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 第1部分

病房，痛
病房里，墙是白色的，被子是白色的，窗帘也是白色的。

　　稻香推开病房的门时，里面很暗，有刺鼻的药水味。病房里四张病床，三张床位空着，还有一张病床，江伟躺在上面，他的双腿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比冬天的棉裤还略显臃肿。

　　江伟听见有人推门，背着的身体转了过来。他见是稻香，忙着想坐起身来。稻香和他四目相对时，又低下了头，慢慢地走到江伟的病床前。见江伟准备坐起身，稻香忙跑过去扶住他。她的手刚接触到江伟的身体，就感觉到江伟火辣的目光在看着自己，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稻香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旁边的一张病床上，斜着身体。江伟勉强想坐起来，动了动，没有成功，又躺了下去，他一直看着稻香，稻香的目光一直回避着他。彼此谁也没有开口，无声的沉默灼痛着彼此不安份的心。江伟躺在病床上看着稻香，稻香的目光看着病房的大门。

　　病房外时不时地想起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时，稻香的心中总会涌起不知明的希冀，就期盼那脚步声能在病房门前停下，然后进来一个人，打破病房的死寂。可当脚步声由近及远时候，失落又会袭上心头。

　　稻香坐了十分钟左右，实在忍受不住这般的死寂，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前，她拉开白色的窗帘，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她这才感觉到，从进病房到现在压集在心头的杂乱瞬然消失。楼下，海东在病房楼旁的亭子下来回踱着步。

　　“稻香。”

　　稻香听到江伟在叫自己，可她就是不能强迫自己的头转身。这阴森压抑的病房，稻香的心实在承受不了，她也只想一直站在窗前，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稻香。”

　　病房里又过了好一会的沉默，那沉默，俨然失去了呼吸的沉默。这沉默，在稻香的心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江伟又沉默了好一会，又叫了声“稻香”。稻香像是没有听见，她依旧呆立在窗前。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稻香听到病床上有沉闷的声音，这时，她听到江伟的声音：“你走吧。”

　　这声音，像是几个世纪后的一声震响。稻香不说话，其实就是在等着这句话。她转过身，看到江伟把整个身子都蒙在被子里，白色的被子遮着江伟，就好像病床上躺着一个已死之人。这时，从窗外飘进一阵风，吹飞着窗帘。稻香赶紧抓住窗帘，但不知怎么的，她抓住的瞬间，好像看到了白绫。

　　稻香缓慢地把手放下，白色的窗帘还在她的右侧飘飞着。她定在那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稻香走到病床旁，摸着那只露于被外的手，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她立即转身，向病房外走去。走廊里，暗暗的光线像是幽灵，笼罩在稻香的周围。稻香仿佛听到江伟在叫她。但她现在也只想快点离开，赶忙向前跑去。

　　稻香刚走到门外，就看到海东的身影，她大声地叫了一声：“海东。”然后满脸幸福欢喜地向海东跑去，紧紧地抱住了海东。

　　他们就这样紧紧拥抱着，拥抱着。稻香忘记了天空，但她感觉到头顶是蓝蓝的——蓝色的浪漫；稻香也忘记了空气，但她感觉到周围的颜色都是紫色的——紫色的暧昧。

　　这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从稻香的身后传来，稻香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她大叫了一声，立刻把她的头埋进了海东的怀里。

　　在离稻香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江伟躺在地上，他的头旁，是血，是血还是血。血染红了白色的病号衣，也染红了一大片草坪。江伟的手努力地伸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稻香，一直都没有阖上。

　　转过身，稻香看着身后的这座病房大楼。十五楼窗口，她看到白色的窗帘还在飘着，仿佛在送着江伟。

　　周围一片嘈杂，混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她看到不远处飘来一大片浓厚的乌云，压着这片干净的天空，越压越低。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夜晚的浪漫
风过之处，两旁发黄的树叶萧萧落下，树枝打着树枝。稻香仰望着天空，乌云越聚越多，越积越厚。

　　偌大的一个西小岛，稻香不知走了多少遍。她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走，重叠的脚印重叠着复杂的心思。稻香大约走了一个钟头，许是感觉累了，近坐在了路旁的石凳上。

　　稻香又想到了江伟趴在草坪上满身是血的模样，窗口白色的窗帘拼命地拍打着墙壁。她真的无法停止刚才那一幕的纠缠，脑海里全然都是江伟的影子。

　　这时，稻香明显感觉到身上暖了些，她抬起头，是海东把他的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海东坐在她身旁，关切道：“天凉了，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稻香没有说什么，把头深埋进海东的怀里，觉得这样温暖多了。海东爱抚着她的头，帮她理了理吹乱的长发，安慰道：“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打你手机，你关机了。我又打电话到你宿舍，陈梦丹说你出来散散心，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里。陈梦丹也跟我说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想，阿姨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稻香抬起头看了看海东，又把头埋进海东的怀里。

　　“香香，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呢，至少我可以帮你一起扛啊。你一个人把事情憋在怀里，你难受，作为男朋友的我，看你这样我更难过。”

　　稻香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分明湿润了。稻香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个让人有爱又恨又没什么感觉的母亲。也许不是母亲，她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累。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江伟。那个记忆太深刻了，她每每想来都是那么悲悯，江伟躺在草坪上满是血的模样占领了她的整个身心，连母亲的死也没有这个强烈。

　　好一会，稻香才说道：“海东，中午我做梦，梦到江伟死了，他是从楼上跳下来的。他的身旁都是血，都是血……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梦到这的。”

　　“别乱想了，你的江伟哥哥怎么会死呢。”海东的手暖着稻香的手说，“你的江伟哥哥不是也说过，等他毕业了，还要带你去法国玩呢。”

　　稻香不再说话，她知道那是梦，不是真的。可她越是这么想，心里总会升腾起莫名的不安。下午，她从这个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身冷汗。到现在，她还惊魂未弗。

　　海东见稻香一直不说话，以为她还在为母亲的去世而伤心，就拉着她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香香，我们去金润发逛逛吧，马上就要过圣诞了，那里比起平常，肯定很热闹。

　　稻香点了点头，海东穿上稻香接过的外套，拉着她的手向金润发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海东总是在挖空脑筋地想着有趣的事情逗稻香，可稻香总是干笑了好几声，尔后还是满怀心事的样子。

　　路旁的街灯蒙上了一层冷黄，走在下面，有种阴冷的感觉。许是这夜晚的天气冷的缘故，许是这心适应不了的缘故吧。

　　到了金润发，他们明显感觉到了喜庆的气氛，好像所有都已焕然一新。徜徉在喜庆的氛围中，稻香的心情也比刚才好了很多。

　　“今年你还没有给你的高中老师寄贺卡吧？”说着海东拿了六张贺卡放进篮子里。

　　“看，这是你最崇拜的偶像品冠，他才出来的专辑《无可救药》。你肯定还没有听过吧？”刚说完，海东就把它放进了篮子。

　　他们走到卖生理用品的地方，海东凑在稻香的耳旁，小声地说道：“你的那个再过几天来了，先买两包吧。”

　　说着海东就拿了稻香常用的卫生巾牌子，稻香的脸上明显泛起了红晕。

　　“这，这是你最喜欢的西瓜味的醒目。你要几瓶啊？买多了，拿着也重。就拿四瓶吧。”

　　“奥尔良烤鸡！都好久没有看见了。是不是想吃了？还记得你第一次和我一起吃的时候，你吃了一嘴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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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金润发出来，海东手上已经多了好几袋的东西。他朝稻香笑了笑，说道：“现在觉得怎么样？开心些了吧？”

　　稻香一把抱住了海东，微笑地说：“恩，海东，你真好。”

　　“你再这样抱着的话，我不死的话，我的两只手就会残废了。”

　　稻香这才回过神来。从海东手上接过几个袋子。他们笑着，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晚上，他们一起到食堂里吃饭时。稻香说：“海东，我打算明天回去，看我妈妈最后一次。”

　　海东摸了摸稻香的头：“记得凡是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在学校等着你回来。”

　　“恩。”稻香应了声，随即就低下头去，吃起饭来。

　　初冬的夜晚冷了许多，当他们从食堂里走出时，稻香禁不住两手抱着自己的身子，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冷。海东见了，赶紧脱下外套，披在了稻香的身上。

　　两个人不说话，就这样在路上走着。星星在天空上方诡异地坏笑着。

　　一直到了稻香的宿舍楼下，他们彼此都停住了。稻香把身上的外套披回到海东的身上，微笑着：“明天早上你还要参加学校里的足球比赛，就不要送我了。我估计过两三天就回来。”

　　说完，稻香就转过身，向宿舍走去。这时，海东的手机响了，海东接着电话，大声叫着还未走远的稻香：“香香，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说完，海东就跑开了，好一会，稻香就看到远方有个身影向这拼命地跑着，是海东。海东来到稻香的身旁时，已是大汗淋漓，他把手中的票给稻香，笑着说道：“给，下午的时候我让小达帮我去买了明早去苏州的火车票。”

　　稻香接过海东手中的票，紧紧地抱着海东，好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海东吻了一下稻香的唇，说道：“回去早点睡，别想太多了。”

　　“恩。”

　　稻香走进宿舍楼时，远方那个影子，还在向他挥着手。她回到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