头,贺宝来还在瞅着我傻笑,我对他说:〃有时间去找我玩吧。〃 
  他磕着烟灰,面无表情地点着头。 
  走到摊位前,弟弟小声问我道:〃大哥,你认识他?〃 
  我点头。 
  弟弟提醒我道:〃这家伙有毛病,上学没上好,考了三次都没上大学。最后,他家里找遍了算命先生,都说他没有上大学的命。家里也不知花了多少钱,最后竟然找到咱们村的爬子给他破解。爬子懂个屁啊,就知道蒙钱。他在他脚底板上画了两个风火轮,一个月不让穿鞋。结果他就每天光着脚上学,成了补习班里最搞笑的人物。但就那样,他也没考上,这不,现在整天赶着马车用白面换人家粗粮。就他那傻相,谁敢和他换粮食啊!〃 
  我不禁回头,发现他正坐在车上打着瞌睡。 
  弟弟突然对我说:〃大哥,这个冬天过后,我还要出去打工,不能在家里呆着,你看,好好一个人都呆傻了。〃 
  我听着,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看看弟弟,幸亏他身上还保留着一股难得的灵气。贺宝来曾是一个多么有才华的小伙子啊,如果他考上大学,那么他在大学生中也算是佼佼者。然而,在高考的战场上,他败下阵来。他本应很快适应新生活,开始面对现实的世界。但他总是心有不甘,十二年的学习生涯究竟带给他什么?他回归农村后并没有一技之长,同那些过早地辍学在家的同伴相比,他没有任何优势,更多的则是迂腐和木讷。真不知他怎么想到了封建迷信那一套,也许人在极度无奈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转而相信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吧。 
  太阳缓缓升起,天色大亮,市场上开始热闹起来。 
  弟弟拎着秤杆,大声地招呼着顾客,熟练地同他们讨价还价,麻利地帮人装好蘑菇,一宗买卖下来,一气呵成。弟弟说话和气,给的分量也足,再加上我们的蘑菇鲜亮,没多久就卖掉了一篓子。 
  慢慢地,好的蘑菇已经没多少了,而那些长了斑点的蘑菇基本上没卖动。开始的时候,弟弟总是尝试着好坏搭售,但那些买菜的大妈大婶们都和老鹰似的,一个个目光敏锐,将那些带斑点的蘑菇一片不剩地挑了出来。弟弟陪着笑脸,时不时还假惺惺地帮人挑拣,但看得出他内心也很焦虑。 
  等个清闲的机会,我捅捅他说:〃便宜一点卖算了。〃 
  弟弟想了想,悄悄地说:〃不行,蘑菇已经便宜到这个地步,再降价也不会有什么吸引力。〃 
  我问:〃那怎么办?〃 
  弟弟小声说:〃让我想一想。〃 
  我瞧着他。没多久,他突然笑眯眯地对我说:〃想到办法了。〃说完,他将两种蘑菇混为一体,继续叫卖。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走过来,看看我们的蘑菇,说:〃来一块钱的。〃 
  弟弟铲出一盘蘑菇,却并不急于去秤,而是埋头往外挑选那些带斑点的蘑菇,故意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顾客等了足足有五分钟,但发现弟弟还是没有挑选干净,不耐烦地说:〃算了,给我秤了吧。〃 
  弟弟仰头,笑着说:〃那不成,这两种蘑菇可不是一个品种啊。〃 
  顾客顺嘴问了句:〃都一样的蘑菇还不是一个品种?〃 
  弟弟捡起一块儿带斑点的蘑菇,说:〃那当然,你看它们长的也不一样啊!〃 
  顾客拿过来仔细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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