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开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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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开已落-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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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908年到2008年,中国人用一百年的时间完成了自己的梦想,这一夜,如果站在太空中看一眼北京城,那一定是一片灯火通明的世界。北京举办奥运会,纵然算不上普天同庆,至少也是件举国同庆的事,但是,在这片快要被祖国遗忘的土地上,却很少看到有人脸上挂着笑容。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农民,除了面对中央电视台的镜头外能够开怀大笑的机会不多,在今天这个日子就更不能笑了,因为今天会让他们想到很多事。

  从宏观上讲,2008年,“大跃进”整整过去五十年了。根据国人的习惯,重大历史事件过后逢五年十年总要搞一下纪念;根据政府的作风,像这种让自己很没面子的事情自然能不提还是不提为好。这就好比一个出过轨并且多次出轨的男人,总是不愿意提起自己出轨的往事,而他的女人总是对此念念不忘,因为他的女人总是担心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出轨。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听爷爷奶奶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很多故事。第一个改变我世界观的是我的奶奶,我以前一直认为,对中国人来说,生活生活,就是生和活,说白了就是填饱肚子。如果不是生下来就夭折,那生活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因为牛奶面包能填饱肚子,豆浆油条也能填饱肚子,实在不行,馒头开水同样能填饱肚子。是我的奶奶告诉我,在他们年轻的时候,草根树皮照样能填饱肚子,能吃上榆钱榆叶那都是美味。奶奶总是对爷爷说:“老头子啊,闲的时候在屋后栽几棵榆树啊,预备荒年啊。”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样子没有多大改变,倒是我的世界观每天都在变化,这个世界似乎每天都在挑战我的认识极限。

  在我还不知道中国共 产 党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时候,总是先知道一些叫建党建军或建国的人,好像他们的妈妈都是在中 共一大南昌起义和开国大典时把他们生出来的一样。同样,在我还不知道“大跃进”的时候,先知道了一个叫跃进的人,那时他还是本地一个成功的农民企业家,并捐资建了一所“跃进希望小学”。后来,这个叫跃进的人一夜之间成了诈骗犯,欠了银行几千万的贷款,据说他就是采用了某些类似于“大跃进”的手法,当然,这件事也小小的挑战了一下我的世界观。我书架上还放了一本我爷爷留给我的“大跃进”时期的“华东地区获奖美术作品选”,都是农民社员创作的,看得出来,我们很多农民伯伯的想象力都不亚于国外优秀的科幻小说家,也怪不得我们的毛主席周总理都在中南海发愁:粮食吃不完了怎么办。“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话要听党的话”,只是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们的心里话。

  小时候看《西游记》,听人说《西游记》的外景就是在嵖岈山拍的;长大后读《西游记》,听说吴承恩就是游历了嵖岈山由景而发创作的《西游记》,这说明在历史上嵖岈山就有助于培养人的浪漫主义情怀。稍微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嵖岈山的荣誉远不止这些,诞生于嵖岈山山脚下的嵖岈山卫星人民公社就是全世界人类历史上的第二个人民公社。为什么是第二个呢?因为第一个是巴黎公社。虽然我读过马恩列斯们的《论巴黎公社》,但巴黎公社毕竟发生在十九世纪的法国,无论是时间上距离上还是空间上都太远了,再加上马恩列斯们论述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至今仍搞不清楚那究竟是一场悲剧喜剧还是闹剧。倒是这个嵖岈山人民公社无论从时间上距离上还是空间上都不算太远,至今还能找到那个年代的影子。在我的小学母校前有一座桥,在我上小学的那几年桥头总是坐着一个老乞丐,别人都叫他“老蒋”,我当时就疑心他沦落成乞丐就是因为他姓蒋。在我的印象中,老蒋在夏天时总是习惯穿一件白色的背心,白背心后面印了一个红太阳,红太阳下面还有两行字: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但是由于他的衣服很久没洗过了,那太阳也不是很红了。老蒋晚上就住在桥洞中,那是一座拱桥,中间有一个大孔,两边各有两个小孔,老蒋霸占了桥南边的两个小孔,一个作卧室,一个作厕所。如果不是雨季,桥下一般没有水,放学后的我们喜欢跑到河床上看老蒋的房子。我们同时也能看到桥侧面中间有一个曾经金光闪闪如今一圈金光全黯淡无光的太阳,太阳的两边分别刻着“人民公社好”和“农业学大寨”。当时的我们还不理解这两个口号的含义,毕竟当时人民公社已经改了名,大寨核桃露还不是很出名。在大孔和小孔间的一片儿墙壁上,有人写了一首诗: 

  爷爷

  你们面对*者还要高呼着万岁

  你们以为得到了解放其实不过是在重复着千年的轮回

  多少人走过枪林弹雨却又变作孤魂野鬼

  多少人饿得皮包骨头却又欲哭无泪

  我们这一代人是否还要重复你们所走的路

  我们这一代人是否还要承受你们所受的苦

  历史的教训只换来累累增高的白骨

  悲剧的真相早已被刻意隐瞒得渐渐模糊

  当时年少无知的我并没有看出来这首诗思想上其实是很有问题的,看得多了竟然也背了下来,这实在是有愧于党的教导。现在,已经看不到老蒋了,也看不到那首诗了,许多东西在慢慢消失。当然,在许多东西慢慢消失的同时,也有另外一些东西慢慢浮出水面,比如真相。

  我们的党比较擅长运动战,在运动中消灭敌人,我们的党也比较擅长搞运动,现在的人习惯称那段历史为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那是一个曾提出每个村要培养出一个鲁迅一个郭沫若的年代,文艺战线上的跃进自然就促进了文艺作品的繁荣,虽然农民伯伯创作出来的作品终究没有鲁迅郭沫若创作出的那么艺术,但庸俗的东西才更真实,更朴实。有一个农民伯伯或一群农民伯伯这样写:

  正月初一是新年,农民心里不舒坦。

  没有米来没有面,吃了两碗咸稀饭。

  小孩闹,大人叹,下午还得把活干。

  有泪只能流肚里,有苦不敢高声言。

  二月里,龙抬头,农民生活不自由。

  社是官家队有权,压得农民苦连天。

  有人胆敢提意见,干部立时把脸翻。

  找个小错把你辩,苦水万千往肚里咽。

  布票发了八尺半,群众穿得露着蛋。

  人民公社有三多,牲**活累死的多,

  妇女得的气蛋多,干部吃的肥的多。

  其实,根据现在官方公布的材料,人民公社还有第四多,那就是社员活活饿死的多。当然,这可能一下子挑战了很多人的世界观,可能有很多人会问:他们为什么不吃麦当劳啊?关于这个问题我问过我的爷爷,爷爷说那时候全国人民都在抵制洋货,不光麦当劳,就是苏联人的面包也没人吃。在我上次回家的时候,路过刘老汉家门口,刘老汉的媳妇把两个发霉的馒头扔掉了。刘老汉那比我们党的年龄还要大的老娘迈着小脚颤颤巍巍的就出来了,佝偻的身体腰也没怎么弯就把两个馒头捡起来了,一边在衣服上蹭沾在馒头上的土一边就嘟噜她的儿媳妇。这时,听到从我身旁经过的另一个小脚老太太说:“她男人当年就是饿死的啊。”在我们村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那是1958年的某一天,赵老汉家三岁的小儿子经过连续几天的全身浮肿后终于——去见*了。但是,赵老汉并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入土为安,而是把尸体藏在了家中,因为当时口粮是按人头发放的,只要没人知道他儿子已经见了*,他就可以多领一个人的口粮。就这样,赵老汉的儿子死了,赵老汉活了下来。不要说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农民,就是听到那些故事的我,每当想到那些故事时也总是忍不住一阵悲伤。

  根据领导讲话的一般规律,说完宏观的,自然还有微观的,微到八月八日这一天。这就好比如,算命的先生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说你们2008年的运气不是太好,最倒霉的就是八月八日这一天。当然,也不是只有2008年的八月八日是倒霉的,哪一年的八月八日都是倒霉的,生活在这附近的人民有的至今还保持着八月八日吃素的习惯。不知道是因为地方太小死人太少还是保密太好,总之现在似乎还没有多少人了解发生在本地的那场叫的洪水:

  1975年8月上旬,3号台风在我国东南沿海登陆后,变成台风低气压,深入河南境内,在驻马店地区上空徘徊引发特大暴雨。石漫滩、田岗水库垮坝,澧河决口,流域内洪峰齐压驻马店全区,老王坡蓄洪区相继决口。1975年8月8日1时驻马店地区板桥水库漫溢垮坝,六亿多立方洪水,五丈多高的洪峰咆哮而下,同期竹沟中型水库垮坝,薄山水库漫溢,及58座小型水库在短短数小时间相继垮坝溃决。造成河南省有29个县市、1100万人受灾,伤亡惨重,1700万亩农田被淹,其中1100万亩农田受到毁灭性的灾害,倒塌房屋596万间,冲走耕畜万头,猪72万头,纵贯中国南北的京广线被冲毁102公里,中断行车18天,影响运输48天,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死亡人数达24万多人! 史称“75&;#8226;8”大洪水!

  8日凌晨,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冲出板桥水库的决口,以每秒6米的速度铺天盖地向下游冲去。据记载,溃决时最大出库瞬间流量为万立方米每秒,在6小时内向下游倾泄亿立方米洪水。至遂平县境内时,水面宽10公里,水头高3—7米。昔日人欢马叫的遂平县城,顷刻之间一片汪洋。沉睡在梦乡中的人们,在浑然不觉中变成沉溺水底的冤魂。

  溃坝洪水进入河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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